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病房

　冼富強剛剛醒來, 發現自己一上半就疼，渾骨頭跟裂了一樣的。

　當時那大梁，那麼重, 就那樣下來，要真是個瘦子，指不定會什麼樣呢, 還是冼富強底子好, 抗下來了, 但是鎖骨也造了骨折, 當時把大梁抬走，冼富強還堅持到把人挖出來，大笑了幾聲才發現不對勁, 趕忙被人送進來醫院。

　被人送進醫院的時候, 醫生看了都皺眉。

　這是一家老牌的大醫院, 醫生見過的骨折患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看完片子忍不住吐槽：“真是來，骨頭都斷了都沒發現, 聽你們村的人說，還在到蹦跶救人，你先救救你自己吧, 這麼年輕把你自己整廢了, 看你這輩子躺在床上好還是走路好。”

　“還有，這段時間不能啊, 起碼要靜養一個月骨頭才能愈合。”

　“一個月！”冼富強一激, 就挪了一下, 頓時疼的齜牙咧的。

　醫生嘿嘿笑道：“你真不怕疼啊, 聽村民說當時你不顧就把大梁抗自己肩頭了。”

　黃阿婆是聽到村里人報信才知道兒子傷的這麼重, 這會兒人觀念舊，覺得胖就是好，就是底子好，冼富強確實從小就皮實胃口也好，從小到大都沒讓親娘過心，這回卻一下子斷了骨頭，黃阿婆已經嚇到快要暈厥了。

　“趕躺好哦，你這是想要氣死我，當村長當村長，就沒有見過別人這樣當干部的。”黃阿婆嘟嘟囔囔著。

　以前當干部就是威風，現在到兒子當干部，整天不是跑跑這里推銷東西，就是跑跑那里，整天沒落家里不算，有事兒還要沖在最前頭，黃阿婆不滿的扁扁，可始終說不出來讓兒子不干村長這句話。

　冼富強結結的問：“那還要多久才能下床啊。”

　“骨折線要一個月左右才能消失，到時候才能做肩關節鍛煉，大概要半年左右才能完全恢復，以后也要注意點現在傷的這個部位不能力，挑水這些肯定是干不了了，以后也要注意一點。”

　醫生一走，黃阿婆就念叨上了。

　“你說說你，都是當干部的，人家那干部當的滋滋，你這個干部怎麼干的天天的到跑，曬的跟挖煤的一樣，還不如人家挖煤的呢，好了好了，三十好幾了連個媳婦都沒討上，知道的說你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哪里有問題，上回小鄭問我孫子在哪里念書，我都沒好意思接話。”

　“你說小鄭找你問我？”冼富強反問：“是我認識的那個小鄭嗎？”

　“不是那個小鄭還有幾個小鄭？”

　黃阿婆把從食堂買回來的粥，一口一口喂給兒子喝，像這種寡淡的東西冼富強大口大口喝著，也不嫌難喝，最后還想手拿過來，一口氣喝干凈算了。

　結果手一，就牽連到了傷口，疼的他齜牙咧的。

　“喲喲喲，怎麼這麼疼。”

　“該，那會兒骨頭都斷了，你沒知覺不，還拼了命的往下挖，還以為底下埋的人跟你有什麼關系呢，這回好了真的要在床上躺上個把月了。”

　這回總算能好好休息了。

　冼富強發現自己現在不能，一就疼，像他平常這里那里跑習慣了的人，還真是不能適應就這樣躺在這里，黃阿婆一走他就開始無聊發呆天。

　“喂。”柱個拐，鄭冬梅出現在病房門口。

　“哎，你怎麼就下床了。”冼富強想起，誰知道一全上下都疼，無奈只能齜牙咧，又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好難看，越發覺得囧，張口結舌不知道跟鄭冬梅說些什麼。

　鄭冬梅笑著看他，其實傷的不重，醫生說打兩天點滴就可以出院了，鄭冬梅自己要求留在這里做個全檢，于是也沒走，部有些輕傷，這幾天不能太用力。

　可在冼富強看來這可太嚴重了，那雙小眼睛上下打量著鄭冬梅，非要在上看出來個究竟。

　鄭冬梅“噗嗤”一聲笑出來：“怎麼了，看什麼呢，我沒事兒。”

　冼富強不信：“沒事兒你還要拄拐？”

　鄭冬梅指了指腳底下，此刻腳上腫的跟個饅頭似的，包了一層又一層，幸好是左腳，不影響開車。

　“腳崴了，上有些傷，其他真沒事，當時倒的地方旁邊有個柜子，把我給砸暈過去了，如果我醒著在下頭，又黑又暗的，說不定我還真被嚇沒了。”

　“呸呸呸。”冼富強不樂意這樣講：“沒事不要說那些晦氣的。”

　“那你要說點什麼......”

