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渺渺抵達茶餐廳。

提前半個小時到,讓服務生端來了一份果盤、糕點，打開平板郵箱，開始理工作郵件。

這家餐廳氛圍很安靜,雅座有一道暖橘的紗簾遮擋，綽綽，還能看到燈火搖曳。

七點二十,靳薄涼出現在門口。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他走了過來。

渺渺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神微怔。

今天，他的著比較休閑,跟平常有點不一樣。他去了外麵的棕風，裏麵是一件簡單款式的黑。他走過來的時候就像是黎時裝周的模特,難怪其他桌的客人也頻頻側目。

座後，他放緩了呼吸：“久等了。”

渺渺笑了一下,今天沒化了一個妝，口紅的也很淡，一如既往的溫暖。

“沒有等很久,我也是剛來。”

說完，按亮了點單服務。

“靳總,你來點菜吧。”說。

服務生拿著菜單來了。

靳薄涼看了一會兒後,點了幾道致的小菜。

渺渺將平板收了起來。

郵件寫了一半，暫時放到草稿箱。

“我這次來，給你帶了一份更詳細的有關於紀錄片的資料。”靳薄涼主找起了話題。

他將一份黑文件夾放到了渺渺麵前。

渺渺看向文件夾，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有翻開。

“靳總，我還沒有加你們的製作團隊,這屬於商業機，我就不看了。”

“這份不算商業機，隻是想讓你更了解我們的製作團隊目前的思路。如果你願意加的話，今晚我們就能簽合同。”

渺渺有點驚訝。

“……你帶合同了？”

“嗯。”

心底漾起一圈淡淡的漣漪。

一直到現在，渺渺也記得自己剛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難以製的激。

當時就有想要立刻答應的衝。

可是……

不能接這份工作。

渺渺角的笑容，有一點勉強。

垂下眼眸，輕聲道：“恐怕要讓你失了，我可能沒有時間加貴公司的製作團隊。這份資料，你還是拿回去吧。”

靳薄涼驀地一怔。

對麵的渺渺坐在暖燈下，笑眼雖也是彎彎的，看著卻不是那麽快樂。相反，多了幾分惆悵。

靳薄涼嚨微：“怎麽了？”

他的聲音醇厚深沉。

渺渺想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上次，你在酒店問我的事，還記得嗎？”

“記得。”

靳薄涼的心裏約猜到了什麽。

渺渺笑了笑，“特地約你出來說這個事，可能顯得有些奇怪。隻是我覺得，這是對你的尊重。”

有些話，心裏想了很久了。

原來麵對他的時候，說出來還是有一點困難。

渺渺鼓足了勇氣。

抬頭，直視著他的雙眼：“靳薄涼，我們沒辦法做朋友的。”

他心底一沉。

果然，渺渺拒絕了。來時的喜悅全都一掃而，他突然意識到，渺渺主約他，並不意味著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隻是……

在跟自己劃清界限。

靳薄涼的舌尖出傳來一陣苦，他垂眸，掩飾住眼裏的痛苦，聲音微啞：“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你知道嗎，我是一個很弱的人。離開你，是我做的一件最勇敢的事。”渺渺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

“也正因為，我的弱，所以我害怕有一天又回到了過去。”

過去。

和他在一起。

每天都於患得患失，水深火熱之中。

渺渺努力保持微笑：“現在的生活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我很珍惜，也很害怕它會被破壞。”

“可以的話，我隻想保持現狀，繼續努力。”

靳薄涼有些慌了，他說道：“以前，是我不對，我……”

“不隻是你的原因。”渺渺的笑容愈發溫了：“我也有問題。實不相瞞，我其實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從來沒有討厭過他。

也從來沒有恨過他。

一字一句：“我厭惡的，是當時跟你在一起的我自己。”

渺渺很討厭那種狀態的自己，卑微，敏，沒有自我。

每天都活在他的影子底下，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全都係在他的上，幻想著他能為自己的未來買單。

“所以，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渺渺前所未有的認真。

這一句話，與其說是對他說的，倒不如說是在跟自己做約定。

渺渺說的這些話，靳薄涼都聽明白了。

想要跟過去做決裂。

想要擁抱新的生活。

而自己，隻會為奔赴理想人生的絆腳石。

一個人，怎麽能在同一個石頭上跌倒兩次呢？

那一刻坐在對麵的渺渺，擁有著這樣想法的渺渺，便距離他無限的遙遠。

至的心，已經是他再也不到的了。

靳薄涼看著，隻覺得眼底一陣酸。

他明白，自己對而言是洪水猛，不可接近。

亦不能給任何機會。

他喝了一口茶，像是在掩飾什麽。

“所以，靳總，以後有什麽工作上的事，就讓林助理聯係我吧。其他時候，就不用再給我發短信了。像早安、午安、晚安這種，會讓人誤會的。畢竟我已經不是你的朋友了。”

渺渺一旦決定了什麽事，就會認真的去執行。

要放下過去，而靳薄涼，也包含在其中。

他怎麽會不明白？

靳薄涼攥著茶杯，心底泛起一陣絞痛，表麵上卻還要故作鎮定，臉逐漸蒼白。

不要，不要拋下我啊。

渺渺……

這樣的話，他哪有資格說出口？

過去，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讓跟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如同活在地獄之中。

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他又怎麽舍得，把抓進來呢。

像他這樣的人，本就不配得到一段真摯的。

渺渺陪了他三年，已經仁至義盡了。

靳薄涼一直沒有說話。

他眸深沉，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自己說的話？不管怎麽樣，這些話總算說出了口。

心底一陣輕鬆。

渺渺用勺子挖了一大塊抹茶蛋糕，塞進裏。

還有一些話，沒有說。

比如，跟靳薄涼走得太近，把自己下定的決心會搖。不能否認，他的優秀，以及對自己的吸引力……

所以，隻能快刀斬麻了。

就像是人在減的時候，一定要把好吃的、高熱量的食，通通清理幹淨一樣。

如果他一直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萬一哪天一個把持不住，一切又回去了怎麽辦？

太可怕了，絕對不要。

“好，我答應你。”靳薄涼終於開口了。

每說一個字，就像是有刀子剜了一塊他的心口，淋漓見。

“你不需要，我不出現。”

終於，連朋友的資格都失去了嗎。

從此隻能遠遠地看著。

靳薄涼驀地站起，他拿起風，聲音輕微的抖：“我今晚還有一點事，先走了。”

“啊，好的。”渺渺也跟著站了起來。

沒有挽留。

畢竟，話都說到這個地方了，也沒必要一定要吃最後一頓飯。

微微笑著：“再見，靳總。”

靳薄涼快步離去。

推開茶餐廳的門，一冷風撲麵而來。他向右背對著餐廳而行。門口的服務生，出了錯愕的神。

他走得很快，怕被看到。

視線在離開座位的剎那已經變得模糊。他不想讓渺渺看到，自己的脆弱，以及眼淚。

眼睛的酸和心尖兒的鈍痛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站在鋼琴前。

後來，渺渺來了。不管他是什麽樣的人，看著自己的那雙眼睛，永遠閃閃發。

應該快樂的。

就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一直快樂下去。

而他是痛苦之源。

跟他在一起，隻會馬不停蹄的跌深淵。

靳薄涼停在了路燈前，他指尖夾著的煙，冒著紅火。

前方，是一片寂靜、冰冷、麻木的黑街道。

他出生的時候是這樣，死去的那天應該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