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城北，有個小鎮華佗鎮。張延雄與范淵護送著張文靜的車駕走了小半日，在此歇了一歇，方才繼續北行。

雁兒捧著食盒，忍不住又道：「大姐兒你好歹吃一點嘛，這糕點都是特意做得你最喜歡的。」

張文靜已沒了才出城時的自在，神懨懨的，搖了搖頭表示不想吃。

城外的道路顛簸，一個大家閨秀，平時生慣養，走了一段路之後就有些不太舒服。

雁兒眼看自家小娘子沒有食慾，柳眉微蹙的俏模樣讓人心疼，放下食盒，道：「那大姐兒倚在我上歇一會可好？」

張文靜笑了笑，道：「沒來由讓你多一份累，我不過是沒胃口，休得再碎。」

「那我陪大姐兒聊天解悶唄。」

「每日里就是見你，還有何可聊的？」

雁兒好奇道：「方才在鎮上歇著，我聽婆子們說，這次急忙忙去保州是因為昨夜有個宋人惹出了好大事呢。」

「嗯？」

張文靜轉過頭，眼中出些好奇。

「宋人？」

「是。」雁兒道：「都說宋人懦弱，果然是呢，不敢正面較量，偏使些伎倆，挑撥主家與赤那，著實可恨呢。」

張文靜沉思半刻，道：「你說說，那宋人又是如何挑撥的。」

雁兒於是脆生生說起來。

「據說是個年輕人，化名作楊慎，把范經歷給耍了一通……」

馬車裡的主僕兩人說著話，馬車外一群婆子們走路跟著，後面則是百名張家的護衛，其中騎馬的三十餘人。

突然，後馬蹄聲大作，煙塵滾滾卷了過來。

利箭「嗖」地來，把走在最後的幾名張家護衛倒在地……

隊伍前方，張延雄勒住馬，大喝起來。

「遇襲！迎戰！」

遠遠地，有蒙古語的吼聲響起。

「殺……」

~~

范淵回過頭，眼神有些驚疑。

昨夜等到寅時，丁全沒有回來，他馬上就作出反應，找了張五郎，並安排人帶走張大姐兒，中間半刻都沒有歇過。

唯一沒料算到的是赤那會如此堅決地殺過來。

他沒看到昨夜裡丁全發生了什麼，因此本來以為丁全只是去拿人不功，喪命在那裡。

如今看來，那楊慎小賊必然是還反手殺掉了赤那的人，這才能激得赤那如此喪失理智。

誰能想到那小賊竟這麼狠？

一步輸，步步輸……

但這種時候，他也只能調轉馬頭，迎著赤那衝上去，用蒙語大喊道：「貴人聽我解釋，此事有誤會……停手！此事有誤會，停手！」

回應范淵的只有一支利箭。

箭矢「噗」地一聲毫不留地從他肩頭貫穿，將他從馬上落下來，接連在路邊打了好幾個滾。

「殺啊！把男人殺！哈哈哈，我要搶了張大姐兒！」赤那興地大吼……

~~

張文靜已嚇得臉煞白。

雖是將門出，但出生時金國已滅了許多年，張家又重文教，只把當大家閨秀養著，從未見過這種廝殺。

掀簾看去，只看到赤那與幾個蒙古人衝到了離馬車不遠的地方，張延雄帶人持刀迎了上去。

雙方相戰，張家護衛不敢下死手，只是拚命阻攔。

那些蒙古人卻是刀刀奪命，因此人數雖，卻很快佔了上風。

只見蒙古人接連砍倒許多張家護衛，又是「鐺」地一聲響，張延雄盔甲上中了一刀，盔甲破裂，不得不勒馬往後退了幾步。

到都是鮮潑灑。

張文靜迅速放下車簾，不敢再看。

「刀呢？」

喃喃著，在車廂里找了找，終於找到一柄裁紙刀，連忙攥在手上，至此才稍稍覺得安心了一點點。

忽聽外面又是一連串的慘聲，有潑在車簾上。

「啊！」雁兒嚇得尖不停。

張家護衛的慘、蒙古人的狂笑、驚馬、跡……車馬外面的場面對於這主僕二人如同地獄。

混之中，忽聽張延雄忿憤大吼道：「赤那！放開馬車！」

「攔住他們！」

「攔住……」

同時，一聲聲蒙古語也在高喊。

馬車忽然疾馳起來。

張文靜與雁兒摔在後面的車壁上，跌倒在地。

車廂顛得厲害，張文靜好不容易才爬起來，扶著車廂站也站不穩。

努力手拉了車簾，目看去，車轅上留著一灘跡，車夫已經死了，而騎在兩匹馬的背上駕車的卻是兩個蒙古人。

其中一個赫然是赤那。

「哈哈哈哈！」赤那狂笑不已，裡不停嚷。

張文靜聽不懂蒙語，只知他必是在命令其它蒙古人攔住張家護衛……

看了一眼赤那溜溜的頭頂，已覺絕了下來，讓人不過氣，於是拿起手中的刀子按在自己白皙的脖頸上。

「大姐兒！等等……再等等……將軍會救我們的……會救我們的……」雁兒大哭不已。

淚水早已糊了張文靜一臉，沒回答，眼中滿是決絕。

馬車又加速，再次把們帶倒，癱坐在車廂里。

路途顛簸，張文靜子搖晃著，刀子刺脖頸，頃刻就溢出來。

卻恍若未覺，只認真聽著外面的靜。

然而，喊聲越來越遠，馬蹄聲越來越稀疏，而車廂前面，赤那的笑聲卻越來越大。

……

終於，馬車在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

赤那又大笑著喊了一句什麼。

張文靜聽不懂，卻完全能明白那句話語里的邪之意，眼中淚水更甚，喃喃道：「雁兒，要我幫你嗎？」

雁兒大哭，握著一楊木小釵子，泣聲道：「雁兒自己來……」

車簾被人掀開，出赤那的臉。

張文靜見了這張駭人面孔，又是驚恐萬分，閉上眼，揚起裁紙刀，徑直就往自己的脖子上紮下去。

「噗！」

「大姐兒！」

有慘聲響起。

雁兒撲上前，手捉住張文靜手裡的裁紙刀，滴得到都是。

張文靜睜開眼，只見車廂外的一個蒙古人脖子上斜斜地著一支弩箭，從馬背上栽了下去。

赤那的眼中滿是暴怒，怒吼一聲，向外面某撲了上去。

蒙語的狂吼聲響起，顯得極是嚇人。

「啊！殺了你！」

……

張文靜握著刀子，小心翼翼探到車廂前一看，只見一個風姿卓絕的年郎君正隨手拋開弩，單手持著長劍，迎向了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