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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宋》 第40章 獵物

一大早,坐鎮亳州的達魯花赤,即鎮守額日敦日就被兒子赤那吵得頭痛。

父子倆都不會說漢語,說起話來蒙古語嘰哩咕嚕的,語速很快。

「我一定要把張大姐兒搶過來,他們說我殺了的未婚夫,我沒有,但就當是我殺的也可以,我要搶當婆娘!阿布,我要當我婆娘!」

赤那不過才十七歲,生得五大三的,看起來如一個壯年大漢。

他頭頂上的頭髮剃了個禿瓢,只留了額頭前面的一點,左右留了一個繒辮。

這種髮型名作「小圓額」,乃蒙古五花八門的髮型中的一種。因草原上虱子一類的蟲子多,所以游牧民族多有剃頭的傳統……

「阿布,你聽到沒有?!我要搶張大姐兒當我婆娘!」

額日敦日道:「嚷什麼?你又不是沒人,那麼多人還不夠?」

「張大姐兒是城裏最漂亮!份最高的!我要搶當婆娘!」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是不能搶,但要再等一陣子。」

赤那道:「我不管!夫家都被人殺了!我再不搶就被別人搶了!」

「沒人跟你搶。」額日敦日道,「說話小聲點,又不是在草原上,這是在屋裏,你好好說話,我能聽得到,我還沒聾。」

說著,給了兒子一掌,額日敦日才繼續道:「我說過沒有,張是忽必烈的人,現在得罪張就是得罪忽必烈,再等一等。」

「等什麼嘛?」赤那稍微小聲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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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說,汗廷那邊已經有很多人對忽必烈不滿,可汗也對他越來越猜忌,很快就要派人南下,清查忽必烈的黨羽。張這種世侯也逃不到,到時候,再去搶他兒,懂不懂?」

「不懂!」

「忽必烈重用漢人世侯和士大夫,已經……」

「我不要聽這些!我就要搶張大姐兒!」

額日敦日終於忍不住,又重重給了兒子一掌。

你等著就等著!還有,我給你說這些事的時候認真聽了!一天到晚人,不,我打死你!」

「打啊!」赤那大吼道:「神虎額日敦日,你這隻老虎老了!打不過年輕的狼了!你要敢打我,我一定打趴你!」

「滾出去!滾出去!」

……

赤那氣呼呼地摔門而出。

他在城還有個園子,裏面養了許多

今日他打算先去城外打獵,有獵打就打,沒有的話就獵殺幾個漢人驅口玩兒。回城了再去園子裏玩。

至於搶張大姐的事,肯定是等不到忽必烈完蛋那麼久,只要過陣子把阿布煩得不了了、阿布只能答應了,他就直接去搶。

赤那上馬,領著隨從們縱馬奔過長街。

不遠的巷子中,李瑕與林子轉了出來。

「那人就是達魯花赤的兒子赤那了。」

林子道:「不像啊,這看起來都有四十歲了吧?」

「就是赤那,我聽到的他隨從喊了。」

「你想怎麼樣?」

「若問我想。」李瑕道,「我想把這亳州城的達魯花赤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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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玩笑了。」林子低聲道:「你看這裏防備森嚴,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說,不是我想怎麼做,而是能怎麼做。這就是迷信刺殺和運用刺殺之間的不同。」

「不懂你什麼意思,我們到底怎麼做?」

「先跟著赤那吧。」

一路上看著長街上被馬匹踩的小攤,李瑕跟到了北面城門,失去了赤那的蹤跡。

李瑕渾不在意,囑咐林子在城門附近蹲著,他則到書店裏逛了逛,彷彿真是一個書生。

林子也是無奈,完全想不明白李瑕為何忽然盯上了赤那,這與正事又有何相干?

大半日之後,李瑕拿著兩本書回來,問道:「赤那進城了嗎?」

「沒有,你買的什麼書?」

「《陵川文集》和《仲疇詩集》,說是郝伯常和張九郎的詩文。」

林子冷哼一聲,罵道:「漢出的書,擔心看瞎了眼。」

說話間,馬蹄聲傳來,卻是赤那一行人打獵回來了……

李瑕遠遠去,只見這隊伍中蒙古大漢七人,漢人六人,刀上帶著,卻不見獵

還有一個蒙古大漢脖子上多了一個長命鎖。

他們出門時,李瑕就留意過這人,當時脖子上是沒這東西的。

「跟上吧……」

對方是騎馬,李瑕是步行,一路上依舊是看哪裏的攤子被糟蹋過,以此跟著赤那。

拐進三義街的時候,突聽前面傳來了哭喊聲。

那是個子的啼哭,撕心裂肺。

蒙語的大喊聲與狂笑也跟著喊起,之後有人用漢話喊道:「哭什麼?跟著貴人,往後你有福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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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往前走著,目看去,見說漢語的人是赤那邊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該是他的通譯。

前面有一個賣麵條的攤子已經被砸得不樣子,攤主的還在地上,也不知被捅了多刀,滿地都是

一個子被捆了起來丟在馬匹上嚎啕大哭,想必是那攤主的婆娘。

李瑕又往前走了一些,聽那些蒙古語的對話,勉強能聽出個大概。

赤那似乎在說他看不上這個人,賞給手下一個嘎魯的蒙古漢子。

嘎魯哈哈大笑,謝了赤那的賞。

一行人就這麼說說笑笑,載著那人走了,輕描淡寫的樣子。

他們進到城,到了某個巷子口,嘎魯再次大聲謝了赤那的賞,說是先回家把人放下,再來護衛赤那。

李瑕遠遠跟著,轉頭對林子道:「你跟著赤那,我跟著他……」

這是城中一片富貴人的居所,偶爾可以看到有巡丁路過,李瑕並不敢離嘎魯太近,最後隔得很遠看到嘎魯帶著人進了一間宅子,過了一會牽著馬出來。

李瑕記下這個位置,繼續跟著嘎魯到了一座佔地廣闊的大宅院附近,只見前面守衛更多。

這裏該是赤那的別院了。

不一會兒,林子從另一條巷子間探出頭,二人重新匯合,暫時離開了這裏。

「方才那個通譯進去了嗎?」李瑕問道。

「沒有。」林子道:「赤那到了這裏,就把他趕走了。」

「知道那通譯住哪嗎?」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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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李瑕道:「那他運氣好,活過今晚了,今晚我們先把嘎魯殺了。」

「你說什麼?」

林子愣了愣,又低聲道:「今日這事,北邊每日裏都有,你打抱不平也沒用,管得過來嗎?」

「倒不僅是因為這個,而是我們確實需要殺掉他。」

「你瘋啦?」

「沒有。」李瑕道:「我就沒選擇去殺那個『范經歷』,因他有防備。我很理智,才選擇了嘎魯,他一定沒想到自己了我的獵。」

林子連忙低聲道:「我們是要去拿報的,不是來當殺手的。」

「我就是在解決問題,籌碼太了,只能這麼做。」

李瑕心平氣和地說著,手裏還捧著書卷,文質彬彬的樣子。若有人從遠看來,只怕會以為這是一個世家子弟讀書人正在與小廝談論詩詞歌賦。

「如果殺一個人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多殺幾個,殺到能解決問題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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