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月掛在天邊，散發著清輝。

月下，高明月駕車奔逃，漸漸看到了一座山峰出現在眼前。

那是護君山。

前兩天剛嶧州境時，韓承緒也說過一些當地的風。

護君山有個傳說，劉秀曾經被王莽追殺至山中，躲進一間破廟，一隻大蜘蛛在門口織了一個大網，王莽追兵趕到，見廟門的蜘蛛網完好無損，於是認為劉秀不會躲在廟中……

但傳說是傳說，高明月知道若躲進哪個山，肯定不會有蜘蛛來織網。

拿出刀，猶豫著是否割斷韁繩丟掉車廂，騎馬往更北的地方逃。

但思來想去，終於還是一勒韁繩，駕著馬車衝進了護君山下的樹林之中。

很快，追兵已趕到。

「他們棄了馬車進山！包圍起來……」

「天亮再搜山，他們逃不掉……」

高明月已不再回頭看那些追兵，持著大理刀，一步一步走進松林……

天亮之後，兵士們開始搜山，直至日影西沉，天地重歸寂靜。

靖節策馬趕至護君山腳下，沈開迎了過去。

「捉到了嗎？」

「還沒有。」沈開道：「但這山既不大也不高，我們已在山上發現一些蹤跡，明日必能捉到。」

靖節道：「細節與我說一遍。」

「是。」

沈開遂開始說了一會……

靖節搖頭道：「他們進過樹林，可能有人駕馬車引開我們，其餘人趁機逃了。散出一部分人手，快馬趕到前方各路關卡，重點查有帶書冊之人。」

「帶書冊之人？」

「是，他們抄錄了一份報。人可以喬裝、散開，那麼大一個包袱藏不住，去設卡查。」

「明白……」

靖節抬手指了指夜中走的兵士，又道：「派我的人去搜山，把你的兵士都喊出來，排查一遍。」

「可弟兄們搜山一整天，已經很累。」

「查。」靖節很堅決，道：「李瑕很可能就在我們的人當中。」

他說著，抬起手指著不遠，又道：「這樣的夜中，迎面走來一個不相識的同袍，有可能就是李瑕。」

沈開順著靖節所指的方向看去，見一名兵士正從山上走下來，材修長拔。

「你過來！」

等那兵士走進了，卻是他邊一名親兵，並非李瑕。

「又猜錯了。」靖節慨了一句，「但他一定就在附近，甚至準備像殺喬琚，像伏擊五郎那般來襲我們……」

~~

高明月從松樹上跳了下來，靈巧得像只小兔子。

到很很，但方才在樹上已經到了，遠的小山澗附近有人在埋伏。

山上也未尋到能吃的果子。

握著刀，心想大概是藏不了太久了，若被找到也只能自我了結了。

月從枝間灑下來，高明月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

看到前方十餘步有一個大坑。

那似乎是一個追兵布置的陷阱，坑里還倒著幾木刺。

但，蓋在上面的樹枝卻被人拿掉了……

高明月低著頭想了想，眼神有些疑。

不敢再隨意走，拾起一樹枝，一步步探著地面，繞著這個陷阱尋找著什麼。

終於，在五十餘步開外，找到一個同樣被破壞了的陷阱。

高明月猛地回過頭看向黝黑的樹叢，眼中的疑化為了驚喜。

「是你嗎？你在那裡嗎？」

沒有人回答。

高明月卻忽然有了繼續求生的勇氣。

「是這個方向嗎？」對比著兩個陷阱，輕聲嘟囔了一句，繼續往前走去。

眼睛里愈發有些彩，的腳步卻漸漸急促。

忽然，手中的樹枝在地上一點，陷了進去。

高明月好不容易才止住勢，子一仰，摔在地上。

劇痛傳來，腳踝重重扭了一下，疼得眼淚直流。

了腳踝，撐著樹枝站起來。

此時再想走快已不可能了，高明月拖著一隻扭傷的腳，只覺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

