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蕓兒的余撇了下門外,心跳快了一拍。
竟是能憑借著腳步聲,能夠辨別來人是誰!
只是這麼晚了,江以華來這里干什麼呢?
為什麼到了門口不進來,又悄無聲息離開了?
夏日晨熹微,縷縷清涼的風夾裹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將屋子里的悶熱驅散大半。
池蕓兒滿足地醒來,是從來沒有過的舒適,這對一個常年口沉悶、走路都像是拖著一袋水泥的弱之人來說,真得是一種新奇又歡愉的驗!
眉眼彎彎,雖然自己經歷了那麼不堪和凄慘的一世,但此時此刻并沒有太多的怨憤與仇恨。
會為原來的自己討回公道,卻又不會讓這一切為自己生活的主旋律,更不允許自己折損其中。
好的生活剛開始,有太多的憾需要認認真真去完……
院子里已經有人起來挑水砍柴做飯了。
端著自己的東西晃悠到廚房,兌了點溫水洗漱,仔細地打理著自己。
廚房里是個姓汪的知青,剛燒完水正準備做飯,見了池蕓兒便輕笑著問道:“待會我們吃湯雜糧面,池知青要一起吃嗎?”
池蕓兒想起昨晚那一碗湯,角微微一,輕笑著道:“汪知青謝謝你,我腸胃弱清早起來喜歡吃清淡的。不過,你需要我幫忙嗎?”
汪知青搖頭,“不用了,就等水開放面條倒上湯,撒把蔥花的事。那,池知青待會自己做?”
池蕓兒嗯嗯著,想起江子實的話,說道:“我在家里等著子實哥給安排工作,可以幫你們熬點綠豆湯,送過去解暑。”
不知道江子實這次又揣著什麼樣的心思,好心地給安排工作呢?
汪知青詫異地看了一眼,“那真是太謝謝池知青了。你是不知道呀,地里的活多繁重,最主要的是天氣太熱了,不管帶多水,都很快喝完。”
“問題是喝了也不管用,唉……”
池蕓兒作為閑人,只是彎著眉眼,沒有接話,洗漱完便回屋了。
知青們起來后,除了當值的兩位,其余的都急匆匆先上早工,然后回來吃過飯繼續扛著家伙什干活。
現在知青們不管男,一個個又黑又瘦,哪里還有一點城里人的辨識度?甚至他們沒有家人幫襯,又不特別適應高強度的勞作,有些瘦了相,還不如本地人好看呢。
不過這里面,沒怎麼下過地的池蕓兒、被養得油水的江子實以及本事大的江以華除外,他們并沒有太多影響。
等所有人走后,池蕓兒才拎了些東西出屋子,熬煮了一碗濃稠的米粥,配上兩個蛋,一小碟用焯過熱水的黃瓜調制的咸菜。
吃完飯,另一個灶上的綠豆湯也煮開花了。
熄了火,端著盆子和臟服去小河邊。
農忙的時候,這里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拖著沉重的盆子,給家人洗服。
池蕓兒眨著眼睛,發現了昨天給自己送蛋羹的小姑娘禾苗。
那小禾苗沖自己笑著招手,拖著盆子從小伙伴邊挪過來,“池知青來洗服?”
池蕓兒笑著點頭,下意識了下口袋,避著眾人的視線,往小姑娘那塞兩顆糖。
小禾苗眼珠子轉了下,笑著收起來,小聲地說:“池知青,我收了你的糖,待會給你送簍子河蝦。”
“這時候的河蝦特別好吃,不管是炒著、過油炸還是水煮,味道都不錯呢……”
池蕓兒眸子晶亮地點頭。
其他小姑娘見倆人低聲說說笑笑,好奇、驚艷又羨慕,手里的服洗得都漫不經心了。
小禾苗繼續小聲地跟池蕓兒咬耳朵:“我說江叔叔,就是農場那位江知青,咱們知青點江知青的哥哥!”
