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瀲剛醞釀出來的緒被打斷，頗有些不悅地看了春一眼，將筆架在硯臺上：“什麼重大發現，進來說吧！”

　春看到桌上的紙筆，知道自己打擾了干爹給干娘寫信，但這件事確實很急，他也沒辦法拖延。

　“是這樣的干爹，秋在信上說，他們發現太原總兵張壽廷是五皇子李照的舅舅。”他走進來，把秋的來信遞給江瀲。

　“張壽亭？”江瀲聞言眉心微蹙，“如果我沒記錯，五皇子的母妃是姓林吧？”

　“沒錯，確實姓林。”春道，“但秋說，婉嬪的生母在嫁林家之前，還曾嫁過一戶姓張的人家，生下張壽廷沒多久，家里遭了變故，婉嬪的生母又輾轉嫁了一戶姓林的人家，這樣算下來，張壽廷應該是婉嬪同母異父的兄妹。”

　“竟有這等事？”江瀲的臉沉下來，“這麼重要的關系，怎麼先前從來沒人提及過？”

　“想必是婉嬪的娘家太弱，母子二人在宮里也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因此也就沒人去深究的娘家事。”春猜測道。

　江瀲微微頷首：“應該是這樣，別說其他人不深究，連咱們都疏忽了呢！”

　“是啊，他們確實也瞞得深。”春道，“照這樣看來，五皇子的野心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一個手握十萬軍權的總兵舅舅，想造反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他們可能做夢也沒想到，謀劃了這麼多年，五皇子竟誤打誤撞撞進干爹手里，又被太子撿了。”

　“所以說，姓宋的就是個掃把星，五皇子不和他聯手，興許還不會死。”江瀲揶揄道。

　春：“……”

　干爹的有時候是真毒，這話要是讓宋憫聽到，一準兒又氣個半死。

　“所以，秋的意思是五皇子死了之后，張壽廷無依靠，就和宋憫聯了手？”江瀲又問。

　“確實如此。”春點點頭，“秋還說，最近太原那邊陸續往西京調了幾批兵，他猜想，宋憫應該就在西京了。”

　“調兵做什麼，要扶持小皇子登基了嗎？”江瀲問了一句，這才將秋的來信出來，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

　大致容春已經和他講了，他也就不需要看得太詳細，看完把信放下，沉道：

　“怪不得宋憫有那麼多人手可用，原來是坐擁著整個太原軍團，前段時間陛下登基時，定國公擔心張壽廷不服，還特意派人去試探他，打算他一旦有異就殺了他，結果他卻表現得很配合，愿意為新帝效忠，鬧了半天只是緩兵之計。”

　“的確，這張壽廷確實很狡猾。”春附和道。

　江瀲冷笑一聲：“狡猾有何用，有宋憫那個掃把星在，早晚克死他！”

　春：“……”

　江瀲又將信拿起看了一眼：“秋說他已經將這個消息同時發回京城，你干娘應該已經知曉此事，我擔心會按捺不住要往西京調兵，我修書一封與，讓無論如何等國公爺回京再做計較，你著人快馬送回京城，越快越好，不可延誤。”

　“是！”春鄭重應了一聲，雖然事態急，那一聲“你干娘”還是讓他有點想笑。

　干爹一離了京城，說話都隨意了許多，也不陛下了，也不若寧了，直接就是“你干娘”，哈哈哈哈。

　這下江瀲也不用發愁寫什麼了，提筆刷刷刷很快將信寫好，吹干墨跡折疊封好遞給春：“快去快去！”

　“是。”春接了信，轉出了帳篷。

　江瀲獨自在帳中坐著，心緒不免有些浮躁。

　國公爺尚未到京，自己又遠在南疆，朝堂上能勸得住若寧的人沒有幾個，但愿自己能冷靜下來，不要一時沖不計后果。

　用朝臣們時常掛在邊的話，要三思三思再三思，天大的事也得等定國公回京再說。

　前些日子，他收到定國公在回京途中蘇醒的消息，說定國公在景先生的照料下已經沒有大礙。

　因此他想著等定國公回去后，即便不能親自領兵去西京，起碼能穩住京城的局面，能幫助若寧部署的作戰計劃。

　同為三朝武將，他對張壽廷應該也非常了解，知道該怎麼對付他。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定國公快點回京，祈禱若寧不要因為擔心弟弟而貿然行。

　他不安地站起，在營帳里來回踱步，不知是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擾了心神，還是南方的氣溫實在太高，他的心怎麼都靜不下來，反倒越來越煩躁。

　轉了幾圈后，他決定出去走走，吹一吹風，興許可以緩解一下焦灼的緒。

　出了帳篷，外面天已經暗得只能看到約的人影，一群士兵呼朋引伴地從旁邊經過，說西邊有個大水塘可以洗澡，大家約著一起去洗。

　這時，王寶藏不知從哪里冒出來，走到他邊了一聲：“督公大人，咱們也去洗澡吧！”

　江瀲心里煩躁，沒好氣道：“不去！想去自己去！”

　“干嘛呀這是，誰又招惹你了？”王寶藏歪著頭看他，忽而恍然大悟，“哦哦哦，我知道了，督公大人是怕被人看到那什麼……”

　那什麼是什麼？

　江瀲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什麼意思，氣得沉下臉，想一掌拍死他。

　手都舉起來了，又懶得和他計較，轉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王寶藏自知失言，已經準備好了要挨打，見他就這樣走了，遲疑片刻又追了上去：“你等等，讓我你的臉。”

　自從在睢州府被假掌柜騙了之后，他就落了個病，見到自家商行的掌柜，第一件事就是要一人家的臉，看看人家有沒有戴人皮面，后來連伙計們都不放過，見誰可疑就去誰的臉。

　再后來，隨行的大夫，兵將，包括春，只要他覺得可疑，都要親自上一把，若非他掌管著大家的吃穿用度，早被打死了。

　現在，看到江瀲居然好脾氣地放過了自己，他又開始懷疑江瀲是假的，追上來不由分說就要江瀲的臉。

　江瀲本來就煩，這下更是煩上加煩，一把將他拎起來，作勢就要往遠扔。

　王寶藏嚇得哇哇：“別別別，我錯了，督公大人饒命！”

　江瀲冷哼一聲，將他重重扔在地上。

　王寶藏摔了個屁蹲，捂著屁連聲慘：“督公大人，過分了啊，你就這樣對待你們的財神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