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徹底寂靜下來，連同宋憫的息聲也消失了。

　杜若寧站在他兩步之遙的距離，怔怔地看著他低垂下去的頭。

　他太瘦了，又白又細的脖頸幾乎承不住頭顱的重量，看起來隨時都會斷掉。

　因為被釘在柱子上的緣故，除了低垂的頭，整個子都是直立著的，仿佛在竭力維持著他最后的尊嚴。

　杜若寧怔怔地站著，站了許久，才轉向外走去。

　打開殿門，看到江瀲，李鈺和長山站在門口，他們聽到靜同時向看過來。

　秋領著一隊人守在不遠，小虎也和他在一塊。

　“姐姐。”李鈺了一聲，見杜若寧完好無損，終于松了口氣。

　長山隨即往殿里看去，見宋憫垂著頭一不，大喊一聲沖了進去。

　杜若寧的肩被他撞到，子一晃，隨即被江瀲手扶住，攬在懷里。

　“死了？”江瀲問。

　“死了。”杜若寧點點頭。

　“真的死了？”李鈺又問。

　沒等杜若寧回答，長山悲?的哭喊已經在殿里響起。

　三人同時往殿里看去，就見長山跪在宋憫腳邊，頭著地，哭得子直。

　“走吧！”杜若寧怔怔一刻，率先沿著臺階走下去。

　江瀲跟在后面。

　李鈺又看了一眼長山，隨后追上。

　“姐姐，長山怎麼辦？”

　“隨他去吧！”杜若寧道。

　李鈺“哦”了一聲，先是追上江瀲，挽起他的手，又拉著他一起追上杜若寧，挽起杜若寧的手。

　三個人并排走下長長的臺階，同時仰頭向天空。

　深秋的天空如湖水般澄凈湛藍，雁聲聲，白云悠遠，風從西邊吹來，裹挾著來自高原的寒意，掠過流溢彩的宮檐，拂檐角的占風鐸，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想回家了。”杜若寧幽幽嘆道。

　“那就回家。”江瀲說道，“這邊留給平安侯他們善后就行，我們先帶一隊人馬回京。”

　“好啊好啊，我也想回去了。”李鈺說道。

　杜若寧收回視線，想了想道：“先和平安侯會合后再說吧！”

　三人繼續往前走去，秋領著人跟在后面。

　杜若寧想到什麼，對江瀲說：“宋憫最后拿著我的劍刺了自己一劍，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刺在右邊膛？”

　江瀲眉心微蹙，轉頭看向，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道：“也許是因為，他的心臟長在右邊。”

　杜若寧愣住，半晌都沒有說話。

　難怪宋憫當年被捅那樣都沒死，原來是他的心長偏了。

　呵！

　心復雜地笑了一聲，甩甩頭，用力握江瀲和李鈺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那個也曾春風得意，鮮怒馬的狀元郎，如果有來生，但愿他們再也不要相遇……

　……

　三日后，杜若寧留下衛倫胡守蔡青等人在西京善后，自己和江瀲李鈺一起率三千輕騎兵回京，秋和王寶藏杜若賢等人隨行。

　杜若賢已經兩年沒有回家，趁此機會和一起回去看看。

　許是因為歸家心切，一路上都在全速前進，把原本應該輕松從容的路程趕了急行軍。

　饒是這樣，路上也走了一個多月，深秋離開西京，到達城已經是落雪時節。

　京這日恰好在下雪，定國公早早便得到消息，親率文武百到城外迎接圣駕，京城民眾聽聞皇陛下回京，更是萬人空巷頂風冒雪出城相迎，場面比國公爺平定西戎回京時還要隆重。

　走時春正盛，歸來雪滿山河，著眼前悉的景，親切的面孔，每個人都是同樣的熱淚盈眶，慨萬千。

　定國公的已經完全康復，一威風凜凜的黑繡金蟒袍，在漫天風雪里龍行虎步地向杜若寧走來，還離著很遠，雙眼已經蓄滿淚水。

　到了近前，他擺跪倒在雪地上，拱手高聲道：“臣杜關山率百恭迎圣上平定南疆西京得勝還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在他后齊齊跪拜，同聲高呼：“臣等恭迎圣上得勝還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民眾們也在道路兩旁齊刷刷跪地叩拜，山呼萬歲。

　杜若寧一紅端坐馬上，平靜地接萬民參拜，禮畢，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背，含淚向杜關山單膝跪下。

　“阿爹，寧兒回來了，寧兒帶著弟弟回來了！”

　杜關山忍了許久的淚終于掉下來，忙彎腰將扶起，在肩頭重重拍了兩下：“好，好孩子，阿爹就知道你是好樣的。”

　這時，李鈺也下馬走了過來，對杜關山俯拜下：“國公爺，鈺兒回來了。”

　“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杜關山欣地看著他，也拍了拍他的肩，“不錯，不錯，長高了，也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

　李鈺從小缺失父，先前險些把自己當國公爺的私生子，此時得到國公爺的肯定，忍不住淚盈于睫。

　好在沒等他哭出來，江瀲便隨后走過來，恭恭敬敬地給杜關山見禮。

　杜關山樂呵呵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說了一句：“好婿。”

　江瀲：“……”

　雖說大庭廣眾這樣有點別扭，但是，還是很悅耳的。

　這時，杜若賢也下馬走過來，跪在杜關山面前了一聲“三叔”。

　杜關山看著這個胎換骨一般的侄子，亦是慨萬千，親手將他拉起來，也好好打量了一番，點頭道：“好孩子，三叔知道你這回立了大功，等回家后再為你設宴接風，好好嘉獎你。”

　杜若賢自從犯了錯，在西邊兩年多沒敢回家，每回想到回家，總是擔心會被三叔教訓，如今非但沒有挨訓，還得到了表揚，頓時激得眼淚汪汪。

　幾個人寒暄過后，后面三品以上的員才得以上前來給杜若寧見禮。

　沈決早已在員隊伍著脖子了許久，此時便急不可耐地沖過來，先給杜若寧見了禮，后跑到江瀲面前抱怨道：“你們說什麼呢說這麼久，我都快夫石了。”

　“……”江瀲許久沒見他原本還有點小小的想念，聽他一開口還是這麼不著調，那一點小小的想念也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