穆星住的小院離雪無涯住的主殿并不遠,不過現在是冬日,紛紛揚揚下起了雪,他邁著小短,足足走了兩炷香的時間才到。
他剛靠近主殿,耳側就傳來了聲音,帶著詫異:“小郁,修白,這個時辰,你們怎麼過來了?”
穆星抿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嚴肅:“弟子有事,求見師尊。”
可惜限于年齡條件,糯糯的,聽著就像在撒。
雪無涯語氣和了一點:“進來吧。”
穆星抬,邁過高高的門檻。
雪無涯坐在書案前,正在翻閱一本書。
他大概是凡人眼中標準的那種“仙人”模樣:白玉冠,面容俊,氣質淡漠出塵,尋常人站在他眼前,就有一種自慚形穢之。
原從來都不太敢直視這位師尊。
穆星敢。
雪無涯看著眼前的小,目閃過一抹懷念和黯然,他疑道:“小郁,你今日怎麼,沒有點上朱砂?”
又是這個問題。
穆星聲音干:“因為弟子不喜歡。”
雪無涯錯愕一瞬,才開口:“是嗎?為師看你一直都點了,還以為你喜歡這樣。”
穆星之所以來見雪無涯,正是因為,在原劇里,整座彎月峰,只有這個師尊,看起來還像個正常人。
他算是真正有點關心原主的,但因為這張臉,他從來不敢和這個弟子太親切,怕景傷,所以并不知道原主一直過的什麼日子。
是以,他以為原主模仿雪中玉,是原主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而他,出于某些心理,并沒有阻止原這個行為。
所以穆星并不能替原原諒他,雪無涯如此,在某種意義上,原間接毀掉了原的幫兇。
他說道:“并不是弟子喜歡,而是姑姑喜歡,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喜歡,還有師尊您喜歡。”
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說出了那個在彎月峰為忌的名字:“是那個真正的小玉師弟喜歡。”
雪無涯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小郁!”齊修白又驚又怒,他怎麼敢在師父面前提起小玉師弟?
穆星側頭平靜的看著他:“二師兄,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想起來了。我不小郁,我有名字,我穆星。”
“小……穆星。”雪無涯沖他招手,“你過來。”
穆星走上前去,他并不擔心雪無涯惱怒懲罰自己,堂堂仙尊不至于這樣。
雪無涯探究的看著他,出一指,探上他的眉心。
穆星只覺眉心一抹涼意,那覺又極快消失。
確定眼前這孩子并沒有被奪舍,雪無涯面松了一點,他問道:“穆星,你來找為師,應該是有什麼事吧?”
穆星點點頭。
他想起自己要說的話,語氣里不自覺帶上了一點委屈。
這委屈并非他本意,而是這想起這些而殘留的本能。
“師父。我不喜歡學琴,也不喜歡制香。”
他又指了指自己:“這裳很好看,發冠也很漂亮,可并不是我想戴的。”
“我也不想點朱砂痣。”
他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委屈又控訴的盯著雪無涯:“師兄師姐們,還有姑姑,他們都跟我說,我要這樣,師父才會疼我,才會關心我。可我不喜歡,我打扮這個樣子,師父看到的我,還是真的我嗎?”
這句話,雪無涯也曾對原說過。
那是原剛模仿雪中玉不久。
雪無涯偶爾從失去子的痛苦之中清醒過來,看到模樣打扮肖似子的弟子,對他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小郁,你沒必要學你小玉師兄。為師,其實分得清楚的。”
可原只以為這是師父要厭棄自己,他磕磕的說自己就是喜歡這樣,并沒有學別人,急得眼眶都紅了。
雪無涯就再也沒提過。
*
穆星這番話令雪無涯驚怒。
他目銳利的掃向二弟子:“修白,是這樣的?你們著你們的小師弟去做這些?他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他有察覺到,這孩子故意做此打扮,是為了討好安自己。
可他以為這是這孩子自己故意的,卻沒想過,他竟然有這樣的大的委屈和不甘愿。
而他一直放心的弟子們,居然如此卑劣的威脅一個稚子!
齊修白慌的跪下來:“師尊,弟子只是,弟子只是過于思念小師弟!小玉他那麼小,就……”
他泣不聲:“弟子太想他了。恰好上天把小玉……穆星師弟送到彎月峰,弟子覺得這是上天的預兆,這是還給我們一個小玉師弟。這才……”
他砰的一聲磕了幾個響頭:“是弟子糊涂!”
穆星去看雪無涯,果不其然這人神黯然,眼眶已經紅了。
“罷了。”雪無涯低聲說道,“是為師無能,沒能護住你們小師弟。”
果然如此。穆星冷眼看著。
他雖然覺得雪無涯可憐,可又覺得作為一個仙道的真人,他的心未免也太過弱了些。
齊修白如此明顯的詭辯,只因為涉及到雪中玉,他就分不清。
不,或許不是分不清,而是他愿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