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克走在隊伍的中前方，小路往前是兩片大懸崖夾的一線天。

穿過一線天，他看到宋軍慌了神，太早放箭；也看到麾下的士卒勇猛矯健，已有二十餘銳衝進山谷。

稍有些麻煩的就是隊伍中有些大理人，耽誤了一點速度，但不太要。

這支蒙軍穿的是皮與銅鐵的混合甲，且帶了些圓盾，並不十分害怕宋軍的箭矢。

敢走這五尺道，就不會沒有準備。

只要能在短時間所有人進了開闊，攀援上去，擊潰箭手，則此戰必勝。

鳴鏑一響，已發現了宋軍，勝了之後，還可以衝上去殺他們，或放火燒山、熏死他們……

終於，都克衝到了小路的盡頭，一躍而下。

「結陣！」

蒙軍士氣大振。

都克覺得形勢快穩住了，他已能從容指揮，而宋軍則顯得有些。

接下來只要守住陣列，保證所有士卒走出小路。

突然，前面有幾個宋軍跳下來，殺了三四個蒙卒。

都克目看去，見這隊宋軍也披皮甲，但並非常邊軍，更像民壯？

有一人皮甲里還是青袍，不倫不類，該是個縣……可以確定是民壯了。

今日算不得什麼大戰，也就是百餘人對上兩百民壯而已。

「小事。」

~~

「不能讓他們全過來！」

宋軍這邊，鮑三最先發現了勝負的關鍵。

他看到了那蒙軍百夫長已開始結陣，越來越多的蒙卒正在從小路上衝出來。

勝機只在能不能最短時間殺潰眼下進谷的三十餘人了。

「沖潰他們！」

李瑕聽了鮑三大喊，當先帶頭沖了出去。

他摔下山時扭了腳，走路踉蹌，卻沒有毫猶豫。

這是他第一次帶人上戰場，還不太會指揮。

那就先士卒，激勵新兵士氣。

~~

「放箭！」

摟虎大吼一聲，張弓對準都克。

他佔據的是最好的擊位置，居高臨下，一箭激而出。

「當」地一聲，有蒙卒提起圓盾，擋下了這一箭。

與此同時，又是一箭雨向蒙軍那十餘人的陣列。

偶有中蒙軍面門，或到大理兵及卸了甲的蒙卒，有造傷亡，但不效果不算好。

「再搭箭！」

突然，「嗖」的一聲，一支利箭釘在摟虎邊的樹榦上，嗡嗡作響。

摟虎渾然不懼，再次張弓，一箭出，這次正中一蒙卒。

地勢的優勢終於在這一刻稍顯出來了些。

但山下也有蒙卒開始攀援……

~~

看到李瑕躍下山澗之時，許魁沒有猶豫，直接就跟著跳了下來。

怕肯定是怕的，但縣尉都跳了，他也來不及想。

這山陡峭得厲害，好在他們已快要下到山底，否則跳下來與取死無異。

即便如此，他肩膀也撞到了山石，破了個大口子，鮮長流。

許魁來不及管，爬起，又下了一小段躍到山底，正見李瑕與一個蒙卒廝殺在一起，周圍一片混。

他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拔刀。

平時多練的是長矛，對付騎兵、水戰都更好用，走這山道帶的則是刀，更方便。

他連忙拔刀，衝上去，劈在那與李瑕纏鬥的蒙卒上。

這一刀並未劈死對方。

那蒙卒在行軍中也沒解下甲，此時皮甲被許魁劈裂，未傷及要害。

許魁還在發愣，那蒙卒的彎刀已砍到他眼前。

突然，是一條人影從後面衝上來，單刀猛劈在那蒙卒上。

「什長。」許魁呼道。

趕來的是賴八兒。

賴八兒不應，自從他連刺李縣尉四劍，已有了高人風範。

他迅速迎上另一個蒙卒，「當」的一聲刀響。

許魁轉頭一看，只見李瑕也已迎上了另一人，場面混。

那了傷的蒙卒嚎一聲，再次撲了下來，許魁一驚，一刀就劈在他脖子上。

「呃！」

那蒙卒眼睛灰敗下去，栽倒。

一瞬間，許魁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我殺人了。」

周遭的戰況混，他腦子裏也很。

忽然，利州陷落的景浮上來。

那些畫面飛快轉過，他終於意識到，若這次蒙軍再攻破慶符縣，又不能好好過日子了……

許魁猛地一個激靈。

說不出是恐懼、噁心、憤怒，他到涌到腦子裏，一片空白。

目再看戰場，已看不到李瑕，但還能看到越來越多的同袍跳下了山谷。

~~

「咴律律！」

忽聽一聲馬嘶。

許魁目看去，只見前方有兩個蒙卒騎著馬殺了過來，長騎矛翻飛。

賴八兒已沖了上去，抱住一長騎矛，同時一刀砍在另一匹馬的脖子上。

戰馬吃痛，仰翻蒙卒，同時一踹在賴八兒口！

骨頭碎裂響。

「嘭！」

另一名策馬的蒙卒棄了矛，揚起釘頭錘，重重擊在賴八頭上。

「什長！」

許魁目眥盡裂。

然而，賴八兒如爛泥一般倒在地上。

「什長！」

許魁大哭，滿腦子只想到賴八兒說過的那些話。

「哈哈，老子就是你的什長賴八兒。」

「和縣尉斗劍，連刺他四劍的，全慶符就我一個！」

「劉班頭你看著，我立功回來搶了你的班頭……」

突然，又是一聲大吼傳來。

「砍馬腳！」

鮑三大喝道：「地方小，他們沖不起來！圍上去！」

許魁衝上去，對著那摔落馬下的蒙卒就是一頓猛劈。

「噗！」

「噗……」

越來越多的巡江手已經躍下來。

百餘人對著三十餘人廝殺，地形與人數的優勢終於顯出來。

同袍們的呼喝聲越來越大，漸漸讓許魁激起來。

他手裏的刀不停砍，濺了滿臉都是。

餘當中，他看到李縣尉正被好幾個蒙卒圍攻，看到鮑班頭已領著人去支援，看到摟班頭帶人從山上沖了下來。

「嗖！」

忽然，前方有同袍倒地，慘不已。

許魁抬頭看去，看到了小路前有十餘蒙卒排了陣列，正在對著這邊放箭。

這個距離，他們僅一就殺了好幾個同袍。

許魁竟是毫不猶豫就向這些蒙軍結陣的地方沖了上去。

說來奇怪，他一開始很害怕，覺得不該打這一仗。

但到了現在，這些顧慮已全都拋掉了。

他握了手裏的刀，滿臉猙獰，怒吼了一聲。

「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