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噓寒問暖的人

　第二天周日,陸守儼早早買了一大包的糖葫蘆，便開了吉普車帶著初挽回去永陵。

　兩個人進了家門，村里有人過來院子玩,正和老太爺下象棋,見到陸守儼和初挽來了，也就不下了,寒暄了幾句走了。

　進屋后,陸守儼給老太爺匯報了現在的況，說起接下來的打算,其實這些老太爺已經聽初挽提起過了，不過陸守儼還是詳細地講了。

　陸守儼：“這段時間挽挽陪著您老人家在這里復習學習，萬一有什麼事，打個電話,那邊能過來搭把手。”

　老太爺看起來很滿意：“其實犯不著，不過守儼做事就是穩妥周全。”

　稍后，陸守儼讓初挽陪著老太爺,自己卻去廚房做飯了。

　初挽便坐在炕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太爺說話,伺候著他煙。

　老太爺看著的作,嘆：“我看你不如守儼做得好。”

　初挽道：“太爺爺，你現在是不是越看他越好,越看我越不好了？”

　老太爺慢條斯理了一口煙,才道：“確實是,你說守儼怎麼沒生在咱們家！”

　初挽聽了：“太爺爺,你這麼說,我就要酸了！”

　老太爺搖頭，在炕沿磕了磕煙袋：“得,我看你心里比誰都高興！”

　初挽也就忍不住笑了。

　覺得這次回來，太爺爺變了。

　太爺爺還是那個太爺爺，但是眉眼間多了松懈的慈，他褪去了昔日琉璃廠初爺的氣勢，更有了一位暮年老人的從容。

　陪坐在老圈椅旁，看著白細碎的煙塵在下散開來，心里卻是有著說不出的喜歡和滿足。

　想，重活一世，能收獲很多上輩子所沒有的，但是，能看到這樣的太爺爺，怎麼都值了。

　老太爺又了一口煙，慢條斯理地道：“最近這段，你就安生在家學習吧，那個研究生，要是能考上，那敢好，好歹也是文化人了。”

　初挽點頭：“嗯，我知道，我現在一直在復習著，我看研究生比本科容易考，現在有把握的。”

　老太爺又問起別的，初挽一一說了，還特意提起那元青花瓷的春瓶：“品相真好，一點沒磕的。”

　老太爺：“這些都是緣，沒緣，白搭，別惦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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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吃過飯，陸守儼便打算走了，陸老爺子讓初挽去送陸守儼。

　這時候，暮靄沉沉，有倦鳥低低地掠過。兩個人并肩走在村邊小路上。

　陸守儼走得很慢，低聲道：“最近我應該不忙，下周日過來，老太爺想吃什麼，或者你想吃什麼，打電話和我說聲。”

　初挽:“知道。”

　陸守儼︰“南口駐地，都是人，有什麼事，給那邊說一聲就是了，千萬別客氣。"

　初挽:“嗯。”

　陸守儼囑咐說：“好好學習，政治有拿不準的，回頭我來教你，英語的話，我不會的，我幫你問別人。”

　初挽聽著，終于抿笑了：“好了，你不用這麼心。”

　陸守儼略頓了頓，無奈地看了一眼：“就是不放心你。”

　初挽聽著，心里便泛起暖甜。

　低聲說：“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陸守儼便停下腳步，側首，看著。

　他抿著，眼里沉得漆黑。

　初挽便覺得，他把自己的緒得很深，全都收斂了沉下去。

　多多覺到，或許因為之前差點崩了，所以他現在格外克制，謹慎地保持著和的距離，不敢越雷池一步。

　半響，陸守儼終于緩慢收回目，將視線自臉上挪開，看著前方一塊平淡無奇的石頭，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初挽：“嗯。”

　這麼說著時，就見前面拖拉機響，暴土揚塵地往這邊開過來。

　陸守儼見此，便拉了一下的胳膊，讓靠邊站，自己擋著。

　拖拉機從眼前過，上面坐著的赫然正是蘇巖京。

　初挽想起來今天聽說的，說是蘇巖京報考了大學，三喜要送他去城里上輔導班，村支書給出錢。

　說起來這人也有意思，兩輩子了，都是靠人上大學。

　就是不知道等他考上大學后，敢把三喜踢一邊嗎？三喜家可不是好欺負的，還不直接追過去大學里把他揍死。

　那拖拉機走近了，也就停村邊了，下來了三喜和蘇巖京。

　三喜跟在蘇巖京邊，殷勤得很，雖然結結，但說這說那的，蘇巖京顯然是不太想搭理，不過迫于形勢，也就和三喜說話，三喜便笑得甜甜的，一臉。

　正好三喜哥哥拎著化袋子也從拖拉機下來，見到陸守儼，倒是熱，寒暄了幾句，又問起當兵的事，說是親戚有個孩子想當兵，問問什麼政策。

　陸守儼也就詳細解答了，三喜哥哥一疊聲夸贊：“挽挽就是眼好，對象有本事！有什麼事可以問問”

