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日之后，長山就后悔了自己沖之下做出的決定。

　因為他發現阿野不但又傻又話癆，還特別能花錢。

　見到好看的服要買，看到好看的鞋子要買，看到好看的簪花也要買，看到他不認識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是要買。

　吃的方面也是，就像了八百年的鬼一樣，但凡進他眼簾的吃食，他都想嘗一嘗，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從街頭吃到街尾，只要你掏錢掏得慢一些，他就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著你，活像了待似的。

　這些天，長山已經不止一次被買吃食的人數落，說他舍不得給弟弟花錢，弟弟都傻了，給弟弟買點東西還摳摳搜搜，沒個當哥哥的樣子。

　長山很郁悶，起初還和人家解釋說阿野不是他弟弟，可每當他這麼說，阿野就會很乖巧的他一聲哥哥，引得別人對他更加鄙視。

　長山悔得腸子都青了，無數次想把阿野重新送回山里去。

　可是阿野有時候傻，有時候又十分明，本不給長山甩掉他的機會。

　這樣過了將近一個月，長山的荷包越來越癟，到最后只剩下幾粒碎銀子和十幾個銅板。

　“你真的不能再買東買西了，再這樣下去咱們要肚子了。”

　兩人走到一個城市的大街上，長山一看阿野又兩眼放地四瞅，忙及時提醒他。

　這幾天，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提醒過阿野，阿野也答應了他，不再要東西。

　可答應歸答應，他并沒有怎麼遵守，見到好吃的好玩的還是會和長山哼唧。

　長山把荷包給他看：“只剩下這些了，花完就沒了。”

　“沒有你再賺呀！”阿野一本正經地教訓他，“像你這樣只花不賺，早晚坐吃山空。”

　“……”長山腦門青筋直蹦，“是我花的還是你花的，要不是你，這錢起碼夠我用兩年。”

　“那兩年后呢？”阿野問。

　長山頓時啞口無言。

　他沒想過兩年后，他也不會賺錢，他這些年一直跟著宋憫，吃穿用度都不用心，除了一武功，他沒有任何賺錢的門道。

　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過兩年，因為這世界真沒意思的，興許他哪天不想活了，就悄無聲息地找條河往里面一跳，這一生就算過完了。

　誰知道會莫名其妙地被這傻小子纏上呢？

　“要不你在街上賣藝吧！”阿野在旁邊給他出主意，“我看你功夫好的，應該能賺不錢。”

　長山白了他一眼，把荷包收起來，大步往前走，“要賣你賣，我不賣，錢花完之后，咱們正好一拍兩散，分道揚鑣。”

　阿野愣住，過了一會兒，小跑追上長山：“既然如此，你再給我買一只燒鵝吧！”

　長山：“……”

　阿野見他不回答，便退而求其次：“那就再買份豌豆糕吧！”

　長山還是一言不發，心想他再敢叨叨一句，就一把掐死他。

　等了好一會兒，阿野卻出奇地安靜，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長山覺不對勁，轉頭一看，阿野并不在他邊。

　人呢？

　長山突然有點慌，忙著阿野的名字四下張，邊人來人往，卻沒有阿野的影。

　“阿野！”他一邊一邊順著來路往回找，走了幾步，又猛地停下。

　他不是一直想甩掉這個傻小子嗎，現在機會就在眼前，為什麼還要回去找他？

　算了，不找了，反正也不是他故意把人弄丟的，這些天他真的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他們本來就是敵對方，換了誰也不可能像他這樣好心好意對待一個敵人。

　何況他現在確實沒錢了。

　這樣想著，他便決定不再去找阿野，為了避免被阿野找到，他快步走進街邊一個巷子里，著墻躲起來。

　街上的喧囂聲稍微小了些，他在墻上，聽到自己慌張的呼吸聲。

　他不自嘲一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做賊似的躲避一個傻子。

　也不知道那傻小子是怎麼走丟的。

　看什麼東西看迷了？

　還是被人群散了？

　再不然，被拍花子的拍去了？

　他那麼傻，拍花子的沒道理拍他吧？

　可是，萬一呢，畢竟他看起來是不傻的，甚至還有點俊俏，尤其是上還穿著新買的服。

　會不會被賣去青樓當小倌？

　長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越來越放心不下。

　他確實沒有義務對阿野負責，可是如果阿野真的被賣到那種地方……

　算了，回去找找他吧，就算要甩掉他，也該把他扔到山上，畢竟他在山里好歹能活下去，在城里卻不一定。

　有時候人心比野更可怕。

　長山打定主意，又迅速跑回到街上，沿著來路邊找邊阿野的名字。

　街上的行人都奇怪地看著他，他已經顧不上在乎這些，反倒提高了嗓門，一聲接一聲地喊。

　“咦，這不是那個摳摳搜搜不肯給弟弟買糖葫蘆的人嗎，怎麼，他弟弟丟了？”有人在旁邊小聲議論。

　“我看他是故意的吧，先把弟弟弄丟，再裝模作樣地找一找，省得父母責罰。”

　長山心里不是滋味的，他不愿意給阿野買東西的緒有那麼明顯嗎，以至于這些人竟然把他想象這樣？

　可他現在沒時間和這些人計較，只要能找到阿野，不就是糖葫蘆嗎，給他買就是了。

　長山腦子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就在他以為阿野真的丟了時，無意間瞥見街邊的一個書攤上，有個和阿野非常相似的背影。

　阿野應該不會看書吧？

　長山心想，雖然他確實是識字的，可是作為東廠第二心狠手辣之人，喜歡看書的話覺好像怪怪的。

　他應該喜歡殺人剝皮點天燈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