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城市醫院。

住院部三樓vip病房。

傅燕遲躺在病床上，臉白得幾乎明，表卻依舊清朗散漫。

不見一點為重癥病人的凄苦。

病床前，穿著白大褂的老頭被他這個樣子氣得老臉漆黑，「明知道自己的就跟破篩子似的，補了這裡那裡，你就不能安分點讓人省省心？是等不及把自己這條小命給耗乾淨了？還熬通宵？大太底下四跑？我治不了你了，讓你外公來吧！」

「老院長，我就是看起來嚴重了點，沒那麼嚇人。」

「那你現在個手指給我看看？」

傅燕遲嘗試了下。

嗯，不了。

他跟老院長建議，「明天行不行？」

老院長差點想把手裡的病曆本扣他腦門上。

有這樣的病人嗎？

對自己的生死就這麼無所謂！

末了，老院長作痛的太，「以目前國的醫療水平，治不了你這個病。小傅，你不應該回國的。」

待在國外，起碼能讓各個機能維持得更久些。

傅燕遲笑笑，看向窗外。

窗口框住的一小方天空，晚霞未燼，明月已升。

「故鄉的月亮比較圓。」

老院長說不出話來。

小年輕思鄉國，思想是正確的，他總不能批評不是。

最後老院長無聲嘆了聲，「檢查結果剛剛出來，五臟持續衰竭。小傅，這個結果……」

「我知道。」俊青年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彎月牙狀，「回國前，我的主治醫生告訴我，還有一年半壽命。」

頓了下，

他反過來安老院長，「老院長，我這個病原本活不過二十五歲，可是你看我現在快二十七了。熬過了那個坎。以後多活一天就是多賺一天。」

老院長沉默許久，最後手，重重拍了下他肩頭，「不管如何，還是要多保重，醫學也是每天都在進步的，說不定哪天就出現奇跡了呢？」

傅燕遲出國前，病診治一直都是他負責。

兩人打了近二十年的道，他也從黑髮熬到白髮，可惜對青年毫無徵兆及病因的五臟衰竭，始終沒能出個頭緒。

這種病，在世界範圍里也是極為罕見的。

所以，誠如青年所言，多活一天便是多賺一天。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好，我也希能等到奇跡。」青年淺笑著，淡定坦然，「奇跡到來前，我的病就暫時別告訴我外公了。」

老院長離開病房沒多久，貴叔就走了進來。

臉不太好看。

傅燕遲覺著有些稀奇。

貴叔這個人，在他眼裡跟木頭人差不多，終年一個表，像現在這樣臉部線條出現變化，是極的。

「貴叔？」他挑眉，微帶戲謔。

「傅先生，你想知道的事打聽出來了。」貴叔走到病床前，「那個孩子已經死了，被馬春蘭推下山摔死的。」

傅燕遲看著他，眼裡的笑一點點沉下去。

笑意斂盡后，男子藏在背後的鋒芒終於出崢嶸一角，氣勢之橫，讓貴叔下意識避開了眼睛。

「死了？」男子薄輕啟，緩聲問。

「馬春蘭親口說的。」貴叔不敢瞞，「用了點手段，撬了的。」

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手段，這種事貴叔一般不會放到檯面上來說。

先生代的事，他只要辦好就行，不拘手段。

但今天許是了那氣勢影像，他不自覺多解釋了句。

「把馬春蘭殺人的消息，以謠言方式傳出去。」傅燕遲閉上眼，輕道。

貴叔領命，悄無聲息離開。

病房裡靜悄悄的，夜一點點落下，房藏的暗暴有了遮掩，立刻肆無忌憚，瘋狂蔓延。

傅燕遲想起早上，在派出所見田老婆子時，對方說的話。

他跟田老婆子並不陌生，甚至算人。

以前，他也跟著月亮喚一聲田媽。

可就是這個看起來慈祥溫和的老婦人，在背後狠狠捅了他的月亮一刀。

孩子的下落，死咬不鬆口。

尚打著以後出來，還能用僅剩的籌碼換好的心思。

貪得無厭，死不足惜。

傅燕遲睜開眼，眼裡跳出暗原型，醜惡猙獰。

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君子，清朗乾淨。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

誰傷害了他的月亮，他必讓對方，以十倍百倍痛苦償還！

他要田陳秀娥在大牢里每天嘗盡絕噬骨的滋味！

他要馬春蘭田富民眾叛親離走投無路，每天在懸崖盡頭力掙扎！

他要宋氏集團一點點崩塌，要宋家每個人都死得其所！

……

大麴村，田家。

田家院門閉，大門背後還用幾大木死死抵住，以防有人能從外面闖進來。

馬春蘭在堂屋角落，臉死白，滿眼驚懼害怕，渾不停發抖。

把自己抱住，在袖口外的手腕，赫然可見一道道沒遮掩住的傷痕。

是被人用火鉗子打的。

劈頭蓋臉的打，跟當初打那個小賤種一模一樣。

於那時才知道，原來被火鉗子不停的打，是那麼疼。

「富民，再找幾木頭，把堂屋門也抵上！」低了聲音嚷，跟發了瘋似的，「那些人不知道什麼就會來，他們還會來的！他們會把我弄死！」

「那個野崽子，小賤種！一定是找我報仇來了，死了都不消停，不肯放過我！一定是！」

「當初我就說過不同意把帶到家裡來，你們都不聽我的，現在應驗了，整個家都被搞散了！賤人，-孽畜！」

「夠了！你給我閉！」田富民怒喝一聲，在堂屋暴躁的走來走去，滿臉鬱。

他咬牙切齒，鷙瞪著躲在堂屋門后的人，「要不是你自作主張把人弄死，咱家本就不會變這樣！我媽是不是跟你說過留著那個小崽子還有用？你他媽耳朵要是不用乾脆老子幫你割了！」

今天下午突然一幫人衝進家裡，關了門逮著他們夫妻倆就是一頓棒打。

除了兒子被關在房間沒傷外，他們夫妻兩個都被打得傷痕纍纍，渾沒一塊好地，一下骨頭都疼。

當時院子外頭有很多村民聽到了靜，而且在他們被打呼救的時候，外面也滿是人。

可就是沒一個人進來搭救他們，全都在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