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來了，這種同生共死的不一般，陸守儼退了，那幾個屬下恨不得有機會報答他，現在能來幫自己收個麥子，簡直是小菜一碟。

　不過初挽也不愿意太虧待人家，這天，和太爺爺說了一聲，提著籃子去鄉里趕集，想著割幾刀，再買點別的什麼菜，農村沒有的，等人家過來收麥子時候好好招待人家，吃頓好的。

　這個年代的農貿市場已經活絡起來了，十三陵水庫的鮮魚，現場宰殺的母，一筐一筐的黃金帥蘋果，豆角土豆青菜以及紅彤彤的辣椒，賣聲此起彼伏的。

　初挽買了幾尾魚，兩只，又買了一大塊五花，最后拎了一些青菜，籃子里滿滿當當的，手里草繩還拎著一嘟嚕。

　滿載而歸，就要回去，誰知道走在路上，就見路邊一個農村老太太，正蹲在路邊。

　老太太已經年紀很大了，沒有九十也得有八十，像是一棵干瘦枯萎的老樹，皺地佝僂著子。

　初挽乍見到，只覺得那背影像極了自己太爺爺。

　或許人年紀大了，都會小，會枯萎，就像一朵花最終蔫了的樣子。

　走近了，便見那老太太正撿爛葡萄往里吃。

　那葡萄已經爛得差不多了，實在沒法吃了，不過老太太卻撿了一個又一個，往自己里塞。

　用干枯的手起一顆葡萄往自己里添，那指甲里都是臟泥。

　初挽微微蹙眉，其實有窮人吃糠咽菜也正常，這世上永遠會有窮人，但是這種爛了的葡萄，就怕吃了鬧肚子。

　況且，并不能看一位年邁的老人去吃這些。

　這個世上總是有一些可憐人，不是什麼圣人，不可能永遠顧及所有的可憐人。

　但是唯獨兩種，一種年邁老人，一種弱孩，卻讓人看不得。

　弱兒，還不曾經歷過這個世界的好，便被殘酷的現實摧殘，終究讓人心生不忍。

　而老人經歷了大半個世紀的風霜，的生命即將走到最盡頭，再也沒有翻盤的希了。

　最后塞到里的那腐爛的葡萄，仿佛就是人生最后的定格。

　初挽站著看了一會，便走回去旁邊的水果攤，要了一斤葡萄，又要了一斤燒餅，之后走到老太太跟前：“，這個我買多了，送給你吃。”

　那老太太開始沒聽到，初挽又說了一遍，才有些木訥地抬起頭來，渾濁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初挽。

　初挽再次重復了下，把東西塞給，之后起就要走。

　老太太趕拽住的角，堅決不要，初挽放下就要走。

　誰知道這時候，旁邊就有個婦大聲嚷嚷著：“鬧騰什麼呢，你一天到晚就不能消停消停！”

　初挽回過頭去看，正是剛才買葡萄的那家攤主，大臉龐，圍著圍，看上去五十多歲。

　老太太就要把東西給初挽，那婦卻劈手奪過去了。

　初挽上前：“請問，你這是做什麼，這些東西是我給這位的。”

　那攤主卻笑了：“喲，你誰啊，這還學雷鋒做好事了？”

　初挽：“你既然自己賣葡萄，干嘛讓一個老人吃那種爛葡萄，吃了回頭鬧肚子怎麼辦？”

　那攤主一下子笑了：“這還管起來我們家事了，怎麼，你想給自己認個，行行行，有本事你接走，接不走就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老太太見此，眼淚一下子落下來，忙把東西往初挽手里塞：“這是我兒媳婦，我們家的事，你甭管。”

