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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第155章 敘州

潼川府路,敘州。

敘州別名「僰道」,古稱戎州,後世為宜賓市敘州區。

此地位於長江上游,金沙江、岷江下游,是南綢之路上的重要中轉站。

它東接重鎮瀘州;西臨嘉定府,即樂山地區;北面是產鹽之地富順監;南面則鄰近大理國。

當年蒙古滅大理國,忽必滅的大軍就是從西邊的嘉定府路過。

如今敘州則是從大理國北上中原的必經之路。

因其地位置重要,朝廷對敘州員之選任一直很謹慎,任職者多是能臣幹吏。

一般而言,從臨安發出一道金字牌到蜀中大概是半月,急程度低一些的雌黃青字牌,則是二十日左右。

為了更方便傳遞消息,朝廷於蜀地多設立「擺鋪」。蜀中這邊,不論朝廷是否過問,每月初三、十八定期遞公文回朝,故而「蜀中息,糜所不聞」。

九月九,重佳節。

敘州擺鋪曹司拿著幾封公書送到了知州衙署。

慕僚李同禾接了公書,轉進知州史俊的公房,只見史俊正瞇著眼湊在地圖上看。

「東翁,公文到了。」

「終於到了。臨陣換帥,新任的蜀帥人選卻始終不定,讓人心焦吶。」

李同禾知史俊心急如焚,連忙拆開,掃了一眼正要給史俊念,忽然愣了一下。

「如何?可是張都統?」史俊問道。

「非也。」

「誰?」

「禮部尚書,諱名擇之。」

史俊一愣,又問:「右相可有信件?」

「有。」李同禾作很快,迅速找出程元的來信,拆開信封。

史俊徑直接過,仔細看了幾遍,又遞還給李同禾。

他來回踱了幾步,沉思著,皺起眉頭……

自余玠死後,余晦任四川安制置使,雖同姓「余」,所為卻天差地別。

余晦與利西路安使王惟忠有私怨,誣告王惟忠潛通蒙古,押其至臨安斬首,至四川軍心搖,蜀地指揮混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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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將汪德臣趁機屯兵利州,大力經營,俯瞰四川。后又於紫金山大敗余晦,幾年連接攻克都、苦竹等地,已奪川西之地。

幸而余玠鎮蜀之時,將四川的防重點放在重慶府合州,防線穩固,方可與蒙古屯兵對峙。

史俊是程元門生,偶有書信往來,這幾年不止一次寫信報過蜀中危局。

年初,程元就來信問史俊「若罷余晦、誰可繼任」,當時史俊推薦的是都統制張實。張實乃余玠麾下大將,累功三轉、刺史象符,可謂久經戰陣。

終於,半月前消息傳來,朝廷終於罷免余晦,同時史俊也收到程元回信,稱與丁、賈達默契將以張實為蜀帥。

本以為大事已定,沒想到等來等去一直沒消息,竟然還能有變故。

最後的蜀帥人選是禮部尚書擇之,將任四川制置安使、兼知重慶府。

並非擇之不好,可,現在才準備啟程……

史俊看完信,心裡還是有些懵。

李同禾看過信,抬起頭道:「東翁,至蜀帥人選定下來了。」

「據得到的報,兀良合臺或已從大理出兵。」史俊道:「尚書……節帥臨時命,如何來得及整頓?短時間,張都統如何與他上下一心?」

李同禾嘆息一聲,道:「張都統畢竟是武將,不能升任,也是意料之中。」

「武將,武將。危亡關頭,還管文武將。」史俊道,「前次右相來信,分明稱諸樞相已同意了……武將,唉。」

「但仔細想來,朝廷這個任命其實是最妥當的。」

「妥當?」

史俊停止踱步,在椅子上坐下。

李同禾沉道:「右相信中之意是說……東翁知敘州,只看到兀良合臺大軍將至,但朝廷想的卻不同,重慶府乃本之地,非重臣難以鎮之。張都統能打一場勝仗,卻難鎮守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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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帥是蜀人出,曾任軍監丞,與京湖制置使李節帥共事過。此次,能讓諸位樞院相公改主意,該是李節帥舉薦,且將從京湖出兵兩萬支援蜀中。由此可見,此任命實最為穩妥之舉。」

史俊默然良久。

最後,他慨道:「也許真是我這小小知州眼界不高。也許,朝廷以重臣知重慶府、鎮蜀中,確是長遠之計吧。」

「東翁。再從大局而言,節使能與李節使、呂太尉互為呼應,放眼整個西南戰局,確是最明智之決擇。」

史俊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麼,又有些說不出來。

秋防就在眼前,大戰將起。余晦被罷免,聞詔即不管邊事,自去臨安。朝堂上卻許久不定蜀帥,最後匆匆命擇之走馬上任。史俊覺得……諸公好糊塗啊。

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這確實是最明智的決定。不論是從大局還是長遠考慮,擇之都是更合適的人選……諸公確實是廟算深遠。

只是心頭卻有種的不安……節帥要如何臨戰整頓?張都統又要如何更改布防?

