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日沒夜地趕了幾天路,這天清晨,杜若寧終于到達了龍山。
沈決提前得到消息,和王寶藏一起在山下等候。
許是山里條件艱苦,兩人都瘦了一圈,尤其是沈決,為了找人,整日在叢林中鉆來鉆去,本沒有心收拾自己,一張臉胡子拉碴,裳也臟兮兮的,和從前那個風流倜儻的錦繡公子判若兩人。
三人見了面,王寶藏和沈決剛要下跪,杜若寧直接擺手免了他們的禮,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線索?”
“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沈決回道,語氣頗有些沮喪,“我一來就跟著廠衛去了他們出事的地點,種種跡象表明,兩人就是掉到了那個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水潭連接著山里最大的一條河流,當地人它千支河,意思是它的支流很多,數不勝數,其中還有些支流流地下暗河。”
他說到這里緩了口氣,又接著道:“那個水潭已經被我們搜了不下二十遍,人不在那里,說明是被水流沖走了,但我們沿途往下游找了一百多里,卻什麼也沒找到,至今仍拿不準他們是順著主河道一路沖出山谷匯了瀾江,還是中途被沖進了哪個支流,說得悲觀些,也有可能已經被大魚或野吃了。”
杜若寧的心猛地收。
盡管自己也想到過這種可能,當這種可能從沈決口中說出來,還是讓心口狠狠刺痛了一下。
不能接,甚至不敢想象江瀲被野啃噬的畫面,想一想都覺得遍生寒。
“即便被野吃,也得有尸骨殘骸吧?”閉了閉眼,忍痛問出這句話。
“沒錯,肯定會有殘骸。”沈決道,“這是我來之前就已經想到的,所以我把屠一刀也帶了過來,這段時間,我們先后在水里和山林里找到過很多殘骸,但屠一刀驗過之后,說那些都不是江瀲,也不是春。”
“確定嗎?”杜若寧揪著心追問。
“確定。”沈決點頭道,“屠一刀的驗尸水平毋庸置疑,他和江瀲春又那麼……”
這個話題太讓人難,沈決沒有接著往下說,嘆了口氣道:“陛下認為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當然是好消息。”杜若寧毫不遲疑地回他,“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既然那麼多殘骸都不是他,那他一定還在人世,在某個地方等著。
我會找到你的,江瀲,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走吧,帶我進山,我先去瀑布那里看一看。”杜若寧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抬頭向面前高聳云的山峰。
沈決應是,和王寶藏一起帶著往山里走去,一面走,一面繼續向介紹況。
飛虎軍組的護衛隊在后面跟隨。
因為這些日子一直在山里來來回回,王寶藏已經對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因此沒有帶杜若寧走江瀲他們先前走的那條路,而是抄了一條近路過去。
王寶藏說,這條路是他在附近山村走訪時,有個獵戶告訴他的,獵戶說幾十年前這條路才是上山的主路,后來有人傳說這條路上鬧邪祟,害了很多人命,人們都很害怕,寧愿從遠一些的地方繞行,也不敢走這條近路。
再后來,越來越多的人因為生活艱難離開大山去外面討生活,山里的人越來越,老一輩的也都陸續離世,這條路就徹底被人忘了。
“我們剛來的時候,這條路整個被雜草灌木覆蓋,基本等同于沒有路,為了行走方便,花了好幾天才將它清理出來,現在只算勉強能走。”王寶藏指著路兩旁新挖的泥土痕跡讓杜若寧看。
“原來如此,真是辛苦你了。”杜若寧順著蜿蜒的山路向上看,想到什麼又問,“那個獵戶多大年紀,他既然知道這條路,會不會還知道些別的東西?”
“問過了,他年紀大了,已經好多年不上山打獵,因此對山里的況也不是太了解,但我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幫忙向其他人打聽況,如果有什麼線索,他會告訴我的。”王寶藏說道。
“很好,你想得很周到。”杜若寧給予他肯定,又建議道,“也可以把范圍再擴大些,不只是附近的住戶,全縣的人都問一問,有用沒用的總要試一試。”
“好,我回頭就讓人去問。”王寶藏點頭應下。
走了約兩個時辰,杜若寧約聽到轟隆隆的流水聲,周圍的空氣也漸漸潤起來。
沈決告訴,馬上就要到了。
因為那座吊橋已經炸斷,上面的山也已塌陷,他們沒有再往上面去,直接去了瀑布下面的水潭。
水潭邊還有幾個東廠的廠衛在此看守,自從江瀲落水潭失蹤后,他們一直留在這里沒有離開。
見到杜若寧過來,幾個廠衛都紅了眼眶,跪下來給磕頭,說自己沒能保護好督主,請陛下責罰。
杜若寧親自將幾人扶起,安道:“這不是你們的錯,你們無須自責,把當天的況再和我說一遍吧!”
幾個廠衛便抹著眼淚將那天的事仔仔細細和講述了一遍,又指著上面被炸塌的山和垂在山崖上的吊橋給看。
因為山崩塌,那里已經完全變了樣子,就連瀑布的水流都改變了形狀。
杜若寧仰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問沈決:“如果我從上面跳下來,你能不能在我被水流沖走之前截住我,或者你們就跟著我,看我能被沖到哪里去?”
沈決先是一愣,繼而大驚:“陛下萬萬不可,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是啊是啊,這樣太危險了。”王寶藏也跟著勸阻,“陛下這法子我們曾經也想過要試一試,但這個不確定因素太多,極有可能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搭進去一條人命。”
杜若寧沉默著,看樣子還是很想試試。
沈決想起一事,忙指著前面深不見底的潭水轉移的注意:“有件事忘了告訴陛下,我們在水潭底下發現了一口寒玉棺,里面裝的可能是,是……”
“是我?”杜若寧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立刻想到是怎麼回事。
沈決點點頭,肯定了的猜測,小心詢問道:“陛下打算如何安置,要不要打撈上來您瞧一瞧?”
杜若寧怔怔一刻,搖頭淡淡道:“不用了,先放著吧,找人要。”
江瀲就是為了,才會以犯險,至今下落不明,如果再這樣冒險,很有可能這輩子真的見不到他了。
“走吧,我們去下游看看。”強下心五味雜陳的緒,將視線從水面移開,率先向下游走去。
沈決松口氣,連忙拉著王寶藏跟上。
他也知道,陛下得知自己的棺槨就在水下,心里肯定會不好,但不管怎樣,總算阻止了想跳懸崖的念頭。
這兩人真是太像了,都可以為了對方連命都不要,他現在又開始發愁,要是江瀲真的不在了,陛下會怎麼樣?
人啊,太重了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出了事,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為他這樣不顧生死?
大概是沒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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