　初挽當下也看出來了。

　其實這種事很常見，農村老人，沒退休金，能干活的時候還好，好歹能發揮一些剩余價值，但是等老了，實在干不活了，就了老不死的，底下兒媳婦孫媳婦看著就膈應。

　所以對于這種沒退休金的農村老人來說，長壽反而是遭罪。

　沉默地站在那里好一會，看著那攤主沒好氣地指使老太太干這個那個，老太太顛著小腳，踉踉蹌蹌地忙前忙后。

　集市上重新恢復了熱鬧，絡繹不絕的人流，此起彼伏的賣，有人偶爾眼神掃過那老太太，不過沒什麼停留。

　這并不是什麼稀奇事，大家見怪不怪了。

　初挽轉，準備離開。

　這位兒媳婦說得也對，確實不可能把這位老人接家里來照顧，這種路上見到順手灑灑水的好心并不能幫襯人家什麼，甚至也許給人家添麻煩。

　就在這個時候，的眼角余突然掃到一樣件。

　陡然間意識到了，重新看過去，那是一個小掛件，就綴在老太太的簪子上，散發著瑩潤的。

　盯著仔細看了看，是一件和田白玉的掛件，看不出來是什麼題材，只看出是一個小人兒，約莫三四厘米長，玉質竟然尚可。

　一般來說古玉賣不過新玉，因為玉玩家更注重玉玉工，這樣的一塊古玉沒什麼文化涵的話，大概也就十塊八塊的。

　但是初挽今天就想做點什麼。

　所以徑自過去，故意問老：“，你這簪子上的掛件，這是一塊玉？”

　這一問，那攤主馬上狐疑著說：“你干嘛？這就是一塊石頭，你什麼意思？”

　說完，還沒好氣地瞪了老一眼。

　初挽自然明白，農村人這方面意識比城里人更滯后，他們還停留在前些年的意識里，家里有老玩意兒怕被“破四舊”，所以什麼事都不敢聲張，得躲著，怕人知道。

　初挽也就道：“這塊玉，我想買，我愿意出錢，就開價吧，看看多錢愿意賣。”

　這話一出，農貿市場上所有的人都看過來，大家驚詫地看向初挽，也有人盯著老簪子上那掛件看。

　并不大的一塊，看不出什麼名堂。

　老太太有些茫然地了自己的簪子。

　攤主眼睛卻亮了：“你出多錢？”

　初挽笑了：“我愿意出一百塊買這個玉掛件。”

　一百塊？

　所有的人都被驚到了，要知道這是昌平郊區，這里可不是城里，城里兩三個月工資可能湊一百，但是莊稼人，就算這種農貿市場想買菜，很多人都是提著家里種出來的糧食來換，以易多的是，很多人這輩子就沒見過大團結。

　結果，就在這農貿市場上，竟然有人要花一百塊買這麼一個玉掛件！

　攤主都在哆嗦，瞪大眼：“真，真的？”

　老太太也不敢相信：“姑娘，姑娘，你犯不著，這個不值錢，就是一個墜子，你要，我送給——”

　然而攤主卻嫌棄地瞪了老太太一眼。

　初挽自然看出來攤主的貪婪，也看到了周圍人的震驚。

　其實作為一個經驗富的行家，從來不會就這麼直白地喊價，這麼一喊價，別人肯定以為自己賣低了，就得拿腔作勢了。

　一個古玩買家哪怕面對天大的，也得不讓一分一厘，在那里兢兢業業地討價還價，爭取用最低的價格把那個天大的撿回來。

　但是現在，初挽不是要撿，就是要送錢。

　笑著說：“一百塊，我買這個掛件，想賣的話，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條件。”

　那攤主著手，眼睛發亮，興地說：“行行行，咱談談！”

　初挽：“一百塊不是小數目，萬一你們買了后又后悔怎麼辦？”

　攤主忙不迭地道：“怎麼可能，不會后悔的！我們不后悔！你要，我們這就賣給你！”

　初挽問：“你們哪個村的？”

　攤主忙說了自己的村子，初挽便提議：“我現在上也沒帶錢，這樣吧，后天我過去你們村，找你們村委書記，請你們村里老人一起見證，我把這個掛件買下來，到時候銀貨兩訖，怎麼樣？”

　攤主一聽：“你是不是蒙我們的，別回頭你跑了！”

　初挽：“隨你，不行就算了。”

　哪能算了呢，一百塊呢，周圍多人眼睛發綠地看著呢。

　攤主只好道：“行行行，就依你，你可千萬得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