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哄睡

　陸守儼帶著初挽出去大院里的電話局打了電話,讓村長幫忙捎句話，之后先去食堂吃飯，吃完飯便陪一起過來供應商店,大院里的商店各樣日用品齊全,也有一些外面買不到的俏資，關鍵是價格還算便宜。

　陸守儼給初挽買了牙刷牙膏巾,臉盆倒是不用了,房子里已經置辦了。

　又拎了一袋餅干，拿著暖水瓶打了熱水。

　都置辦差不多了,兩個人才過去老彭家里，問起來況，到了那里一問，那將軍罐果然已經被人收走了,說是八十塊收走的。

　老彭滿臉紅，高興得直手，覺得自己發了大財。

　初挽自然是有些失落,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也就不去想了。

　陸守儼回來的時候一直沒怎麼說話。

　等到了家,初挽洗了臉,用巾著的時候，他突然道：“你很喜歡那個罐子是嗎？”

　初挽:“喜歡,不過也沒什麼。”

　人生就是這樣,總是會有憾,會有一些好的件就那麼從眼跟前溜走,不可能把所有喜歡的全都攬到自己懷中。

　只希八十塊買走那罐子的是個真正的行家,會好生珍惜，有朝一日在哪個拍賣會或者博館里,還能再看一眼。

　陸守儼低首看，神格外復雜。

　初挽解釋道：“其實沒什麼，雖然喜歡，但沒有就沒有吧，你不用太在意。”

　倒是能理解陸守儼，他沒經過這種事，不會像一樣，錯過了那麼多，磨平了心態。

　陸守儼：“怪我，我應該盯著。”

　到底還是大意了。

　初挽笑了：“你如果盯著，人家覺到了，還不一定怎麼著，買這種件就像是逮知了，太心急反而弄巧拙，就得放平了心態，抱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里準備，不能太較真。”

　嘆了聲：“可能你沒有經歷過錯過吧。”

　陸守儼聽這話，抬眼，視線緩慢地投到臉上。

　天已經暗下來了，屋子里還沒開燈，他眼神晦，就那麼沉沉地看著。

　有些意外:“你經歷過是嗎?"

　陸守儼卻收起視線，淡聲道：“早點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永陵。”

　初挽也就點頭，順手將巾搭在洗臉架上，心里卻想起他的種種經歷，在越南的出生死，還有后來和孫雪椰的種種。

　他的人生中，哪一件是他憾錯過的，會在某個不經意的傍晚，在某個枯葉飄落的雨夜，會陡然間想起從指里溜走的好。

　陸守儼打開旁邊的木箱子，從里面拿出來一件巾被：“等會蓋這個吧，晚上天還是有點涼。”

　初挽便接過來，陸守儼又給把枕頭枕巾都鋪好了，鋪得規規整整的。

　初挽坐過去，了，笑：“你鋪得這麼好，我都不忍心躺在上面了。”

　補充說:“一躺就了。"

　陸守儼：“早點睡，我先走了。”

　初挽：“你真不在這里睡嗎？”

　其實知道他的意思，但故意這麼問的。

　陸守儼安道：“你不要怕，這里是機關大院，很安全，不會有什麼事，再說明天一早我就過來了，睡覺吧。”

　朦朧夜中，他的聲音醇厚溫和，是安小孩子的那種包容。

　這讓初挽心里泛起說不出的異樣，反而更有了種想作怪的心思。

　于是干脆道：“可是你現在走了，我一個人在這里，我也不好意思出去，我睡不著，很悶。”

　陸守儼神頓了頓，便讓步：“好，那我陪你一會，你包里有書吧，看一會書吧？”

　初挽不愿地道：“都考完了，還讓我看書？”

　陸守儼：“那你要怎麼樣？”

　初挽很干脆地直接往床上一靠：“你給我講點故事什麼的吧，講著講著我就睡著了！”

　拉來了巾被，展開，蓋上。

　陸守儼無奈解釋：“挽挽，我還有事。”

　初挽側躺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這麼晚了你能有什麼事？難道你大晚上還要出去看電影？和誰？”

