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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十章 夜驚情

林縛走到後院,手托起一個眼線的下,看著他角溢出,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我在江寧只得罪過慶行的杜榮,你們是不是慶行派來的?”

這兩名眼線確是杜榮派來監視蘇湄在簸箕巷的寓館柏園的,看到柏園背後這棟宅子今天有人家搬進來住,順便過來看一眼,也沒有別的意思,哪知道就給周普從後面揪住,掙扎都掙扎不。他們更加沒想到的是,這戶人家恰好又跟慶行、跟大掌櫃杜榮有過節,他們想辯解都不行,就給拖到後院捱了一頓悶打。

“公子爺,你冤枉小人了!小的真沒有什麼歹意,看過公子爺讓錢小五拿銀子去東市幫著添買件,就眼饞幾個賞錢,纔過來看看有沒有別的幫閒活可做,要有一點歹意,天打五雷轟、天生兒子沒屁/眼……”這兩個漢子剛給拖進來時,給周普、趙虎摁在院子裡悶打了一頓,就老實多了,這時候也怕林縛進來會真打斷他們的府,送府倒沒什麼,打斷,這輩子就廢了,他們慌不擇言的發毒誓以證清白,也實在不清楚這戶人家到底什麼來頭,三個惡僕不管年紀大小卻都兇如虎狼,只想快點,哪怕給送到府去也比給困在這裡強,哀聲懇求道,“要沒有什麼幫閒活,公子爺就放小人走吧,早知道這樣,小的打死都不到門口看了,小的知道錯了,小的真不知道慶行,更不知道老爺您跟慶行有什麼過節……”

“你當我這麼好糊弄?”林縛冷言道,“你們不肯說也就算了,他日我自有遇到杜榮的時候,”又吩咐周普道,“打一頓丟出去,下回再在巷子裡看到這兩人鬼鬼祟祟的,打斷不要留面……”說完話就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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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打斷,也只是言語恐嚇這兩人。

雖然跟杜榮撕破臉、誓不兩立,但是林縛不會立即將鬥爭升級到腥對抗的地步。慶行作爲江寧城裡有名的商號,背後又有奢家支持,杜榮在江寧控制的潛勢力不會太弱,上回在白沙縣看到杜榮邊那些的隨從,個個都壯剽健,這些人平時散開來給慶行的商隊、船隊當護衛,集中起來就是一支不可輕視的銳武力。現在就跟杜榮搞腥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所以還要巧妙的控制著對抗的烈度,既要不斷的撥這廝,也要避免拔過度以致杜榮狗急跳牆。

周普將兩名眼線飽揍了一頓丟到巷子裡,林縛就站在宅門前看著他們一瘸一拐的離開。天時已黑,巷子裡的人家宅門前大都掛起燈籠,昏黃的線在巷子裡浮,也有人探頭出來看。周普下手有分寸,這兩個眼線倒是沒有什麼重傷,不過給打時忍不住痛、哀嚎如狗,別人家也能聽見。

柳月兒這時從垂花門後面探出頭來,問道:“沒真將人家腳打折吧?”將手輕捂在鼓漲漲的口,在燈籠和的紅照耀下,臉蛋著健康的澤,如雪,微帶紅暈,卻也有掩飾不住的擔憂,即使問出這句話,的眼睛也有些不敢看林縛,長長的睫在燈下一跳一跳的。對林縛瞭解很,顧氏將塞給林縛沒有反對,一是不想得罪顧氏留在顧家,也不想真就給半百老頭顧悟塵當小妾,再個早就聽說林縛是個子懦弱的人,也許會安全些。眼下看來,傳聞很不可靠。此時的,與其說擔心那兩個人給打斷,不如說擔心林縛是個殘暴無的人。給人家當幫傭,就怕遇到這樣的主家,再說柳月兒也知道自己的臉蛋實在是個惹禍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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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怎麼說我也是個讀書人,打斷人家的幹嘛?剛纔是嚇唬人的……”林縛笑道,讓趙虎將宅門關上,問柳月兒,“晚飯做好沒有,我肚子快癟了。”

“嚇我一跳,剛纔怎麼沒有看出你是裝的?”柳月兒鬆了一口氣,心落回原,覺得林縛在燈籠照耀下的笑容還燦爛,怎麼看也不像殘暴的人,說道,“有幾樣是食,倒是能吃了,我再去燒個湯……”轉要走,突然間又想起一件事來,“那個請託去買東西的幫閒漢還沒有回來?”

