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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第120章 丁青皮

李瑕在觀別院的客房裏睡了一覺。

丁八趴在門上往裏看了一眼,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

「這這這……他真睡著了?」

「狗猢猻。」

汪庚、馮仲正垂頭喪氣地蹲在院中,異口同聲地罵了一句。

丁八這個小廝本攀不上這兩個護衛,但今日三人同挨了打,反倒親切不,湊過去說起話來。

「哥哥,你們說,他怎就睡得著?」

馮仲抬頭看了一眼正將那客房圍起來的十幾個護衛,道:「衙都吩咐了,我們又不會他。」

「衙為啥就不把這狗猢猻做了?」

「我怎知道?但這人真就不怕嗎?」

馮仲啐了一口,罵道:「臨安城誰不怕我們?就沒見過這種殺才。」

汪庚眼中晴不定,忽道:「我倒有個主意。」

「啥?」

「請衙去喚個娘們來,把這小子睡了。」

「啥?」丁八瞪大了眼,驚道:「還有這等好事?!這這這……」

汪庚在他頭一重重一拍,罵道:「閉,有你啥事,你他娘懂個屁。」

馮仲似懂非懂,道:「要不……我去把他睡了?」

汪庚搖了搖頭,道:「不是這樣,怕是阿郎要用這猢猻,需收服了他。」

說話間,他已站了起來,向負手站在門口的丁大勾道:「丁管家,衙呢?」

「走了。」

「走了?可這……」

「你們看好院子就是。」丁大勾淡淡道,「出些餿主意,還嫌在衙眼裏你不夠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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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庚深覺可惜。

他卻也明白,衙走了,很可能就是阿郎要來了。

「別蹲著了。」他踹了馮仲一腳,負手站直了,守著李瑕的客房……

~~

李瑕一覺醒來,睜開看,看到了一張可怕的青老臉。

想必這就是丁大全了。

再起一看,屋中還站著幾個護衛和屬僚,卻個個垂手低頭。

見李瑕醒了,丁大全輕笑一聲,負手從床邊走開,緩緩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在老夫的別院中酣然高臥。」

李瑕道:「謝方叔要殺我,這臨安城,只怕沒有比丁樞相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丁大全著長須,輕蔑一笑。

他六十五歲,蒼老且瘦小,看起來與程元、賈似道完全不同。

李瑕只看他那滿頭白髮,忽然有些明白他為何要依附宦了。

程元二十九歲中進士,五十七歲拜相;賈似道二十五歲中進士,四十一歲宰執之列。而丁大全四十八歲才中進士,不走些捷徑,很可能一輩子都當不了高

李瑕並非是認同丁大全,只是愈發覺得……壯須努力。

「你背地裏敢喚老夫名諱,當面卻又不敢?」丁大全道。

「敬老而已。」

報呢?」丁大全問道。

「我放在別。」李瑕道:「條件談妥,自然會出來。」

「說條件。」

李瑕轉頭看了看天,時間才到中午,看得出丁大全是下了朝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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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林子、劉金鎖;救出聶仲由;保護我們這些人的安全;給我一個蜀地獨立領兵的職。」

丁大全道:「就這些?」

「就這些。」

「老夫答允你,出來,明日至前指證謝方叔。」

「好。」

如何做,老夫的幕僚們會與你商議。」

「好。」

一老一對視一眼,皆是沉默了一下。

談妥了,且有些過於順利。

至此,李瑕算是接過了當朝幾位宰執,大概明白世人為何不恥丁大全。

程元雖不擅權謀,但是個正經人,守規矩,做事一板一眼;謝方叔雖主和,卻有治國之策,秉持政治理念,或許還是真心民;賈似道做事無所不用其極,卻還顧著西南戰局……

唯有這丁大全,眼睛裏只有往上爬,亳無底線與原則。

報是什麼、有何用,他問都不問;李瑕適不適合為,他探都不探。

他只在乎扳倒謝方叔、拜相位。

可笑的是,僅在這次的事上,李瑕反而與這個邪的立場最一致。

……

於丁大全而言,話到這裏,已不必再與李瑕多聊什麼了。

李瑕不過是因恰逢其會才顯得奇貨可居,換作平時,他堂堂樞相,本沒有理會一個小年輕的必要。

但丁大全踱了兩步,還是問道:「你昨夜未與賈師憲談妥?」

「是,他不願救出我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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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全道:「老夫與他不同,老夫只須扳倒謝方叔,即可為左相。他須再扳倒程元,勉強可為右相。」

「是。」

「他也不敢得罪老夫,救不出人。」

「是。」李瑕道:「所以談不攏。」

丁大全又問道:「你是如何從賈府離開的?」

「我告訴賈似道,我要來投奔丁樞相,他答應了。」

「是嗎?」

李瑕道:「他還讓我轉告丁樞相一句,監察史洪天錫是他的人。」

丁大全笑了笑,笑容惻,但已心中瞭然。

「如此大禮,賈師憲所求何事?」

「丁樞相認為呢?」

「豎子也敢在老夫面前賣乖?」丁大全冷哼道:「老夫不在乎誰為右相,程元、馬天驥、賈似道,誰更聽話,誰便可任右相……」

李瑕忽然打斷了丁大全的話,道:「賈似道說扳倒謝、程,他最多任右相,再扳倒你,他才有獨掌相權的機會。」

丁大全那張青的臉完全凝固住。

他不敢相信,一個十六歲的豎子,竟能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慚。

然而李瑕還在繼續說。

「賈似道還說,如今聖眷在你,扳不倒你。讓我混在你邊、矇騙你,找機會拿一個真正的把柄,到時再對付你。」

「你說什麼?」

「這麼做,賈似道並不虧什麼,反正北上拿報之事出自他的手令,功勞不了他一份,無非是早點或晚點對程元出手而已。與其謀一個在你手下做事的窩囊右相,不如賭一把大的,所謂『贏盡秋蟲獨奏功』,他有耐心,也有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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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全良久無言。

忽然,他掌大笑。

「哈哈,好個賈師憲,婢娘養的浪子,倒有幾分膽。」

李瑕聽不出丁大全在誇賈似道還是在罵,只見至丁大全那張青藍上的翳之盡去,彷彿很是暢意。

「無妨,無妨,賈師憲太年輕,且讓他熬著……不必理他。」丁大全向李瑕問道:「倒是你,為何向老夫吐此事啊?」

李瑕道:「我有自知之明,今次是機緣巧合涉相位之爭的關鍵時刻。否則,我於諸公面前不過螻蟻一隻,隨時可被死。混在丁樞相邊為間諜,我實在做不到,故而說實話。」

丁大全又出那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道:「安知不是你與賈師憲串聯,虛虛實實,誆騙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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