“江叔叔吶,他一清早跑來,留在我家兩只下蛋的母,還給母留下了口糧,讓我幫忙養著,讓給你補子。”
“我家舍可蔽了,沒人發現我們家多了兩只母。”
“等母下了蛋,我隔三岔五做好吃的給你送去……”
“我會做得吃食可多啦,什麼蛋糕、蛋卷、蛋餅……”
池蕓兒一愣,連連搖頭:“這可不行,無功不祿,不管是以華哥哥給的,還是你養的,我都不能要!”
小姑娘笑著出潔白的牙齒,“池知青,都是江叔叔代的。”
“我是個老頑固,認死理的,你要是不吃,就是放壞了也不允許別人呢。”
“不然你先吃著,回頭遇見了江叔叔再給他錢?”
說了,要想關系好就得勤來往。
江以華這個人哪哪都好,就是邊缺個知冷知熱的人。
他如果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小子,卞四也能厚著臉給他說。
問題是江以華從京都來,還是全國最高學府的畢業生,前途好著呢,十里八鄉除了樣貌出挑、同樣來自京都的池知青外,就沒人能配得上他!
老太太在家里太清閑了,比起同齡的來,只是在家里帶孩子做個飯,完全不能滿足一個勞作一輩子勤勞婦人的忙碌心。
所以就開始琢磨著怎麼撮合小兩口,一清早就指使著家里的一個小輩,背著竹簍去尋江以華,說最近家里有喜事,需要宰殺,想再多養兩只正在下蛋的母備著。
江以華都沒有詢問,不知道從哪里拎來了兩只,還附帶了一麻袋的麥糠。
老太太呢轉頭將母,算在池蕓兒頭上,幫著江以華喂養媳婦兒。
俗話說拿人手吃人短,池蕓兒吃個兩三次肯定就不好意思了,想著從其他方面回謝過來。
謝人不得謝到源頭上來?
江以華是大方的主,這次收了謝禮,下次也要多加一倍給出去。
小兩口一來一往,關系可不就越走越近上了?
池蕓兒在這方面還真沒有拒絕的經驗,只能笑著點頭,“那回頭我也做了好吃的給你們嘗嘗。”
的服不多,夏天的服每天一洗,很快就洗完了,便要幫著小禾苗洗。
小姑娘連忙抓住的手,笑著道:“池知青,我也很快就洗完啦,待會跟小伙伴們點河蝦回去。”
池蕓兒也不勉強,叮囑不要去深水區玩耍。
剛回到院子,便看到在廚房洗手和腳的江子實。
院子里沒有外人,江子實喊得比較親昵:
“蕓兒回來了?服放在門口我洗就行,你弱,不住河里的涼水吧?”
池蕓兒輕笑著搖頭,“以前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子實哥有對象了,我又不是你真得親妹妹。有些分的事,我自己也能行。”
別人看著是對著他死纏爛打,丟了一個姑娘的矜持,還沒臉沒皮拿著父母的錢票養著他。
實際暗地里,江子實對幾乎做到事事親為了。
池蕓兒不好意思,只能從其他地方對他好。
而有、可以拿出來的,也就是錢和票,以及一片癡!
恐怕任何一個正常的姑娘,面對長得好、會哄人、各方面還不錯的男人,也難以抵抗這種攻勢吧?
更何況這個年代的人們對待含蓄、深沉而熾熱,小姑娘一頭栽進去很難出來。又是個倔強固執的!
江子實面微沉,看著艷麗如國的容,突然想起來,如今被他定義為蠢笨、驕縱的孩子,其實格慢熱,自己也是哄了好久才讓對自己徹底放下戒備心。
可是現在他覺到慢慢又要回到最初的狀態,與他之間產生了不可修復的隔閡,心疼一下。
他有些茫然,自己做得一切真的就是他心想要的嗎?
會不會有一天,他會后悔曾經的決定?
