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惶惶不安地爭論了兩天，眼看著飛虎軍離西京越來越近，卻始終沒能想出一個阻止飛虎軍到來的好計策。

　焦躁之余，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明白，現在的飛虎軍就好比洪水過境，想要不被淹，除非有足夠的沙土填埋，或者趁早逃離，爬上高。

　為新朝政權的核心員，他們平時著普通人不到的榮華富貴，大難來時便不能像普通民眾那樣臨陣逃，否則就會人頭落地，還有可能會禍及家人族人。

　不逃的話，一旦飛虎軍破了城，新朝政權覆滅，他們同樣會被砍頭。

　所以，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敵，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盡管這生機在飛虎軍面前極其渺茫。

　這一日，眾人又在宮里商議到很晚才散，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憂慮。

　吏部尚書嚴平回到家中，一個人坐在書房里喝悶酒，心中盤算著要不要悄悄送走家眷，遣散奴仆，免得飛虎軍破城了，全家人都跟著遭殃。

　只是這種做法也有風險，萬一傳到攝政王耳朵里，下場不比落在飛虎軍手里好多。

　攝政王那麼偏激的人，若知道他在背地里轉移家人，肯定會拿他殺儆猴的。

　左思右想沒有萬全之策，不后悔當初不該聽信張壽廷的蠱，背叛大周做了這新朝的尚書令。

　他本是大同府布政司左參政，雖不及尚書那般位高權重，好歹也是個從三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家中妻賢子孝，高堂康健，生活十分滿，不知怎的就被權利迷了眼，被張壽廷拉下了水，到如今落得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嚴平越想越后悔，正在愁眉不展之際，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出去，本說了不準任何人打擾，誰讓你進來的？”嚴平沉著臉呵斥道。

　年輕人卻沒有聽話離開，反倒關上門向他走過來，笑著摘下頭上的小廝帽：“大人，您不認得我了？”

　嚴平一愣，一面警惕地站起，一面皺眉將他仔細打量。

　“你，你是大同府開酒樓的那個杜六？”

　“大人真好記，小的正是杜六。”年輕人笑得一團和氣，恭恭敬敬地給他見了個禮，“許久不見，大人可還安好？”

　嚴平的警惕毫沒有放松，仍盯著他問道：“你不在大同開你的酒樓，怎麼跑到西京來了，還有，你是怎麼找到本這里來的？”

　“大人莫張，聽我慢慢說。”杜六直起，笑著安他，不見外的樣子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大人有所不知，小的不僅在大同有產業，在太原，西京都有產業，而且小的也不是只有酒樓，還有煤礦，票號，綢緞莊等等，不過小的今天不是來和大人炫耀產業的，而是人之托，來給大人帶話的。”

　“誰所托，帶什麼話？”嚴平心頭一跳，約猜到了一點端倪。

　杜六觀他神，了然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小的還有個名字杜若賢，乃京城定國公府二房的三公子。”

　“什麼，你，你，你是……”嚴平大驚，酒意全消，手指著他，連說了幾個你，那個名字卻始終沒說出口。

　“沒錯，正如大人所想，小的是皇陛下的六堂兄。”杜若賢笑著說道。

　嚴平臉一白，撲通一聲跌坐回椅子上。

　“皇陛下要你和本說什麼？”

　“陛下說，知道大人當初歸順新朝并非本意，全是了張壽廷的蠱，所以，想送一個機會給大人，不知大人要不要接？”

　嚴平這時候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也知道自己方才的預想沒錯，極力制著激的心問道：“什，什麼機會？”

　“自然是將功補過的機會。”杜若賢說道。

　嚴平遲疑片刻，又問：“得是多大的功，才能補這個過？”

　“倒也不用多大。”杜若賢道，“大人只需要聯絡和您一樣是了張壽廷蠱的員，在飛虎軍攻城時按兵不就行了，別的都不用做。”

　“就，就這麼簡單？”嚴平不敢相信，“什麼都不做，就能抵消我叛國的罪了？”

　“是啊，我們皇陛下就是這樣仁厚大度。”杜若賢正道，“大人知道為什麼是我來勸您嗎，因為我從前也曾這樣被饒恕過，所以才有了現在富甲一方的杜六。”

　“……”嚴平怔怔地看著他，許久之后，慢慢點了點頭。

　一炷香后，杜若賢重新戴上小廝帽，恢復了低眉順眼的模樣，辭別嚴平離開了尚書府。

　回到城西的聚賢客棧，杜若賢連口氣都沒歇，徑直去了二樓的天字房。

　“六堂兄回來了，此行可還順利？”

　房間里，杜若寧和江瀲正在下棋，見杜若賢進來，拈著棋子笑問了一句。

　杜若賢忙拴上門，上前跪下回話：“陛下放心，一切順利。”

　“這里沒外人，六堂兄無須客氣。”杜若寧他起來，指著棋桌旁的凳子讓他坐，“六堂兄辛苦了，坐下慢慢說吧！”

　杜若賢站起來，看看，又看了看不聲的江瀲，最終還是沒敢坐，躬著子把自己和嚴平的對話從頭到尾復述了一遍。

　杜若寧聽著他回話，手里的棋子半天都沒落下，等到他說完之后，突然嘟起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通拉。

　杜若賢嚇一跳，以為自己哪句話沒說對惹生了氣，剛要跪下，就聽他這個妹妹沖江瀲嗔道：“不玩了，沒意思，每回都是你贏。”

　江瀲愕然，繼而丟下棋子發出一聲輕笑：“不是說為了打發時間嗎，怎麼還帶惱的？”

　“就惱就惱。”杜若寧道，“你能不能有點眼力勁兒，我可是皇帝，你見過誰和皇帝下棋敢一直贏的？”

　江瀲越發笑得開懷：“行行行，我錯了，我下得太投，忘了你是皇帝，請皇陛下恕罪。”

　杜若賢驚得瞪大眼睛，打死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笑得像吃了兩斤蜂的男人，是殺人不眨眼的東廠提督江瀲。

　當初他在東廠的那些罪，至今都還歷歷在目，因此極度懷疑這個江瀲是被調了包的，要不然就是和他四妹妹一樣，里換了個芯子。

　否則本解釋不了堂堂東廠提督為什麼會笑得像個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