聽那兩名眼線的話,那個青年錢小五,林縛呶呶,說道:“也許去晚了,東西不好買,”又朝周普、趙虎他們哈哈大笑,“這惡僕名聲傳出來,總也要幾天時間,不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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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餐,柳月兒將碗碟收拾回後院,四娘子就過來了。

四娘子沒有走宅門,直接走牆脊過來的。

林縛晚飯後跟周普他們說要給宅子取個雅緻的名字,就像蘇湄的寓館園子裡有一株生長有數百年的文柏,遂名爲柏園,江寧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取來筆墨,林縛在輕白如綢的宣紙上寫“集雲居”三字,給趙虎:“有時間找人做個鎦金扁額掛在宅門上頭——要做什麼事,得要有個名號,杜榮是慶行的財東,咱們要跟他鬥,氣勢不能弱了……”

聽著院子裡異響,周普、趙虎警惕的去開門,就看見四娘子穿著一花襖從牆脊上跳下來。

這邊與柏園還隔著一戶人家,四娘子從牆脊走過來,輕巧得跟貓似的。

“蘇湄小姐想見林公子,在後園子裡,雜閒人等都給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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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跟你走牆脊過去。”林縛也想早些見到蘇湄,有些想念,更多是以後要做什麼事,要早日做個打算。

“你行不行?”趙虎知道四娘子那是小巧工夫,他自己就不能在牆頭走得輕巧無聲,跟柏園還隔著一戶人家,林縛要是笨手笨腳驚了這戶人家可不好。

周普天黑前出去打探過,前面那宅人家是原海陵府通判留下來的宅子,老通判已經過世,嫡長子沒有多大出息,就守著鄉下幾百畝地跟這棟宅子當寓公。宅子比這邊要大許多,裡破落,夫婦兩人帶個兒子,下人除了看門的老頭外,還有一對中年夫婦當僕人,看上去有些拮據窘迫,就走廊下掛著一支燈籠,天有些薄,沒有什麼線照到牆頭上。

林縛知道自己的搏擊、近格鬥要恢復到原有的水平,還需要些時間,畢竟過素質不能一蹴而就,悄無聲息的走過牆脊,對現在的林縛來說,倒沒有多大困難,他將長袍起系在腰間,腳踩花壇、手搭牆脊,翻就蹲在牆脊上,矮著子跟貓似的,回頭朝牆下的四娘子說道:“我們過去吧……”

四娘子有些意外,沒說什麼,跟著上了牆脊,往柏園方向走去。

蘇湄跟小蠻在園子裡聽著牆頭有細碎跟貓踩過似的靜,挑個燈籠走過來,小聲的喊:“林公子?”

“是我。”林縛從牆頭跳下來,蘇湄已走到牆腳來,小蠻提著燈籠跟在後,不提防兩人這麼近,進林縛眼簾的便是那種給火耀得晶瑩剔臉,如星子鑲嵌的眼眸散發深邃而迷離的神采,便覺得這張臉豔不可方,這眸子異常的迷人,有幽幽的清香撲鼻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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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到蘇湄,林縛微微愣怔在那裡,就像突然給魅住一樣,忘了再說什麼;蘇湄對林縛也是日夜期盼,看著他從牆頭跳下來,看著他如此迷的看著自己,心魂一,沒提防兩人挨這麼近,給他的鼻息撲在額頭上,心裡有些迷

“噗……又看呆了!”小蠻挑著燈籠站在蘇湄後將林縛臉上的表看了個真切,忍不住笑出聲來。

“哦,”林縛醒過神來,才裝正經的問蘇湄,“這些日子可好?”

