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麗先是一愣, 沒反應過來刷羊是什麼，等抬頭的時候就明白了。

　原來是老北京涮羊。

　這孩子還一臉認真的看著小姑姑。

　于小麗笑到肚子疼，對著雯雯那張認真的臉，跟兩個孩子說：“那shuan, 涮羊。”

　萌萌跟雯雯齊齊發聲：“涮羊。”

　好像說對了, 這頓涮羊肯定能騙到手。

　萌萌指著店里：“媽媽咱們去吃涮羊吧。”

　“好, 咱們第一頓吃個人家的特菜, 涮羊。”

　三個人一起走進店里。

　隆冬季節，吃個涮鍋還是很爽的，店里這會兒不說高朋滿座, 來來往往吃飯的人也不，這家又是老字號, 這會兒剛好剩下一個位子, 于小麗便要了, 對方確認帶了糧票跟票，才把位子給。

　聽說京城的價控制的最好，但票證無不在, 直到九二年才全面取消, 果然名不虛傳，盡管這家店是民營，也是嚴格需要票證的, 于小麗看著那放著炭火的銅鍋子，到了南北方的差異。

　北方人吃飯那一個大氣，哪怕二兩羊，也鋪了片兒, 擺盤做的漂漂亮亮, 看上去一盤量不小, 可往鍋里一倒，只剩下幾筷子可憐的羊。

　倆孩子從沒吃過銅鍋子，可于小麗小時候聽老唐經常提起，小時候還有老戰友來訪，人家自帶的銅鍋子呢，還在點菜，那頭萌萌跟雯雯已經玩上了，銅鍋子上面有個鐵片蓋子，可以拿來控制鍋子的火候，兩孩子覺得新奇，撥來撥去的好玩。

　于小麗點了半斤羊，其余的便了些小菜跟米飯，對方看到了票，才去后廚房切。

　半斤的，在這會兒人看來可真是不了，大不多數地區現在還是供應票機制，就連吃芝麻醬都要額外要票，好在南方人不蘸芝麻醬，便省下來了。

　.......

　仿佛回到了幾年前。

　萌萌跟雯雯玩的樂此不疲，這銅鍋可太好玩啦。

　“好啦，研究夠了沒有，這下面可是炭火，燙一下不是好玩的，別搞了。”口頭上的制止自然沒什麼用，兩個小家伙的好奇心正盛，這會兒說什麼都要玩。

　等調料，先上了蔬菜，這清湯鍋底要煮了羊才會帶點味兒，涮素菜才好吃，最后上來的才是切得如紙片一樣薄薄的羊。

　點了雖說才半斤，但鋪開了，竟然有兩大盤。

　倆孩子一看見，就不拉鐵片子了，乖乖的等吃。

　這羊對切的功底要求很高，有些店里都是祖傳的手藝，切出來的片不僅僅要薄，還要均勻，即便很多年以后，機也達不到這樣的切割水平，這跟超市里面買的牛羊片可不一樣，一倒進滾燙的開水鍋里，就變了，幾秒鐘便可以焯起來，蘸調料吃。

　萌萌跟雯雯雖說以前在家也時不時的打邊爐，吃州牛火鍋，但那種火鍋的牛跟羊的覺完全不一樣，這口即化，還兼帶著淡淡的香味，倆孩子一口吃上，就吭哧吭哧跟干上了，兩盤子還沒幾下就見了底。

　今天這吃的，可真是過癮啊。

　于小麗沒忍住，也多吃了幾口，還沒回過味來，倆孩子就可憐的看著。

　那眼神似乎在說——

　呢？

　于小麗沒辦法，又了半斤，覺得自己帶的這十斤票，怕是還沒離開北京，就要被這兩個小家伙給吃完。

　————

　吃完飯，兩個小東西打著呵欠往公站走，這一路是睡到賓館的。

　老皇來接人，安排是安排在劇組統一的賓館，條件還算湊合，看見雯雯能過來老皇還高興的。

　“劇組就差個小孩，雯雯來了也在里面演個角好不好？”

　“快跟大姨父說好。”

