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允中見了，角幾不可見地翹了翹，這才慢條斯理地拿起果盤旁鎏銀的銀杏葉果(叉)，叉了塊定勝糕放在了手邊的青花瓷金邊小碟子裡，徐徐地道:“你應該知道趙家集所在的那片山林是洪家的吧?”

誤“趙家集”之前宋積雲不知道;誤趙家集之後，不僅知道，還曾悄悄派了鄭全去打聽洪家的事。因此不僅知道那片山林是洪家的，而且知道那片山林是管家的一個小管事，看著洪家的人常年住在蘇州沒回來過，悄悄地將那片山林以每年五十兩銀子的價格租給了一個姓“盧”的人。

至於這個姓“盧”的是什麼份、來歷，與趙家集的那些人有什麼關系，鄭全想繼續查下去的時候，卻發現有府的人也在查這件事。

怕鄭全打聽到了什麼不應該打聽到的事，沒讓鄭全繼續查下去。

加之覺得們家和洪家既沒有什麼恩怨，也沒有什麼利益衝突，想不出洪家有什麼理由要追擊，也就只是留了個心眼，並沒有懷疑洪家的緣故。

如今元允中重新提及這件事，不由想起洪公子不怕得罪大伯父送來的泥料，想到他委托燒瓷……頓時心生警惕，道:“難道追堵我們的人與洪公子有關?”

元允中看臉不對，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道:“你害怕了?”

說完，他隨後卻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神一冷，斜睨著道:“你難道是在害怕這件事與洪公子有關?”

宋積雲心裡正琢磨著與洪熙幾次見面時的景，聞言也沒有太在意，誠實地道:“還是有點害怕的！”

元允中聞言臉好像都開始有些發青似的。

宋積雲暗暗詫異，不知道為什麼，隻好說起了對洪公子的印象:“他這個人看上去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且談吐有，風趣優雅，待人事也頗為溫和謙遜，穩重可靠。”

如果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心裡沉甸甸的。

誰知道元允中卻嗤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沒想到宋小姐還是個以貌取人之人！”

宋積雲愕然。

這話說得也太偏頗了！

洪公子雖然嫌疑很大。但不管什麼事，都要講證據。

元允中這樣，更像是用事，憑著個人的好惡去猜測、懷疑別人。

仔細想了想之前兩人的對話，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元允中，道:“我怎麼覺得你過於針對洪公子了?”

元允中愣住，滿臉不可思議，鬢角的青筋仿佛都在跳，沉聲道:“我針對他?”

宋積雲嚇了一大跳。

不至於這樣生氣吧?

是真有這覺。

不過，更傾向於他發現了些什麼。

狐疑地著元允中，道:“還是你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

元允中著冷笑，一副不想理睬的樣子。

宋積雲暗中點頭。

看樣子還真有發現啊！

想到他至今雲裡霧裡的份，不想刨問底把自己也給牽連進去，索把球重新踢給了元允中，真誠地向他請教道:“那我到底要不要給洪家畫葫蘆呢?這萬一洪家真的有什麼想法，我豈不是自投羅網?”

元允中瞥了一眼。

宋積雲立刻衝著他盈盈地笑了笑。

那穠麗的眉眼，灼灼如盛放的夏花。

元允中像被那熾熱灼著了般，垂下了眼瞼。

宋積雲卻在那裡繼續道:“這世間也沒有後悔藥賣，我現在真是騎虎難下，想找個理由推了洪家，還得絞盡腦想理由。”

非常苦惱的樣子，清脆婉轉的聲音都懨懨的，沒有了生氣。

元允中放在桌上的手指了。

滿室都是宋積雲的長籲短歎，如窗外吹拂著枝葉的秋風。

元允中終於了眼皮，道:“你還準備和那洪家結通家之好不?”

“什麼意思?”宋積雲滿頭霧水。

元允中半闔著眼瞼，道:“抄家滅族尚且罪不及出嫁，你不過是幫他們家燒了窯瓷，你怕什麼?”

也就是說，只要不和洪家深就沒事。

終於讓這家夥了底。

宋積雲舒了口氣，道:“還不是因為你鄭重其事地告誡我一番。”

那聽似抱怨的語氣裡還帶著幾分嗔。

元允中抿了抿角，道:“我這不是看有人要上全副的家當給別人燒瓷，連窯廠的生意都不想做了嗎?”

語氣裡到底了幾分譏諷。

“怎麼可能?”宋積雲整了整袖，正地道，“只有繼續做窯廠的生意，我才算是真正的在窯廠立了足，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那就早點把洪家的葫蘆搞定了。”元允中挑著眉道，“窯廠明年的訂單下個月二十八就要開標。”

宋積雲駭然，心裡如驚濤拍岸。

窯廠是在每年的十月開標不錯，但的開標的日期卻沒有定數，都是督陶隨意安排。

現在離開標還有一個多月，他怎麼會知道的時間?”

宋積雲睜大了眼睛著元允中。

元允中風輕雲淡地坐在那裡，任由看著。

宋積雲輕笑。

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總歸是幫了。

得謝他。

宋積雲恭敬地給元允中行了個福禮，道:“多謝公子。我這就吩咐下去，開始準備窯廠的標文了。”

元允中臉微霽。

宋積雲起告辭。

元允中卻喊了小六子進來，吩咐他道:“你去大小姐那裡，讓人拿幾個福祿葫蘆素瓶過來。”又指了書案前太師椅，對宋積雲道:“早點把那個葫蘆畫出來，也好早點開窯。”

他這是讓在這裡把樣品畫出來嗎?

宋積雲想到元允中那唯致的畫風， 覺得若是他能幫著看一眼，肯定能很快就敲定給洪家的圖樣。

欣然頷首。

小六子一陣風地跑了。

元允中告訴宋積雲放料和調碟的地方，自己卻轉從多寶閣架子上拿了個如胭脂盒般大小的剔紅漆盒子，道:“用這個畫茱萸。”

宋積雲好奇地打開盒子。

豔麗的紅磨了細細的，在屋暗綠的線中閃爍著熠熠的華。

宋積雲訝然:“珊瑚。”

元允中點頭，又翻出個黑漆鏍鈿的盒子，道:“用這個畫枝葉。”

宋積雲默默打開，是孔雀石磨的。

角微。

有必要用這名貴的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