直到小半個時辰后，才找到了第三個被破壞的陷阱。

忽然，樹林中響起呼喝。

「在那邊！追……」

~~

護君山下。

沈開快步穿過一隊隊兵士，大喝道：「所有人，仔細辨認邊的同袍，若遇生人，立刻拿下！各什長清點兵員，如無什長認領，立刻拿下……」

靖節騎在馬上，緩緩而行，讓親兵舉著火把，照過一個個士兵的臉。

呼喊聲不時響起，井然有序。

「報，本什全員皆在！」

「報，本什還三人……」

「速去找……」

靖節相信自己的判斷，間諜能用的辦法就只有那些，李瑕已漸漸技窮。

若他真藏在這些兵士之中，其藏的範圍也已越來越小。

搜查過半……

忽然，夜中響起馬蹄聲，數十騎奔至護君山下。

「誰是這邊主事之人？」

靖節拔馬上前，道：「亳州軍民萬戶府，靖節靖明義，奉命搜查宋人細作。」

一名將領策馬上前，道：「嶧州軍百夫長鬍小壽，家叔胡公，諱甲，乃山東淮南諸路行省相公李大帥之姻親，知嶧州。」

「有禮了，不知胡百夫長何事？」

胡小壽冷著臉，在馬上仰起頭，道：「你們亳州軍殺了我們的人，此事該有個說法。」

「殺了你們的人？」靖節一愣，急問道：「形如何？」

胡小壽冷哼一聲，馬鞭一指，向麾下一人道：「你來說。」

「是。今日傍晚，我和柱子出營辦事，在仙壇嶺下遇到一個亳州軍什長，才打了個招呼，他就一刀子捅死了柱子，還要殺我，我看他有弩，不敢拼，只好回營求救……」

「呢？」

「？柱子的？被他送到河水裡沖走啦。」

沈開已趕上前來，道：「此事怕有誤會，我們正在搜捕的宋人細作狡猾，必是他故意挑撥。」

胡小壽不悅，喝道：「我不管此事有無誤會，也不想和你們衝突，把殺人的兵士出來罷了。」

沈開連忙上前解釋……

靖節瞇著眼，借著火掃視著胡小壽後之人。

夜中，看得並不清晰。

他忽然拉過沈開，道：「李瑕藏就在嶧州軍中。」

「什麼？」

靖節道：「李瑕既知道扮作我們的人會被排查，扮作嶧州軍是個更好的主意。」

沈開道：「但嶧州軍不歸我們管。」

「扣下他們，查。」靖節道：「但注意點，別引發衝突。」

「行，我想辦法。」

沈開想了想，賠笑著上前與胡小壽攀談一會，又封了筆錢過去，拉著對方去營帳里喝酒。

好不容易，胡小壽終於答應讓他們把數十名嶧州軍排查一遍……

一排排嶧州軍下馬，站定，任由張家兵士將他們包圍起來。

靖節策馬在面前走過，目仔細盯著每一個人的面容。

他忽然瞇了瞇眼，看到了一名嶧州兵士長得十分俊俏，正站在隊伍的最邊上。

靖節冷笑一聲，抬手一指，喝道：「拿下！」

忽然。

「嗖！」

那俊俏的嶧州兵士還在發懵，一支弩箭突然釘進了他的側頸。

噴濺而出。

所有人都是一驚。

接著，便是張家兵士中傳來一聲大喝。

「手！殺他們！」

「殺！」

不遠，胡小壽剛剛翻下馬，要與沈開一起去喝酒，聞言一轉頭，「咣啷」一聲拔出佩刀。

「你們幹什麼？！」

沈開閃避過一刀，慌忙大喊：「有誤會！聽我解釋……」

沒有人聽沈開解釋了。

嶧州軍莫名其妙地被張家兵士包圍著，本就沒搞清楚況，正惶惶不安，一見了就如炸開一般。

張家兵士奉令包圍了嶧州軍，一見到弩箭殺人，又聽到喊聲，當即便有人拔刀沖了出去。

「殺……」

靖節大喊道：「李瑕！李瑕就在這裡……給我拿下他……」

「別喊了，明義別喊了，停手！都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