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侍郎今年五旬有余,材高大,相貌堂堂,保養得當,頜下一把修剪整齊的胡須。上服還未換下,一雙眼深沉銳利,不怒自威。
馮君心頭涌起滔天恨意。
這是嫡親的祖父。
也是這世間最憎恨的人。
前世,懷著喜悅向往回了馮府,對祖父滿心孺慕。萬萬沒想到,親手將推進火坑的人正是他!
秦王妃礙于馮家,原本并沒有殺的意思。是馮侍郎主張口讓殉葬。
在馮侍郎心中,什麼都不及富貴前程重要。
他連心的小兒都舍得許給康郡王做填房,更何況一個十幾年沒見過面的孫?
逃出秦王府,邊人卻無一幸免,都死在了秦王府。這一筆債,統統都算在馮侍郎上。
這一世,要馮侍郎債償,再死一回。
馮侍郎的目在眾人臉上一掠,落在馮君的上,出笑意:“君,過來讓祖父瞧瞧。”
馮君心中愈恨,臉上笑容越甜,微笑著行禮:“君給伯祖父請安。”
馮侍郎在朝堂混跡多年,城府頗深,遠非馮夫人能比。聽到“伯祖父”這三個字,眉頭未,甚至笑著夸贊道:“從禮法來說,你確實該伯祖父。崔家將你教養得極好。”
又笑著看向崔元翰:“你就是元翰吧!這一路奔波辛苦了,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也讓馮家一盡地主之誼。”
朝廷正三品高的氣度和長者的威嚴慈,令人折服。
崔元翰忙上前行禮:“元翰見過侍郎大人。”
馮侍郎笑道:“你是君的表哥,隨君我一聲伯祖父便可。”
崔元翰黑眸發亮,果然改口了伯祖父。
也怪不得崔元翰這般激。
崔家是平江府的大富商,家資厚,十個馮家也不及。不過,大齊朝商戶地位不高,到了宦人家面前,更是憑空矮三分。
和馮夫人的高傲一比,馮侍郎就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多了。
馮侍郎目一掃,頓時不快地皺了眉頭:“君第一日回府,家中要設家宴,二郎怎麼還沒回來?”
在馮府,馮侍郎這個家主擁有無上的權威。
馮侍郎一沉下臉,姚氏心里一個哆嗦,不得不張口為丈夫遮掩:“二爺今日去赴文會了。想來是作詩興起,一時沒能趕回來。”
作詩興起?
只怕是摟著青樓歌姬喝酒喝得興起吧!
一眾孫輩都在,好歹得給次子留幾分臉。馮侍郎將一聲冷哼咽下,對眾人道:“我去換了常服再來。”
片刻后,馮侍郎換了常服過來,將馮君到面前,溫和地說道:“君,你在崔家一住多年,如今年歲漸長,回了馮府。以后在荷香院里安心住下,一應食起居不必心。”
“有伯祖父在,誰也欺負不了你半分。”
論演技,馮侍郎才是頂尖。
小馮氏的熱還有三分做作,馮侍郎眼中慈含而不,威嚴中著溫。誰能窺破這張虛偽臉孔下的心狠無?
馮君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出恰到好的孺慕:“伯祖父的話,我都記下了。”
馮侍郎看著眼前如春曉的馮君,目中閃過滿意之。
短命的崔氏倒是生了個好兒!
馮君如此貌,何愁秦王妃相不中?
便是秦王妃沒相中,他也能將馮君嫁個好人家。
“啟稟老爺,”府中小廝跑來送信:“大姑娘和薛姑爺回來了。”
是馮梅帶著夫婿回來了。
吏部尚書府就在澄清坊的金魚胡同,只隔了幾條街。
姚氏喜,主起去相迎。很快,馮梅和夫婿謝淮進了雍和堂。
馮梅十六歲出嫁,今年十八歲,正是子最風韻的大好年華。形苗條,端莊秀麗,畔笑容溫婉。
謝淮也是一副好相貌,穿著錦袍,風度翩翩,一派名門公子氣度。只可惜走路時右一跛一跛,白玉有瑕,令人扼腕。
眾人相見,又是一番熱鬧不提。
馮侍郎對謝淮這個孫婿倒是滿意的很。
堂堂吏部尚書府的嫡長孫,要不是略有些疾,這門親事哪里得到馮家。
馮夫人晦暗了大半日的心也舒展了不,笑著說道:“老爺,家宴已經備好了。蕓娘還沒回府,是不是打發人去沈家那邊催一催?”
馮夫人口中的蕓娘,正是大馮氏。
大馮氏當年說親的時候,馮侍郎不過是個禮部主事。一個五品員的庶長,貌不驚人,嫁妝不,想攀一門好親事著實不易。
年輕的錦衛百戶沈茂登門提親,馮侍郎猶豫幾日,也就應了。
大馮氏嫁進沈家,連著生了三個兒子,日子過得倒也順遂。
這二十年來,沈茂從百戶升了千戶。京城武將眾多,一個錦衛千戶著實排不上號。且文自恃清高,難免覺得武將鄙。沈茂回岳家不自在,平日來往不算多。
馮夫人有意無意地給大馮氏上眼藥。
馮侍郎果然有些不快,淡淡道:“不必催了。這麼晚沒來,定是不得閑空。令人擺宴吧!”
馮君出人意料地張口道:“伯祖父,再稍等片刻吧!說不定,大姑母和沈姑父在馬車上,片刻就會到了。”
在馮府,馮侍郎一言九鼎,沒人敢多。
馮侍郎眉頭了一,目中閃過一不悅。
眾人用微妙的目看了過來。
馮君半點不慌,不疾不徐地說道:“當年我爹在進京路上遇了匪徒,慘遭橫禍。沈姑父帶著人為我爹收尸下葬。這份恩,我一直記在心里。”
“今晚沈姑父回來,我得當面謝恩才是。”
順便算一算陳年舊賬,見一見前世故人。
馮侍郎眉頭舒展,目里多了幾分贊許:“你倒是知恩恩。也罷,再等一等。”
馮夫人悄然擰了眉頭,心里冷哼一聲,對馮君更添幾分厭惡不喜。
馮君巋然不。
等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大馮氏沈茂終于來了。
一同前來的,還有兩個年。
馮君眸微閃,定定地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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