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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第105章 更夫

臨安城無宵

「杭城大街,買賣晝夜不絕,夜三四鼓,遊人始稀;五鼓鐘鳴,賣早市者又開店矣!」

三更天,李瑕出門,拐過燈芯街,沿大街向南,往右相府走去。

夜市未歇,大街上燈火通明,商販之吆喝聲不絕。

「灌漿饅頭!魚兜雜合……最後一份嘍!」

「三鮮面、大熬面、炒面……」

李瑕有種錯愕

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後世,穿梭在滬上豫園老街。

聽著那些吆喝,聞著那些香氣,他揣著懷裏的,忽然有些後悔這兩天沒帶高明月出來逛一逛。

那個從西南邊陲之地來的鄉下姑娘,一天到晚也不說話,怕是還沒逛過這種夜市。

哦,當然,這念頭也只是秉著照顧人的習慣而起,沒太多雜念。

從右二廂走到左三廂,李瑕拐進一條小巷,又走了一會,到了欽善坊。

終於,有了點鬧中取靜之意。

程元就住在欽善坊,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是租宅子住。

臨安房價之貴,不是一個清廉宰相能買得起的。

就算是天子,因大宮城建在凰山下,許多山地難以使用,還要經常更換大慶殿的牌匾,以應付各種典禮。

論位置,右相府還不如吳山腳下清河坊的那套小院。

這件事李瑕一直覺得很奇怪,程元連宅院都買不起,為何要租清河坊的宅院安置手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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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右相府還是大得多,格調也很高。

走到這裏,終於有了三更半夜該有的漆黑寂靜之

路上遇到一隊巡丁,上前要查問。

李瑕拿出聶仲由的令牌,在巡丁面前一掃,也不等人家看清,又收了起來。

「看什麼看,滾開!」

對方也就滾開了。

李瑕走到右相府附近,站在長街上的暗,觀察著。

他估計程元會在四更出門,大概還有半個多時辰。

他看到右相府斜對面有座小樓上有約的人影,看到幾個醉漢坐在街角假寐……

忽然,李瑕看到右相府斜對面的一條小巷子中,有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巷口探了一眼。

李瑕覺得對方不太專業,想了想,向那邊走去。

~~

汪庚站在巷口探了一眼,忽見長街那邊有人走了過來。

他轉就想走。

「喂。」

汪庚轉過頭,見是一個很英俊的年郎君,忙行了一禮,道:「見過衙。」

「你怎知我是衙?穿了好裳,不一定就是衙。」

汪庚只當這人腦子不好,應道:「小人驚憂衙了……這就走。」

「你也是來打探右相的?」

汪庚一愣,道:「小人不知衙在說什麼,小人只是個更夫。」

他不願與對方多聊,步子又邁開來。

忽聽,後又傳來一句話。

「你是探子,我也是。」

「衙玩笑了。」

「不開玩笑,大家都在找右相派去北面那隊人,相互個消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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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汪庚的神凝固住了。

他知道有好幾批人都在盯右相府,但彼此間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

這是在天子腳下,大家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敢盯著右相府,那都是替各位相公們辦事的,總得有些規矩。

可是,今夜竟有人莫名其妙地跑過來搭話……「相互個消息?」

讓人好不習慣啊。

……

深沉,小巷裏沒有燭火,也沒有燈籠。

李瑕笑了笑,又道:「你說你是更夫,但連燈籠都不帶?」

汪庚乾脆不再裝了,道:「別來,我告訴你,若是鬧起來,把要捉的人嚇跑了,大家的差事都完蛋。」

「捉?」李瑕道:「原來你們是要捉,不是殺?」

汪庚一愣,才知這一句話就了底細。

他大為惱怒,又想走開。

「好吧,不鬧起來。」李瑕道:「我們聊聊。」

「你是哪家的?」

李瑕抬手指了指,汪庚順著他的目看去,只見右相府斜對面一座小樓上有火一閃。

「你看,他們還有個據點,你我看起來就勢單力孤了,我才來找你。」

「放屁。」汪庚道:「他們是定哨,我是游哨,實則我的勢力比他們大得多。」

李瑕道:「你們果然不是一夥的。」

「你怎麼知道?」

「你們的觀察視野重合了,而且他們比你專業。」

汪庚問道:「你又是誰的人?」

李瑕道:「不必問這麼私的問題,總之我不是程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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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庚道:「你要做什麼?」

「互相點消息如何?你我都不容易,都是辛苦人,互相幫助,好向上面差。」

汪庚不答。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一時有些茫然。

但李瑕能看到他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有些意

李瑕道:「我先表示誠意吧,我知道那隊人活著回來了,還被捉了兩個。」

「你怎麼知道的?」

李瑕攤了攤手,笑道:「一條消息換一條消息,到你了。」

「好吧。」汪庚想了想,道:「至回來了五個。」

他以為這消息不重要,李瑕卻已在一瞬間明白了許多事。

「我知道被捉的人林子、劉金鎖。」

汪庚道:「這個不算。」

「因為就是你們捉的?」

「不是。」汪庚不悅道:「你的兩條消息重了,不算。」

「好,我再說一條,是潁州的間諜出賣了他們。」

汪庚道:「我們不在乎這個,也不算。」

李瑕不易察覺地微微揚了揚角,道:「一人給一條消息,只要是真的,都別管對方有沒有用。」

「好吧。」汪庚道:「帶人去北面的聶仲由。」

「你沒誠意。」

「到你了。」

李瑕道:「他們不僅活著回來,還帶回了重要報,誰都沒想到他們能做到。」

汪庚道:「是啊,誰都沒想到。」

李瑕攤了攤手,微微笑著,意思是「到你說了。」

汪庚依舊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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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道:「你們怎知至回來了五個?你們問了捉到的那兩人?」

汪庚道:「娘的,我都說了不是我們捉的了。」

「放心,我又不會去救人,你回答我,我再說一條。」

「被捉了兩人進城時在找馬車,說是有兩個傷員。」

「這是四個。」

「八日前,有人在建康府溧縣亮了聶仲由的牌子過境,加起來,至五個。」

李瑕道:「三日前,這個人進臨安城了。」

「這消息我們怎麼不知道?」

「因為他進臨安城時沒亮出令牌。」

「是聶仲由?」汪庚問道。

「有可能。」李瑕道:「活著回來的那五人,你我一人說一個名字,如何?」

「好,你先來。」

「別耍詐,你還欠我一條消息。」

兩人相視一笑,彷彿已了好朋友一般。

汪庚想了想,道:「聶仲由、林子、劉金鎖,你看,我多送你兩個名字。」

李瑕似乎猶豫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個人名。

「劉純。」

這一刻,李瑕看似放鬆,但其實已經繃起來,隨時準備撲殺眼前這個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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