“嗯。”蘇湄只覺臉微燙,細聲應道。

“你們商量事,我去月門口看著……”四娘子下了牆說道,順手將燈籠從小蠻手裡拿走,讓林縛與蘇湄在黑暗小聲說話,即使給別人不經意撞進園子,也不會發現他們。

林縛適應黑暗線,看見蘇湄穿著黛襦繡、腰圍鵝黃圍腰,娉婷玉立的過來,與走到亭子裡坐下,將他回石樑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細說給蘇湄聽。

“你有什麼打算?”蘇湄問道。

“要接濟長山島,在江寧就要有掩護;跟杜榮鬥,我們現在的力量還很弱小,需要積蓄力量,”林縛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十年前發生過什麼、跟秦承祖他們是什麼關係,他將他的初步打算說出來,“我打算先在江寧建個商號,建個商號,就有名義去集結人手,等烏他們過段時間在石樑縣將份洗白之後,買商船走崇州到江寧的水路買賣,只要有了這個,有什麼貨或者人來往崇州到長山島就方便了……商號的名號,我都想好了,‘集雲社’,你覺得如何?”

“嗯,沒有討喜字眼,不佔俗氣,我也喜歡,”蘇湄說道,“你還說要在江寧謀出,有什麼打算?”

“謀一半職也只是掩護,等顧悟塵進城後,我厚著臉去求他,看按察使司裡有什麼閒差閒職能便宜沒有。”林縛說道。

“唉,”蘇湄微嘆道,“耽誤你前塵,蘇湄心裡不安……”

“蘇姑娘,你不用這麼說,”林縛說道,“大家都說‘讀得聖賢書,賣給帝王家’,在我看來啊,能謀一半職就好,一心只鑽營仕途卻不是聰明人所爲?”

“爲什麼?”蘇湄疑問道。

“林大哥,小姐說你有滿腹才華,唯有仕途才能施展造福於民……”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小蠻道。

蘇湄雖覺得小蠻將私下裡的話說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出聲否認。

“所謂窮者獨善其,達者才兼濟天下——我一個潦倒書生,這時候可沒有造福於民的宏願,”林縛說道,“我生來是一葉孤萍,眼下想的只是在天地間找些依託,你與小蠻的事,我纔不會袖手旁觀。”

“啊!”蘇湄只當林縛這句話是在表意,聽得心旌搖盪,想開口婉拒,又怕傷了他的心,再說聽到林縛將跟小蠻當人世間要尋找的依託,心裡也有種說不出的,愣怔在那裡,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臉也有些微燙,想來耳子都紅了,好在人在暗,不擔心會給林縛看見。

小蠻卻呼道:“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真是死人了?小姐是你的依託,小蠻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鬟。”

“呃,”林縛這才知道蘇湄跟小蠻誤會了,他那麼說真是有而發,他從千年之後魂穿時空而來,對這時空總有一種隔著層紗的模糊,唯有蘇湄、小蠻,也許還有七夫人給他真實的生存在這個時空的覺,對此時的他來說,這個真實比什麼都很重要,沒有幾個人希自己給夢境困住。林縛也不解釋剛纔的話,越解釋越扯不清,他說道:“仕,我有過思量。大越朝立國曆今已有十三代、兩百餘年,我不知道別人看法如何,在我眼裡,大越朝暮氣沉沉已積重難返,就像一穿底的皮囊,很難修補了。便是這仕途場,也是積疲、積弊甚深,不要說施展才華造福於民、救民於水火,怕只怕,一頭深陷下去誰都難以自拔……”

“……”蘇湄藉著微弱的夜定睛看著林縛有些模糊的側臉,想靠近過去看清楚一些,遂作罷,過了片晌說道,“我這兩年也私下攢了些銀子,除了小蠻的贖銀外,還能剩下三千兩銀子,你都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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