池蕓兒轉去晾曬服,“子實哥你回來了正好,我在鍋里熬了不綠豆湯,你喝點消暑,再給大家伙捎帶些。”
江子實走上前,要給搭把手,卻被躲開了。
他抿著瓣,臉鐵青:
“蕓兒,我們一定要這樣生疏嗎?我一直拿你當妹子的,以前和以后不會有太多區別。”
池蕓兒差點沒氣笑出來。
呵,他披上人皮難道認為整個世界都圍著他轉,所有人必須降智,就不能擁有基本的禮義廉恥嗎?
他們之間沒有緣關系,沒有一個人愿意讓丈夫再繼續照顧,曾經當妹妹對待的小青梅!
偏偏池蕓兒小臉上帶著濃重的委屈,滿足他大男人的虛榮心,暫且穩住他:
“子實哥,你不要再對我好了。不然,不然我怕自己會做壞事,恨不得拆散你跟小卞同志。”
“子實哥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反正我也是沒人要的小可憐,誰會在意呢?”
江子實盯了一會兒,到底是看了十來年的模樣,再好看也沒有別人見到時,那種第一眼震撼的沖擊。
一到人又想要將自己拉懷,他剛才心里的不舒服再一次消散。
江子實覺得,習慣是件可怕的事,偶爾能夠讓他失去理智,被左右。
“好吧,如果我稍微遠離下你,能讓你好過些的話。不過,你以后遇到困難,千萬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哪怕出于同鄉誼,我也不可能對你的事坐視不理。”
“再者,玉梅比咱們想象的大度,不會計較這些的。”
池蕓兒期期艾艾地點點頭,繼續默默地晾曬服。
江子實抄著口袋站著看,良久似是下定決心,才緩緩地開口:“我跟明磊叔說了你工作的事。他清早忙完就去公社聯系了。”
“工作不容易找,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一個月十來塊錢的臨時工都能搶破頭。”
“不過池蕓兒你條件不錯,正好公社辦的磚廠最近在做季度報表,很缺會計方面的人手。不然你去試試?”
池蕓兒抿著,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可是,可是磚廠距離這里不近,就我這小板怎麼來回嘛?”
“總不能讓人天天接送吧?”
“而且,磚廠里都是大老,我一個滴滴的姑娘家,豈不是羊虎口?”
江子實小心翼翼地勸道:“蕓兒,適合你的工作本來就不多,這也是明磊叔托了不人、又遞了兩盒好煙才說來的。”
“要不是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這樣的工作也沒有,容不得咱們挑選。”
“主要是我怕沒有我護著你、幫襯著你,時間久了,你躲在屋里什麼都不干,會被人扣上大帽子。”
“去磚廠也好的,明磊叔幫著你打聽過了,財務室里有倆同志跟你作伴。你是咱們村的知青,他肯定要負責你的安全和名聲負責。”
“再者,磚廠距離農場很近,我去找我哥問問,看能不能給你騰個小房間來,省得你每天來回趕不安全,也累得慌。”
“磚廠的工作只是暫時的,咱們再慢慢尋更適合你的,行不行?”
池蕓兒低垂著頭,拽著角,輕聲地問道:“子實哥,你就那麼希我去磚廠那上班嗎?”
“因為我礙著你跟小卞同志的事了?”
江子實微微嘆口氣,“傻丫頭,我這是在保護你。”
“玉梅的娘是典型的農村婦,沒文化,很多道理我們跟說不清楚。哪怕我拿著錢堵了的口,可,希我們倆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沒有本事,抗爭不過村長一家,只能將你托付給我哥了。”
池蕓兒裝作極為傷心,眨下眼睛,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砸向土地,哽咽道:“既然是子實哥希的,那我就去,再也不回來了!”
“正好給你們騰出房子,做婚房……”
說完抹著淚撿起搪瓷盆飛奔回屋了。
江子實怔在原地,低垂著臉慢慢浮上狠之。
池蕓兒的存在,會一直提醒著他以前搖尾乞憐的丑態,這對于自尊心強的大男人來說,不亞于被鈍刀一下下地磨著。
先不說卞玉敏落水的事,真得是池蕓兒到冤枉了,的世界非黑即白,早晚要掰扯清楚。
就是池蕓兒對自己的占有,也絕對不希他跟卞玉敏離開這里去省城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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