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大好河山，周世顯連日來淤積的憤懣，緩解了許多，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睿智，若是他守住了潼關，歷史會發生什麼樣微妙的變化？

　若是威營守住了潼關，至關中之地無憂。

　關中……

　周世顯難以掩飾對關中的贊嘆，這可是八百里秦川，歷朝歷代多英雄豪杰，都是在這里起家的。

　被山帶河，沃野千里，天下形勝，莫過于此。

　保住了關中，便等于保住了大明，借李自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放棄關中直取京城，他不怕后路被抄麼？

　說話間，威營接管了這段城墻，并且開始晾曬火藥，悉地形，為了接下來的大戰做準備。

　這里的地形十分特殊，險要自不必說，以潼關關城為中心，兩側邊墻沿著山勢起伏綿延。

　向北方遠眺，便是黃河，連著渭水，河，向南是崎嶇險峻的秦嶺。這地勢讓周世顯深深的吸了口氣，果真是天下第一雄關。

　可問題是，孫傳庭就算兵敗河南，帶著殘部逃回了潼關，他又是怎麼將這天下險關丟了的？

　周世顯的記憶中，似乎有野史記載，大順軍是尾隨孫傳庭，喬裝戰敗的明軍混進潼關的……

　他清澈的雙目看向遠方，那里黃河滔滔，連綿不絕。

　數日后，潼關北城。

　周世顯將兩千五百兵馬，分為正兵，輔兵，預備隊三部分。

　正兵是他的本部威營，負責正面防。

　輔兵是從兩千京營士卒里，挑選而出的青壯，專職負責釋放滾木擂石桐油之類的守城械。

　預備隊則是他的五十名親兵，用作最后的翻盤力量。

　夜，繁星點點。

　空的潼關之，一排排空曠的房舍，沒有聲息，本是天下雄關之一的潼關，在夜里宛如鬼城。

　周世顯抱著他的鳥銃，斜靠在墻磚之上，上的大紅棉甲早已污穢不看。

　旁是他的手足兄弟，或坐或臥，有的和而眠，發出輕微的鼾聲，有的拭著火槍，整理著彈藥。

　午夜時，李遷從關返回。

　他挨著周世顯緩緩坐倒，捶打著酸痛的小肚子。

　周世顯輕道：“如何了，關怎麼說？”

　李遷了汗，苦笑道：“啥也沒提，就讓咱們便宜行事，缺什麼去關自取。”

　周世顯無奈搖頭，關守軍是指不上了，孫傳庭出兵時，將能帶走的人馬全帶走了。

　李遷言又止，輕道：“孫大人……能贏麼？”

　周世顯看著他，一時無言。

　翌日，清晨時分。

　一隊輕騎打著孫傳庭的旗號，從山路上疾馳而來，沿途大聲嘶吼著：“大捷，大捷，督師大人收復！”

　“大捷，大捷……”

　威營士卒紛紛起，趴在邊墻上瞧著，一陣喧鬧，很快整個潼關都沸騰了起來。

　李遷慌忙爬了起來，一臉喜道：“孫督師勝了？”

　可是大城，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周世顯并未多言，只是低頭不語，他心中明鏡一般敞亮，如今的只是一座空城。

　李自本就是個流寇，習便是流作戰，他不會在城與秦軍打消耗戰。大順軍的戰略意圖，就是瞎子也明白，這是要敵深。

　秦軍收復的捷報，很快傳揚開了，快馬去京城報捷不提，這捷報讓瀕死的大明王朝，似乎看到了一線曙。

　之后的幾天，捷報一個接著一個，似乎秦軍所到之，大順軍毫無還手之力。此時孫傳庭上奏朝廷，請求固守，大軍休整，待查明闖軍主力位置之后，再與之決戰。

　崇禎回了兩個字：“不準！”

　孫傳庭無奈，只得著頭皮繼續進攻。

　周世顯心中明白，秦軍這樣不顧一切的進攻，補給線拉的越來越長，境也越來越危險……秦軍快斷糧了。

　設地的想一想，他替孫傳庭憋屈。

　孫督師是一代軍事天才，他能不知道補給線越拉越長，他隨時會被截斷糧道后勤麼？

　孫傳庭是沒辦法，他被崇禎急了，若是秦軍停止進攻，就要再一次被扔進錦衛詔獄了。

　他寧愿死。

　又是一個午夜，天再次沉，今年大明北方的雨又綿又，電閃雷鳴后，瓢潑大雨再次落下。

　潼關北城，籠罩在一片雨幕中。

　周世顯抬頭看著天，他知道，這場大雨是垮孫傳庭，款十萬秦軍的最后一稻草。

　補給線無限拉長的秦軍，完了。

　史載，崇禎十六年，九月。

　孫傳庭攻克空城郟縣，連日大雨，糧草不濟，他率軍長驅直的致命弱點，徹底暴在大順軍面前。

　常年領兵作戰的孫傳庭，自然是留著后手的，他安排了一支部隊，留下來阻擊大順軍，掩護他的嫡系秦軍撤退。

　正是這支斷后部隊出了岔子，導致了滿盤皆輸。

　智者千率，必有一失，在這件事上，孫傳庭是有私心的，他留下斷后的部隊，是河南總兵劉永福的河南兵，這樣的安排自然讓劉永福十分不滿。

　于是乎，劉永福麾下河南兵嘩變。

　孫傳庭猝不及防，在大順軍全線反攻之下，頃刻間大軍潰敗，兵敗如山倒，秦軍陣亡多達四萬。

　日出日落，又是一個夜幕降臨。

　威營駐守的潼關北墻，如今已經被修繕一新，城墻上擺滿了滾木，擂石，士卒分三班流駐守。

　深夜時，周世顯雙目微閉，和而眠，懷中扔抱著那桿葡萄牙造火繩槍。

　凌晨時分，天將將亮，地面微微震起來。

　剛開始，還只是微微震，很快遠方傳來人喊，馬嘶聲。

　“希律律！”

　清晨時，靜謐無聲，戰馬嘶鳴聲在山中回著，有一些警覺的威營士卒，紛紛被驚醒，順著垛口向外張。

　不久，大約一刻鐘后。

　漫山遍野的潰兵，出現在周世顯，和威營將士眼簾之中。

　一瞬間，死一樣寂靜。

　周世顯雖然早就預料到了，卻仍是頭皮發麻，他從未想過大軍潰敗的長江竟如此可怕，漫山遍野全是潰兵，騎兵和步卒攪在一起，奪路而逃。

　雨后山路本就十分難走，不時有士卒被戰馬踩踏，嚎著倒下，又被后面的人瘋狂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