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躡手躡腳挪到門邊，撅著小屁趴到地上，過門往外溜。

「蛋蛋，傅叔叔是不是還在門口？我看到他的鞋了！」

「我能把他趕走嗎？可惜我的水玩沒帶來，不然我拿水滋他！」

「可是孟說媽媽跟傅叔叔有誤會……蛋蛋，你說會是什麼誤會呀？」

小蛋人翻個跟斗，在娃娃弧度圓潤的臉蛋上玩起梯,「你管那麼多幹嘛，反正他欺負不了你媽媽。」

經過一段時間了解，小蛋人確定，宋月涼那樣的，實屬霸王龍。

沒人能欺負得了。

誰讓不開心了，肯定讓人更不開心。

「要不我拿電滋一滋他？」小蛋人想起腦渣主腦發放的任務,給出良心建議。

門外那個未知屬的玩意兒，是有可能讓它未來被抹殺的元兇之一。

拿電滋他，純當給自己討利息了。

七七翻坐起,沒考慮蛋蛋的建議。

蛋蛋電只能電焦頭髮，不疼不的，沒什麼大用。

隨即小娃兒眼睛四掃，在鞋櫃底下掃到小木，悄把小木拖了出來拿在手裡。

用這木，能把傅叔叔打得滿頭包嗎？

「蠢崽兒，門下面有東西塞進來了。」

七七朝門看去，確實有東西塞進來了。

薄薄的紙張，上面寫滿字，一張一張拉過來，一會功夫手裡就壘了一沓。

「媽媽，你看，肯定是傅叔叔那個壞蛋塞的，他往咱家裡塞紙！」七七怒從心起，噠噠噠把罪證呈到媽媽跟前。

聽到兒聲音，宋月涼才勉強從失態中回過神來。

將紙張接過。

從本子上撕下來的紙張，

上面用黑鋼筆書寫的字,有些潦草,但是一筆一勾隨灑，又暗蘊鋒芒。

是傅燕遲的字。

跟他的人一樣，外表人畜無害，里鋒芒迫人。

一頁紙，一篇日記，記的全是過往曾經。

*

1980年9月1日星期一晴

晨微熹，路上熱鬧。

今天是惠城高中開學的第一天。

路上學的新生們激雀躍，我走在他們中間有種格格不之，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上個學能那麼高興。

上課、寫作業、在一張紅紙上爭排名……枯燥無味，日復一日，有什麼好高興的？

早讀間，被空的覺浮上來，冷汗不停往外冒，我伏在桌上，等那難的覺過去。

昨晚睡覺沒關窗，涼了，這比弱老嫗都不如。

桌面突然被人敲響,我沒抬頭,不想理會。

一個東西砸了過來,打在我手邊,我以為有人挑釁，緩緩睜開眼。

「低糖？把包子吃了。」清亮乾淨的嗓音響在耳邊，命令式語氣，一點不拖泥帶水，「以後記得吃早餐。」

我抬頭，只看到綁著高馬尾辮的後腦勺。

「謝謝。」我笑著道謝，把包子吃了。

心裡罵的是，多管閑事。

*

1980年9月5日星期五

我包里放了個磁帶隨聽。

放學的時候被人堵到了學校後巷，三個人，問我要錢，我覺得應該是我的隨聽太招眼了。

錢肯定是不給的，架也肯定是要打的。

「勒索搶劫？」牆頭上，又傳來清亮乾淨嗓音，「高二4班的，我認得你們幾個。」

「汪主任，這裡有人帶頭勒索搶劫，抓到了是不是要退學分？」

我抬頭，果然又看到了高馬尾辮，裡叼著包豆，刺頭又囂張。

牆那邊就是學校場，汪主任是誰我不知道，但是嗓門是真的難聽，咆哮式，「勒索搶劫？哪個班的什麼名字！給我站住一個都別跑！！」

仨癟三立馬就跑了，跑之前還對著馬尾辮惡狠狠揚言，「你給老子等著！」

「嗤！」馬尾辮輕鬆從兩米高的牆頭跳下來，離開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白長那麼高個。」

我心有點複雜。

好像把我當弱了？

馬尾辮很快跑遠，牆另一邊又傳來汪主任的咆哮，「宋月涼，你又翻牆——！」

開學一星期，我終於記住了馬尾辮的名字。

宋月涼。

*

1980年9月8日星期一晴

我最討厭的星期一。

今天前桌來得有點晚。

早讀過了人才到，依舊是高高的馬尾辮，走路的時候馬尾在後晃來晃去。

臉上有淤青，顯眼，可是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踩著鈴聲慢悠悠走進教室，依舊刺頭又囂張。

我拿筆頭輕輕後背，「宋月涼，是不是高二4班那幾個找你麻煩了？是因為那天幫我嗎……」

「我打架跟你有什麼關係？」一句話把我堵了回來。

這人不好相。

但是很好玩。

下午放學，我堵了高二4班癟三三人組。

但是看到他們的時候，我找不到地方下手。

那三個人都頂著個豬頭，鼻青臉腫慘不忍睹，比宋月涼嚴重得多。

回到家，貴叔問我笑什麼，那麼樂。

我說我前桌是個校霸，特有意思。

*

1980年9月26日星期五晴

下午第二節育課。

今天太很大，曬得我眼前一陣陣發黑，這種時候格外能顯出我跟周圍人的不同。

其他人一個個被曬得汗流浹背滿臉通紅，只有我，皮是蒼白，冒出的汗也是冷的。

列隊站姿，宋月涼就站在我前面。

我個高，恰好個也高。

暈眩的那一瞬，我往前栽了，倒在宋月涼後背，我以為會立刻把我推開。

很奇怪沒有。

就那樣穩穩站著，讓我有了支撐住的機會。

回到教室后，立刻就起了流言。

有同學故意聚在一塊，當著宋月涼的面大聲議論，罵被男同學上了躲也不躲，罵長著狐貍臉四勾搭，罵作風有問題。

我第一次生氣，可是宋月涼依舊滿臉的不在乎。

「後頭學習園地上『團結友』四個字還掛著呢，就當堂搞團結分裂了？破四舊破封建思想已經好幾年了，時代在進步你們在退步？要不要在我脖子上掛雙破鞋拉出去遊街啊幾位八婆？」

我回到家，關在房裡又笑了好久。

*

1980年10月10日星期五雨

今天第一次學期測試發批改試卷了。

我是第一名。

宋月涼第二。

我比總分高了3分。

宋月涼讓我放學后等著。

「試卷全部拿出來，你比我多的3分在哪，給我找出來。」

「這題老師沒講過，你為什麼會做？」

「給我講，講不明白你完了。」

我發現特別在乎績，因為3分，臉臭了一整天。

我覺得好笑，校霸在學習上也爭強好勝。

紅紙上的排名是高是低，對我來說沒什麼所謂，喜歡第一，那就讓第一好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