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跪在地上又往前挪了挪，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說道：

　“兒子聽兩個來自嶺南的小兵說，前年秋天，有人從京城運到他們老家一口千年寒玉棺，說，說棺材里的尸十年都沒有腐爛，是京城一個大的夫人，那個大打算，打算百年以后，回鄉與夫人同葬……”

　江瀲沒等他說完就霍然起，臉也隨之大變。

　春嚇得打住話頭，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伏叩首道：“干爹息怒，干爹息怒，興許他們是胡說的，干爹先不要多想……”

　“你都多想了，還咱家不多想，豈非自欺欺人？”江瀲冷聲道，“你接著說，他們還說了什麼？”

　“他，他們還說，那寒玉棺被藏于嶺南的某深山里，送棺材進山的人回去之后都被殺了。”

　江瀲繃著子站在那里，兩只手在背后用力握，手心里全是冷汗，止不住地抖。

　前年秋天，千年寒玉棺，棺里有尸，還是京城高的夫人……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這尸不就是公主的尸嗎？

　難道宋憫當時并未將公主下葬，或者被埋葬的并非公主本人，真正的公主被他暗中送來了嶺南？

　可他明明后來多次去西山祭拜公主，如果那里埋的不是公主，他去干什麼？

　只是為了做樣子給世人看嗎？

　宋憫當年考狀元好像是從嶺南考出去的，去年冬天若寧還讓陳三省來嶺南調查過他的世，卻什麼都沒查到。

　如果他的猜測屬實，宋憫為何要將公主的尸千里迢迢運回嶺南？

　難道只是單純想等到死后落葉歸與公主埋葬在一起？

　這個變態！

　江瀲死死咬住牙關，中怒火翻涌，想發泄卻找不到出口，憋得兩只眼睛通紅如。

　春小心翼翼地安他：“干爹，您冷靜點，這就是個傳聞，不一定是真的，再者來說，公主已經回來了，現在是陛下，好好的在宮里住著，那尸，就只是一尸……”

　話沒說完，被江瀲一個凜冽的眼神截斷。

　“即便如此，那也是公主的尸，豈容姓宋的王八蛋糟蹋！”

　春無言以對，他知道干爹說得對，倘若宋憫當真做出這樣的事，對于長寧公主確實是極大的辱，無論公主如今是誰，都容不得別人這樣糟踐的尸。

　何況還是干爹放在心尖上的人。

　那個死變態宋憫，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他還是人嗎他？

　“可是干爹……”

　“別可是了，去把那兩個小兵給咱家捆來！”江瀲冷冷道。

　春不敢多，爬起來向外走去。

　剛出門，就聽到里面“咣當”一聲巨響，也不知道干爹把什麼東西砸了。

　春嘆口氣，又在心里將宋憫罵了八百遍。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喜歡人家，還要殺了人家，殺完又后悔，把人家的尸留在家里，還找來一大堆替，一邊懷念人家一邊糟踐人家，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呸！

　春了幾個人，很快就將那兩個小兵五花大綁帶了回來。

　進門先看地上，地上一片狼藉，茶壺茶杯全了碎瓷片。

　江瀲還站在書案后面，渾籠罩著一層寒霜，在南疆這樣炎熱的天氣里，卻給人一種如墜冰窖的覺。

　“干爹，人帶來了。”春推著兩人走到近前。

　江瀲森冷的視線落在兩人上，突然抓起擱在書案上的長刀，幾步過來，手起刀落，砍掉了其中一人的腦袋。

　鮮從那人的脖子里噴而發，他的撲通倒地，腦袋掉在地上，眼睛定格在那一瞬間的驚恐。

　這一下來得太突然，春還下意識躲開了一點，另一個人完全沒有想到，被濺了滿滿臉的，兩一跪倒在碎瓷片上。

　“我說，我說……”不等江瀲問，他便主喊起來，“我們是宋大人的人，是宋大人讓我們這麼說的，他說掌印大人要是問起寒玉棺，就告訴您寒玉棺在嶺南的龍山，還，還……”

　“還什麼？”江瀲厲聲問。

　“還，還說掌印大人倘若十日之找不到寒玉棺，他不敢保證公主的尸會怎樣……”小兵哆哆嗦嗦道。

　春在旁邊聽得都打了個寒戰，眼看江瀲，江瀲還是冷著一張臉，語氣沒有起伏地問：“還有嗎？”

　“沒，沒了。”小兵搖搖頭，“掌印大人饒……”

　“命”字尚未出口，就見一道寒從眼前閃過，他的頭滾落在地，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噴出鮮，然后轟然倒地。

　春屏住呼吸，還沒想好該說什麼，就見江瀲咣當一下扔了手中的刀，過兩尸向外走去。

　“干爹要去哪兒？”春心頭一跳，忙追上去開雙臂攔在他面前，“干爹，您肯定知道這是姓宋的圈套，對不對？”

　“對。”江瀲應了一聲，手開他，又往外走。

　春一個趔趄，忙又竄過去攔住他，“所以干爹您要冷靜，不能上了他的當。”

　“我冷靜不了。”江瀲道，手又去他。

　春索一咬牙，死死將他抱住：“干爹，您不能自投羅網呀！”

　“可我也不能讓公主的尸被人糟蹋。”江瀲大喊一聲，用力將他從自己上扯下來。

　春被扔在地上，又爬上去抱住他的腳：“那是姓宋的在騙您，不一定是真的。”

　“萬一是真的呢？”江瀲紅著眼睛問。

　春啞口無言，抱著他嗚嗚哭了起來。

　江瀲低頭看著他，半晌，嘆了口氣，手將他拉起來。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和宋憫斗了這些年，哪一次讓他占了上風，如果我因為怕有危險，就放任公主的尸被糟蹋，我還是我嗎，還是江瀲嗎，還是你干爹嗎？

　春兒，你讀的書多，當知人活一世除了生死還有尊嚴，干爹不能為了活著，丟了自己和公主的尊嚴，那樣的話我和宋憫有什麼區別？”

　春看著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江瀲掏出帕子遞過去：“好了，別哭了，去把找薛總督來，我有話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