　......

　地震過后這段時間價飛漲，于小麗把囤的那些貨賣掉以后，價又回落了一些。

　等到穩定了以后，價還是漲了一些，都是正常的通脹。

　因為通脹，火車站給職工們加了工資，于小麗也給底下的員工們一人加了10%-20%不等，到八三年夏天的時候，王紅旗已經拿到了四十五的底薪，加上早上賣蒸米的業務，王紅旗一個月能拿到八十多九十不等。

　而韓學的暑假也到了。

　家里蓋了房子，韓學的錢都花了不算，還讓韓大金補了大幾百塊，落陳雪華一頓數落，于是暑假韓學也不打算回去，想來店里打個工賺點錢。

　于小麗正在給萌萌選小學呢。

　沒有戶口，讀小學要找關系，還要借讀費，這倒也罷了，于小麗是在鐵路附小跟金桐外國語中犯了難。

　“鐵路附小離咱們住的地方近，公立學校教育質量也過，但是金桐教育風格比較自由，你看看選哪個好點？”于小麗把報名表遞給韓學。

　鐵路附小是小時候讀過的，當年的校長都還沒調走，過去找關系，一說人家就同意萌萌過去借讀。

　這會兒借讀要錢，可未必是了錢就能讀的。

　金桐外國語是私立，學費貴一點但是老師比較負責。

　“聽說金桐送進去家長就不用怎麼管了，但是課業要比鐵路附小更張......”

　“萌萌才六歲，怎麼就要讀一年級了？”

　“孩子懂事早些，早點讀書好。”一般來說，同樣年紀的孩子，比同齡男娃稍微懂事一些，早點送去學校也能適應。

　這會兒都是七歲啟蒙，可等到萌萌那會兒很多都能上到大學了，于小麗想著早點讀大學也能早畢業，等十八歲高考，萬一考不上復讀一年也跟邊的人差不多年紀，而且這會兒讀書也沒有卡年紀，五歲都有人送去學校讀一年級。

　韓學把報名表放下，輕聲細語的跟于小麗說：“我大哥肯定說去哪個學校都可以，要不你問問萌萌的意見吧，報名之前能去學校看一眼嗎，我看萌萌主意大，你選了都未必愿意。”

　“是這樣的。”于小麗把報名表放下，打算等會兒跟萌萌商量商量這事。

　“放暑假了，打算干嘛？”

　這半年來，韓學上課格外用功，學校的課程拔的很快，一年級就上了很多高二的課程，這一學期韓學睡覺都睡的很，本來計劃早上來店里干會兒活掙點生活費，進了學校發現沒時間。

　班上的同學跟講：“早上六點多就要來學校上早自習的。”

　韓學發現，雖說第一節課是八點，可是很多人很早就來學校了，早自習是約定俗要上的，一天上語文，一天上英語。

　高一就這樣憋著勁用功，韓學也不敢怠慢。

　從不跟哥哥嫂子說多辛苦，可是于小麗還是注意到了，大量的腦力消耗讓韓學胃口比以前變得更大了些，以前在店里的時候，干那麼多活飯量都一般般，現在一天吃三頓本吃不飽，于小麗讓韓學禮多塞點錢給，在學校不能連飯都吃不飽。

　這回韓學回來，看著個子都高了些。

　于小麗拉著說著話：“學習累不累啊？”

　韓學想想：“累啊，哪能不累呢，早上六點就要起來，晚上一下晚自習我就想躺著睡覺。”

　小半年的時間，口氣的力氣都沒有，但是心里不像以前那樣空落落的，韓學知道自己想念書，比誰都想念書，想考大學，這會兒考大學沒有后面那麼容易，考個大專都難于上青天。

　韓學說：“嫂子，我想掙點錢，這半年都是我哥哥補給我一些生活費，現在價漲了，學校吃頓飯要三錢，我想趁著暑假能掙點就掙點，你看行不？”

　于小麗一樂：“行啊。”