　萌萌大姨父，雯雯也大姨父，知道自己要大姑父，但是看什麼都要跟著萌萌，那姐姐說好，雯雯也點頭說好，這下子總算不像之前那樣，只是點頭搖頭了。

　知道幾人吃過晚飯，老皇也就把幾人的住宿安排了一下，劇組能省則省，安排的賓館條件也一般，好在于小麗也不是個挑剔的人，幾人旅途過來也是累得很了，早早的去澡堂子里洗了個澡，很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醒來，肚子上還擱著某人的，于小麗這才想起來做很長一個夢，夢里被人追著打，等白天去到培訓的地方，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下樓拉著兩個小姑娘，兩倒是神很好。

　老皇見臉：“水土不服？”

　于小麗頭有些痛：“晚上這兩個總翻，一晚上不是踢我就是我肚子，害我昨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夢，不是夢見被人追殺就是被人打。”

　本來以為萌萌睡覺就夠不老實的了，結果雯雯才一個翻江倒海，要不是兩邊都有人攔著，一準能翻床底下去，北方這天氣太冷，晚上又擔心兩孩子蓋不住被子，結果倆倒是睡的不錯，于小麗可就太慘了，第二天才發現賓館居然是通了暖氣的，晚上客房并不是很冷，居然腦子發暈不記得這件事。

　“晚上讓客房給你加個地鋪，讓最鬧騰的那個睡地上。”老皇樂呵呵的：“你白天干嘛去？”

　“我到去轉轉。”

　“那你自己想辦法吃中飯晚飯，六點半我給你送孩子。”

　“麻煩你了姐夫。”

　老皇牽著兩個孩子，這回雯雯給他牽著了，姐姐說們要對大姨父好一點，在外面人家問什麼也要說話，不然就不能跟姐姐一起學習了。

　所以雯雯現在對“大姨父”客客氣氣的。

　吃過早飯，老皇就領著孩子們走了。

　萌萌自然不用說，來羊城以后唐小娟帶的次數也很多，跟老皇也算是很悉了，甜甜的哄的老皇很高興。

　老皇嘛，自己兩個皮兒子小時候也經常帶的，帶著兩個孩子并不費力，走了一截路，看見有賣棉花糖的，兩個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老皇給倆孩子買了棉花糖，這下連雯雯都愿意甜甜的喊姨父。

　看兩個孩子開開心心的離開，于小麗這才走。

　找了個地方打了電話回去，接電話的剛好是韓學禮。

　“就知道你昨天忙的顧不上，北京冷不冷的？”

　“冷。”于小麗在電話這頭輕輕笑著，心里頭莫名覺得很甜，上不說他可能一早就待在電話前頭等著了：“萌萌去姐夫那里了，晚上他幫我送回來，白天我出去跑跑。”

　楊浩之前跑北方市場，沒來過北京，他跟于小麗說現在北方市場很難啃的。

　于小麗打算這回來北京，兼顧著看看市場。

　“知道你不是專門過去帶孩子，對了我月底也要去北京出個差，把你的地址給我。”韓學禮在電話那頭也笑了起來，這是他跟導師爭取來的機會，只有幾天而已，如果能得上，最好就一起回來了。

　什麼，他也要來北京！

　于小麗一下子高興了起來，月底差不多就是快過年了，韓學禮肯定是故意來這邊的。

　“你什麼時候過來，待多久啊，到時候咱們一起回去，對了北方冷的，聽說這幾天天氣暖和還不算冷，不管了你過來多穿幾件服，對了你來過北方沒有，你要是過來找人收點票，兩個孩子可能吃吃，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韓學禮在電話那頭聽著，心里涌起一陣暖意，有時候愿意說話，韓學禮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聽著，聽講就夠了。

　那是很多年前離家，母親沒有代過的。

　也是這麼多年以來，聽到的最溫暖的叨叨......