　蘇巖京聽到這話，看過來，那視線從初挽臉上點了點，便落在陸守儼臉上了。

　他的目便有些復雜，可能有些酸，也有些嫉妒的樣子，更多是不自在。

　陸守儼覺到了，便看過去。

　他視線只是那麼輕輕掃過蘇巖京，是那種沒用什麼心思地掃一眼，就像掃過剛才那塊不出奇的石頭。

　但是蘇巖京卻下意識低下頭，躲開了。

　陸守儼是從軍多年的人，不經意間那麼看人的時候，眼睛里好像有刀子。

　蘇言京忙和三喜說話，借故趕走了。

　初挽從旁，留意到了，不過只做沒看到。

　走到了車邊，陸守儼一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卻突然道：“挽挽，你挑古董，眼力應該很好。”

　初挽納悶：“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陸守儼卻側首看：“挑男人的眼真不行。”

　初挽：“……”

　一口氣沒上來，之后，笑看著他：“你意思是，我挑你，挑錯了？”

　陸守儼沒理會這茬：“你是怎麼要和他談對象的？”

　初挽不太想提：“順水推舟就談了唄……”

　陸守儼卻不放過：“你當時在村里時候也不長吧，一年就回來那麼幾天，怎麼回來就和他談了？看上他什麼了？”

　初挽只好含糊其辭：“我一年回來長時候的，不是幾天吧。”

　陸守儼黑眸如墨，就那麼看著：“是嗎，經常回來？結果也不愿意進城看看你陸爺爺？”

　初挽聽這話，他明明在說陸老爺子，但卻莫名帶著酸。

　好笑，看著他問：“你到底想問什麼？”

　陸守儼看著遠方的路，淡聲道：“挽挽，也不是非要問什麼，就是好奇，想不明白為什麼。”

　初挽解釋道：“其實沒什麼，就是當時一直出門，不在家，偶爾會回來，也就兩三天，要向我太爺爺匯報，之后便出去了，當時忙，也沒心經常過去陸爺爺那里，不過我偶爾也會去看他老人家啊……”

　想了想，記起來了：“我記得去年，我還去過，不過趕上陸爺爺不在家。”

　看向他：“你也不在家吧，當時你好像探親在家，不過出去找朋友玩了。”

　陸守儼低聲道：“是，當時我恰好回來探親，在家里要住七八天，本來一直在家，那天發小我出去一起吃個飯，也是長時間沒見了，我就出去了。結果回來后，聽保姆提起，說你來了，也就剛走。”

　初挽笑道：“原來我剛走，你就回去了！也是我去的時候不巧，陸爺爺不在家，你們也都不在，我當時還說等你一下呢。”

　當時家里只有陸建星媳婦，也是才結婚沒多久，只聽說過有初挽這個人，以前沒見過，人家和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客客氣氣地招待了，陪著坐了一會，場面略有些尷尬，這時候底下保姆有事要問，就借故先走了。

　自己坐在那里自然覺得沒意思，也就先告辭了。

　陸守儼眸底便有些復雜。

　其實他回家后，知道剛走，便追出去了，追出去，在電車站，恰好剛上了電車，隔著車窗玻璃，他看到了，瘦瘦的，微低著頭，在人群中被來去。

　他低聲道：“其實你可以給老爺子單位打個電話，你沒他電話號碼嗎？”

　初挽：“當時也沒多想。”

　陸守儼：“那后來呢，你回來后，就和那個姓蘇的談了？”

　初挽：“對…”

　陸守儼：“你們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會理解你，甚至可能不明白你在做什麼。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和他談，一定有什麼是你想要的吧。”

　他看著問：“他長得好看？會甜言語？還是別的什麼？”

　初挽見他非要追問底，知道自己不給答案他是不放過了。

　的視線平平地落在他領間，結旁那道疤痕好像比之前更為淺淡了。

　看著那里很久，才道：“回來后，沒什麼事，當時也沒想著要考大學，覺得活著沒意思的，他對我噓寒問暖，還逗我說話，可以把我逗笑，就在一起了，可能就是你說的，他會甜言語會哄著我，我聽著心里喜歡吧。”

　記得，當時是從西安回來。

　在西安遭遇了事，差點沒命，后來好像被人從山里背回來了，醒來就在醫院了，連自己怎麼活過來的都不知道。

　回來后，應該是很疲倦吧，覺得撿回來一條命，瘋狂迫切地想得到點什麼，想有一個人對自己好。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起了貪念，腦子就不清楚了，就很容易被一點點小恩小惠所迷，就容易下錯誤的決定。

　不過也沒什麼，反正好歹聽人哄了幾句，哪怕也知道是假的，至被人哄著的時候心很好，慢慢也就走出那段心低谷期。

　想到這里，自己突然也有些想笑，便道：“我現在想想我也不虧，談了一場，連手都沒牽，無非就是賠進去一些好吃好喝的，賺了不甜言語噓寒問暖呢！”

　陸守儼垂眼默了好一會，才不咸不淡地說：“說得好像沒人對你噓寒問暖一樣。”

　初挽聽著，眼神便有些難以言喻，打量著他，突而笑道：“誰可以對我噓寒問暖？”

　陸守儼抬起眸，直直地看著。

　初挽迎著他的目，笑道：“你幾個侄子嗎？”

　這話剛說完，他的手已經不著痕跡地扣住了的指尖：“別故意氣我了。”

　初挽笑哼了一聲，給他雪上加霜：“說起來那些送給他的好吃的，可能還是你們家送來的呢。”

　陸守儼手指頓時用了幾分力氣，語氣警告地道：“挽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