　陸守儼：“胡說什麼。”

　初挽打量著他，很賴皮地道：“還是說，你故意不想給我講？你以前還說，有時間了給我講以前的事呢，你答應我的，忘記了？”

　連珠炮一般發問，他只能讓步：“好，給你講，你乖乖躺好。”

　初挽便聽話地側躺在那里，拉著巾被蓋好了。

　陸守儼搬了椅子過來，坐在床邊：“講什麼？”

　初挽：“先講講大串聯吧，我要聽。”

　他們大串聯那年，才剛出生，很久遠的事，也沒人太提起，除了一些傷痕文學作家偶爾說說。

　陸守儼：“怎麼對這個興趣？”

　初挽聲道：“就想聽嘛！”

　陸守儼嘆道：“其實沒什麼好講的，那個時候我還小，我年齡還不夠格，不過當時一起玩的幾個發小，他們哥哥介紹我們進了組織，還幫我們整到了紅袖章，我們就跟著一起出去玩。”

　初挽：“然后呢？”

　陸守儼：“當時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兜里揣著幾塊錢就敢走，免費坐火車，到轉，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不要車票也不要錢，外地的一聽我們北京來的，還見過偉人，一個個畢恭畢敬的，對我們熱得跟親爹親媽一樣，我還把我的偉人像章送給他們了，他們那樣子就像是要供起來。”

　初挽：“你都去了哪兒？”

　陸守儼：“北方不說了，南方去過上海，最遠到了廈門。”

　問，他就多講講，講到他們四吃吃喝喝旅游，到了一，當地都是小心翼翼地招待著，他們睡過最好的賓館，睡過行軍帳篷，當然也風餐宿過，

　他聲音竟然很好聽，講故事引人勝，初挽本來是抱著逗逗他的心思，不過聽著聽著竟然有些沉迷。

　也就賴著他道：“還有別的嗎，我還要聽。”

　陸守儼：“嗯？要聽什麼？”

　初挽想了想：“就云南越南吧。”

　陸守儼說：“那個沒什麼好玩的，也沒有意思，大晚上的，不說那個可以嗎？”

　初挽：“那就講講你上軍校的事嗎？或者——”

　琢磨了一番：“你們軍校有什麼談對象的故事嗎？你在軍校談過嗎？”

　陸守儼直接道：“沒有。”

　初挽：“什麼都沒有？”

　陸守儼非常干脆：“對，沒有，我們管理很嚴格，見不到學生。”

　初挽：“好吧……你們當時管理這麼嚴？平時不讓出門不讓回家？”

　突然想起來了：“你當時請過探親假吧，不是去年才回來嘛。”

　陸守儼略默了下，道：“嗯，其實我進了部隊，每年也會回來一次。”

　朦朧的夜中，他看著散開的烏發，低聲說：“你忘了嗎，前幾年你過生日，我恰好回來了。”

　初挽回憶了一番：“好像有這回事……”

　陸守儼抬起手，幫將散在枕邊的頭發攏起，語氣有些無奈：“你這是什麼記，才三年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初挽勉強回憶起，應該是十六歲那年，過生日，他好像還送給一個禮，是一顆越南藍寶石，記得當時說是他在越南山里無意中撿到的。

　那塊藍寶石被放在永陵的家中，之后不知怎麼不見了。

　藍寶石在燈下看著很，姑娘家一般會喜歡，不過當然了，并不是什麼很好的，在越南應該很常見的那種寶石。

　后來有一次去緬甸，遇到寶香齋的刀鶴兮，那時候寶香齋控下的拍賣公司已經在納斯達克上市了，刀鶴兮很有興致，邀請一起賭石。

　對賭石并不通，不過趕上刀鶴兮心不錯，傾囊相授，教許多門道，也學到了一些，跟著練手，竟然有些上癮。

　有天晚上刀鶴兮帶出來逛地攤，無意看到地攤上有賣石頭的，便覺得眼，拿起來一個，黯淡的燈下一看，約覺得，和當年他送給自己的差不多。

　刀鶴兮面上雖然不說，但估計是不屑的，在他那里這種石頭本不上臺面，而更不是那種沒眼力的。

　不過還是頂著刀鶴兮困的目，隨手買了一些來玩。

　帶回來后，還特意讓書給他送了幾個過去。

　回憶著這些，還是有些憾：“怎麼就不見了呢，等我回去家里，找找，沒準放哪個犄角旮旯了，按說不應該丟了吧。”