　——————

　打過了電話，于小麗按照當初秦香梅給的聯系方式，找到了一個地址。

　留了電話的，但是打過去電話，對方沒接。

　所以干脆直接去對方廠里運氣。

　這個時候，北方的國營廠跟南方的廠子沒太大的區別，北京的城市規模更大，八十年代城市人口都有上千萬，坐公車也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對方廠子附近。

　問過路人，才找到了對方廠里。

　接待的是一位五十出頭的，看上去有幾分干練，方臉，名字李慧。

　上下掃了于小麗一眼：“香梅跟我說，你是在羊城開廠子的？”

　李慧跟秦香梅是老同學，當初都分到了南方，后來李慧的丈夫轉業回了北方，給找關系在北京安頓了下來，后來兩人一個南一個北，也二十多年沒見了，秦香梅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跟說對方是朋友，李慧還當是跟們同齡的人呢。

　還這麼年輕，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眼睛里頭卻帶著幾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干練。

　于小麗看李慧桌上還放著茶，從背包里面掏出來一盒裝的茶葉：“我聽秦主任說您年輕時候也去粵省工作過一段時間，這是咱們當地的小青柑，你喜歡喝茶的一定要試試。”

　陳皮配普洱，這種喝法也是粵省本地才有的。

　包裝一打開，陳皮獨特的香味從盒子里面飄了出來，李慧聞到了悉的陳皮味道。

　“來就來不用這麼客氣，我年輕時候在粵省待過幾年，后來才回來的北京。”說是這樣說，李慧卻對于小麗高看一眼，茶葉的包裝盒做的非常，大紅的包裝很喜慶，這一看就知道是定做的。

　做小事能看出來的人做大事的能力。

　國企待久了，眼總要高人一截子的，剛開始還有些看不起這私企小老板，現在不由得多掃了對方幾眼，上除了有幾分商人的穩重，還有幾分小老板的明。

　“聽秦主任說了，你們還是高中同學呢，當時您也是在制冰廠上班嗎？”

　“我們一畢業就分配到了制冰廠，當時制冰廠可是好單位啊，不說別的，到了夏天來找我們批發冷飲的，都是政府單位跟大企業。”

　心里已經暗暗在想，秦香梅連這個都跟說，看來關系是不錯了。

　于小麗笑笑：“現在也好，做冰塊賣，冬天做凍庫生意，不像以前那樣總靠著那幾個月吃飯了。”

　李慧聽的興趣缺缺，估計是從秦香梅那里聽來的吧，不然企業經營的事怎麼知道，這不是做食品加工的私企小老板嗎？

　當時國企才是金字塔尖。

　李慧的眼睛有意無意的掃向手邊放著的線團。

　這一天天班上的，說難也不難，工資至能發出來的，混企業圖的是什麼，不就是穩定嘛。

　于小麗笑了笑：“打擾到您了，我看您今天好像還忙，改天再來拜會。”

　李慧這才打起神來：“哪有哪有，下回來別這麼客氣了，你跟香梅是朋友，跟我說話可以隨意些的。”

　□□十年代，南方私企的經營環境還稍微好點，北方的生存環境就更不如南方，當時計劃經濟制在北方更盛行，兩人聊了幾步，于小麗見對方沒有太多合作意向，便也起告辭。

　李慧見人要走，頓時就熱起來，好在沒像有些托關系進來的那種私企小老板一樣，湊上來就拉關系不肯走，弄得人怪尷尬的。

　于小麗起下樓，掃了一眼這國企廠區的況，真比當初制冰廠還頹。

　工人也是干一天磨一天洋工的狀態。

　走出廠房區域的時候，中午的剛好打在上，暖洋洋的。

　這一趟來其實也沒指有什麼明顯的進展，明天可以去楊浩的朋友單位拜訪拜訪，另外老唐還有幾個老戰友在北方，這趟來還要幫老唐看看老戰友。

　于小麗一走，秦香梅的電話就打到李慧這里。

　“對了，前幾天忙忘記跟你說了阿，我們那個小于啊，是個可有想法的人了，來了你可要好好招待招待啊。”

　“怎麼了？”李慧想起剛才那個進退有度的小老板。

　“我都忘記跟你說了，小于可是個能干人，當初我們廠子多虧才能起死回生，你不是說你們廠子也要轉型往南方賣嗎，不搞生產還搞經銷呢，你可以找取取經的，哎，阿你在聽我說話嗎？”

　“......當初我們廠子多虧了，做冰塊賣那個項目你知道嗎，就是幫我們想的點子，現在一個夏季賣的冰塊都上萬，這些咱兩是朋友我才跟你講啊，冬天凍庫空起來了，我還凍了幾批海魚，這都是錢吶.......”

　李慧站起，往下看去，之間拐角一抹往更遠的地方而去，腳步很快。

　哪里還能看得見于小麗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