　店里一到夏天生意也好，但是就怕耽誤韓學上學。

　“你自己安排好學習上的事，可不能耽誤了學習，暑假你也得有個學習計劃吧，你把你的想法跟我說說。”

　“我跟紅旗商量了一下，早上去賣蒸米，我就賣蒸腸，我看了蒸米，想到腸也能蒸著賣，早上六點我跟一起賣腸，在店里幫幫忙給干到中午忙完，吃完午飯我睡一覺，下午我就去南大圖書館仔自習，我算了一下一天也能學習六七個小時，時間也夠了，我好多同學在家也是吃了睡，睡了吃，還不一定有我學習的時間多呢。”

　這樣一來肯定也辛苦。

　不過王紅旗賣米周日會休息一天，于小麗跟韓學商量了一下周日休息，工錢按照王紅旗的給，四十五塊錢，加上早上的提，大概一個月有七八十塊，也不低了呢......

　雖然比不得之前韓學自己開腸攤子，兩個月下來賺的錢，應該也能支撐讀書的這四個月了。

　寒假干脆不回家了.....

　于小麗算了一筆賬。

　火車站店到了夏天生意最好，賣冰飲料，快餐，早餐各種加起來，一個月的利潤都有兩千多。

　養活的人自然也不。

　老唐在這里賺零花錢，王紅旗靠著這個收都存了不錢，韓學還要在這里打工，這個年代人力本便宜，于小麗又能從老家弄來食材，一來二去下來，這店里的投資回報比也是最高的，就是店里的人覺永遠都不夠用，于小麗招人要求高，寧可花大價錢招干活麻利的，責任心強的，也不愿意花普通工錢找個磨洋工的，只要你能干活，能給店里帶來利潤，多開工資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于小麗發現，對員工越大方，賺的錢非但沒還更多了。

　就拿早餐一項來說，王紅旗一個月能多拿四十幾的提，就能幫于小麗在這上頭多賺兩百多塊錢，小本生意向來就是積多，這里兩百，那里三百，錢不就越來越多了？

　七七八八的加起來，火車站這家店賺的也不算，大頭卻是在跟楊浩合資的工廠里頭，不過火車站是發家的地方，于小麗這人有點迷信風水，就算這家店賺的不多，也會好好經營下去。

　商量好，韓學一放假就來上班。

　最高興的莫過于王紅旗，韓學不在的日子，王紅旗一個人守著這店里，晚上又無聊又害怕的，韓學來這里住總算是熱鬧了，但聽韓學說每天要去學校看書，大大的眼睛又黯了一瞬，不過很快就笑起來。

　“早上干活的時候可以說說話。”

　韓學在學校也是早上六點起，現在六點起來一點障礙都沒有，但是頭一天晚上十點半必須睡覺，還跟王紅旗說：“睡眠要在八個小時左右才是最好的，中午我要午休半小時，你也可以睡一會兒。”

　因為鄭冬梅瘸了一條，現在工地上是于小麗盯著。

　冼富強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到大概一周左右，被人扶著也能站起來到走走，但起來的時候很困難。

　于小麗經常沒看見鄭冬梅，還是偶然間去住的地方，發現在煲湯，才好奇的問：“梅姐，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了？”

　出院以后鄭冬梅就學會做飯了，只是水平很一般，到現在為止也只會給骨頭湯里頭加點菜而已，再不然就是瘦剁餅直接滾個湯，簡單暴。

　見于小麗來，鄭冬梅朝招招手：“來來來，幫忙試試味道。”

　今天煮的是筒子骨，里面燉著不知道什麼東西。

　于小麗試了試，味道偏淡了點，里面那東西好像還有些糊了。

　看到這副表，鄭冬梅苦笑著把手里的湯勺扔到一邊，嘆氣道：“算了，不做了。”

　于小麗嘿嘿笑了一聲：“人有所長，也有所短，你的短板可能是做飯，咱們別灰心慢慢來，你這山藥放進去時間太久了，再說煲湯嘛，湯料有很多講究的，比如說五指桃健脾祛，七星劍花清熱祛毒，你這個湯料都沒有，就用個大骨頭燉，不好喝的。”

　煲湯已經是最最簡單的了，鄭冬梅都搞不好。

　還好冼富強這人吃飯并不挑剔，鄭冬梅給他吃什麼都說好。

　但盡管如此，鄭冬梅還是想親手做出好的煲湯出來，送給“救命恩人”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