　陸守儼：“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現在想想，那就是一塊很普通的石頭，也沒什麼大不了。”

　初挽：“那是你在越南撿的，還有意義的。”

　說這話時候，想著過去那些事，好像從那次生日后，就離開了，一直四走，走遍了大江南北，這其中可能去過陸家兩三次。

　陸守儼卻在這個時候抬起腕來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睡吧。”

　說著，已經起。

　初挽卻有些不舍，仰臉看著他：“你不能留下來睡嗎？”

　陸守儼聽這話，拔的形便略僵了下，之后，視線緩慢地落在床上。

　安分乖巧地躺在雙人大床上，蓋了巾被側躺著，剛才被他攏好的頭發散落在枕邊，就那麼仰臉看著他。

　夜漸濃，眸中仿佛閃著水，眼地看著他。

　他下氣息，低聲道：“別說。”

　初挽便出手，扯了扯他的角，看著他袖口的扣子，低聲說：“才不是說呢，這麼晚了，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我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你在這里陪我不好嗎？你要是不陪我，我就要生氣了！”

　陸守儼沉下臉：“挽挽，別鬧了。”

　他低聲解釋說：“我們還沒結婚，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初挽其實本來怎麼著都行，幾分舍不得，幾分逗逗他，不過現在聽他說這話，便好奇：“你該不會和我太爺爺發下什麼誓，不結婚不能親我吧？”

　陸守儼：“沒有。”

　初挽：“那是為什麼？”

　陸守儼想了想：“你是我費勁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獲得的勝利果實，我要倍加珍惜，堅守陣地。”

　初挽聽到，差點笑出聲。

　陸守儼彎腰，俯首下來，哄道：“挽挽，睡吧。”

　初挽眼睛晶亮，好奇地看著他的眼睛。

　兩個人距離很近，視線相，覺得眼前男人雙眸格外冷靜，是那種克制忍后有些做作的冷靜。

　這麼做作的冷靜真讓人想扔一塊石頭打碎了。

　于是低聲說：“好，我不胡鬧，可我要你親親我，你知道外國人說晚安，都要親一下的嗎，那晚安吻。”

　陸守儼抿靜默地看著，良久，神有所松：“親一下，我走了，你好好睡覺？”

　初挽：“！”

　這麼說了后，他卻是半晌沒，就俯首那麼看著。

　夜深濃，房間很安靜，外面走廊里約傳來誰家打罵孩子的聲音。

　他的呼吸平穩勻稱，就那麼一下下地噴灑在臉頰上。

　他開口，聲音沙而沉：“挽挽，閉上眼睛，別這麼看著我。”

　初挽：“你是不好意思嗎？”

　陸守儼：“還要不要親了？”

　初挽怕他出爾反爾，便趕閉上眼睛。

　失去了視覺后，在黑暗中更為清晰，可以覺到陸守儼強烈的氣息，距離越來越近，將整個人籠罩住。

　最后，好像有輕輕上，就那麼落在額間。

　蜻蜓點水一般，就那麼上。

　之后，撤離。

　空氣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

　初挽睜開眼，看到陸守儼已經站起來。

　如水的月從窗戶灑進來，照在他過于拔的形上。

　他面冷峻，神平靜到了近乎疏遠，仿佛這樣能撇清關系，仿佛剛才親了的那個人不是他。

　歪頭打量著他：“嗯？就這？”

　陸守儼輕輕皺眉：“不然呢？”

　初挽淡淡給出評價：“太敷衍。”

　陸守儼：“好了，挽挽，我走了，明早見。”

　他說完這個后，轉邁步，毅然決然地走了。

　走得特別快，初挽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