「東翁,東翁。」李同禾低聲提醒道,「東翁不必太過憂慮了,說句不當說的,東翁知敘州,其實本管不了那些,再心焦又能如何呢?」

「是啊。」史俊嘆息道,「一知州,豈能管蜀帥大事?繼續論城防之事吧,秋糧……」

忽有僕役稟報道:「知州,有人求見。」

「進。」

「是,其自稱朝廷委派赴任符慶縣尉,這是拜帖。」

史俊接過拜帖一看,皺了皺眉,遞給李同禾。

「李瑕,李非瑜?倒是我的本家。」李同禾道:「可這縣尉怎就一個名字?也不說是哪年登科。」

「邊陲重地,該不會真遣初場之人。」

史俊低聲念叨一句,起道:「到堂上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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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瑕一行人乘船,由長江逆流而上。

行至重慶府,聶仲由與林子離開,北上遂州投武信軍。

本來,劉金鎖也有個小小的軍職,是可與聶仲由一起去的,但聶仲由擔心李瑕的安危,讓劉金鎖跟著李瑕,這是在臨安時就說定的。

與聶仲由、林子分別之後,李瑕等人又從重慶府繼續溯流而上,過瀘州,終於在九月九這天抵達了敘州。

符慶縣在敘州城南面八十里,說遠不遠,但蜀中道路難行,可以乘船由長江南面的支流符江走,還要再走一兩天。

李瑕打算在敘州歇一晚,次日再啟程去符慶縣,進城之後先拜會了知州史俊。

其他人都在驛站歇著,他只帶了韓承緒到知州府。

此時在堂上看著,只見布置十分簡樸,還有幾分殘破之意。

茶水倒是不錯,是當地的「鹿鳴茶」,不過應該也不貴。

所謂「僰道出香茗」,早在周朝時,此地的僰王朝祝賀,攜帶貢茶,自此中原始知有茶,這裡可以稱得上是茶葉起源地之一。

宋朝共設立八個茶馬場,以茶葉換取馬匹,大理國滅之前,敘州就有兩個茶馬場……

這些,是李瑕被關押在提刑司時,從地方志里看到的。

他一向認為努力比袖手空談有用,以前如此,現在為仕也是如此。

過了一會,知州史俊從後堂轉出來,看了李瑕一眼,似有些詫異。

李瑕與韓承緒站起,拱了拱手。

「見過史知州。」

史俊恍過神來,須沉片刻,道:「有禮了,非瑜年才俊也,多大了?」

「十六。」

史俊養氣功夫不算好,輕呵了一聲,沒說什麼。

李同禾從韓承緒手裡接過公文,遞在他面前,史俊掃了一眼,方才開口道:「你曾右相派遣,北上立功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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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瑕道:「朝廷不以瑕死囚之,委以重任,國恩深重。」

史俊有些疑

他剛收到程元的來信,信中卻未曾提及新任的符慶縣尉,對方若真是右相一系,豈能如此?

何況,其人尚未加冠,又無功名,右相絕不該有如此奇怪任命。

「是何人舉薦你?」史俊問道。

韓承緒聽到這裡,已到十分為難。

那公文上本沒提是程元派遣,只有「樞院」,史俊開口就問「右相」,既是試探李瑕,又是表明一種態度。

此時,答什麼都不好。

「是丁相舉薦。」李瑕已直接回答道,這瞞了也沒用。

史俊臉冷淡下來,有些「果然如此」的表,心說也只有丁青皮一黨,才能出這等不合禮制的任命。

這李瑕的背景也好推測了……右相委任差遣,李瑕立功歸來,丁青皮搶功,李瑕遂叛投丁黨。

今日叛投佞,明日便可叛投蒙古。

史俊心頭盛怒,面上雖不顯,總之是看不上李瑕,那副好皮囊好姿儀落在眼中,反覺刺目……國事危急,猶以貌取士?邊陲重地,以一稚充任縣尉,荒唐!

李同禾亦是搖了搖頭,眼見氣氛凝固,尷尬地與李瑕寒暄。

「非瑜……李縣尉這字,是誰起的?」

李瑕道:「幸得家賜字。」

李同禾一愣,只覺莫名其妙。

此事怪哉,若說天子親自賜字,本該是賞識之意,但怎會是「李非瑜」?

名「瑕」有勉勵之意,其尊長起名時想的該是以字補名,為「李瑜」之類才是。

想來,因李瑕立功,天子賜字以示表彰,但不屑其人品行,故而如此。

主幕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已有明鑒。

「非瑜得家賞識,前途不可限量。」李同禾還是捧場,說了幾句場面話。

「謝宜齋先生吉言。」

史俊懶得再敷衍,轉正題,道:「非瑜是哪天離開臨安的?」

「八月十五。」

史俊問道:「可聽說過樞院為何更換蜀帥?」

「瑕低位卑,未曾聽說過此事。」

「可知新任四川制置使使帥是否起行?」

「不知。」李瑕道。

他一直在逃命,得到委命馬上就起了,又是頭一次當,沒管過這些。

史俊臉愈發難看了些。

若說先前只是不喜李瑕的品行、心中對朝廷的任命有所非議,此時已是對李瑕的能力不信任。

當此秋防時節,要到敘州上任,第一等的大事都不去了解,也配為

「你打算何日往符慶?」

「明早啟行。」

「明日我派吏員送你上任。」

「謝知州……」

簡簡單單幾句話,史俊端茶送客,眼中憂慮更甚。

李同禾長嘆一聲,喃喃道:「丁青皮之聲焰,竟已牽連蜀地,時事艱難。」

「宜齋覺得如何安置他?」

「與東翁看法相同,擱置而已……」

~~

李瑕與韓承緒走出知州府。

「阿郎可看出來了?」

「嗯。」李瑕道:「史俊對我有見。」

「稱知州為宜。」

「好。」

韓承緒道:「阿郎在知州面前,姿態有些高了,另外,有些事是否解釋幾句?」

「難道解釋了他就能高看一眼,說是程元保不住我,我才投靠丁大全?」

「這……唉,恐怕知州並不會輕易改變見。」

李瑕點點頭,滿不在乎道:「那便是了,不必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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