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西京，伴隨著姍姍來遲的春風，宋憫又一次收到了來自南邊的消息。

　他坐在窗前看信，李鈺坐在旁邊看他。

　看著他的臉越來越沉，已經面臨失控的邊緣，李鈺懸在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

　一個月來，他已經接連三次看到首輔大人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

　他每生氣一回，就說明刺殺行失敗了一回，而督公大人也就躲過了一次危險。

　督公大人真的好厲害，不愧是要做他姐夫的人，除了沒有小弟弟，一切都是那麼完。

　想到這兒，他不輕輕彎起角。

　“你笑什麼？”宋憫猛地看向他，眼神鷙如一頭見了腥的狼。

　李鈺心頭一驚，忙收起笑容，指著手邊的書本道：“之前先生與我講這一段，我總是不能理解，方才突然領悟了，覺得很高興。”

　宋憫臉稍緩，下指了指門外：“你先出去吧。我有話和長山說。”

　“是。”李鈺恭敬應是，放下書走了出去。

　房門關上，屋里只剩下垂手而立的長山。

　宋憫猛地將信拍在書案上，忍了許久的怒火終于發出來。

　“死了那麼多人，連江瀲的頭發都沒傷到，我花費了那麼多銀子，就是為了養一群廢嗎？”

　長山冷不防，被他嚇得心頭一，忙跪地勸道：“大人息怒，子要，大夫才代過，讓您怒，思慮……”

　“事辦這樣，我如何不怒？”宋憫憤憤道，“眼瞅著江瀲就要抵達南疆，再想下手哪還有那麼容易，離了鬼爺，那幫人就沒一個能事了嗎？”

　長山無話可說，默然一刻道：“其實他們也不算弱，執行其他任務時，從來沒失過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江瀲太強了是嗎？”宋憫越發的生氣，“一個閹人，竟了神不，誰都不了他，誰都奈何不了他，這樣的話我還和他斗什麼，直接向他俯首稱臣好了。”

　長山垂下頭，不敢再接話，心說大人和江瀲同朝為十年，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爬上高位，他厲害不厲害大人自己還不知道嗎？

　他若真那麼容易被殺死，大人何至于被得東躲西藏，逃到幾千里之外。

　當然，這些話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若當真說出來，大人只怕會氣得當場吐而亡。

　這樣想著，他又覺得大人可憐，為首輔的時候，就沒有一日是快樂的，如今逃離了那囚籠般的京城，仍然不得歡。

　希他過幾日做了攝政王，心能夠舒暢一些，否則恐怕真要如大夫所言……

　“大人還是先消消氣吧，小皇子登基的事還要仰仗大人持，再者來說，大人氣壞了子，豈不正如了對手的意。”

　長山說著站起，走到書案前倒了杯水，雙手捧著呈給宋憫，又接著耐心勸：“咱們一開始也曾設想過路上不能得手的局面，所以才提前在南疆做了部署，江瀲即便到了南疆，也同樣是活不，大人何須憂慮。”

　宋憫接過茶，捂在手里沒喝，長嘆一聲道：“罷了，你別在這里苦口婆心勸我了，只要江瀲一日不死，我的心一日便不能安寧，有這時間，你不如再好好想個計策，讓他們在江瀲進南疆之前做最后一擊，若這一擊還不，再使出殺手锏不遲。”

　長山知道他已經冷靜下來，自個也放了心，正要退下，宋憫又住他：“小皇子在西京登基的消息想辦法讓江瀲知道，到時候他肯定會擔心李長寧，擔心京城的員有異心，擔心天下局勢對李長寧不利，他的心一，咱們就有機會得手。”

　“還是大人有方法。”長山笑著贊了一句，躬道，“大人先歇歇，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宋憫擺手，看著長山走出去，視線移向窗外斜斜來的一枝杏花。

　杏花是當初籌建宮殿時，應五皇子的要求從別移植來的，因為五皇子的母妃名林杏芳，他想效仿明昭帝與嘉和帝，在宮里種滿杏樹取悅母妃。

　如今杏花綻放，他與他母妃的尸骨卻早已埋黃土。

　這算不算為他人做了嫁裳？

　五皇子要謀反，并不是搭上他之后才起的野心，早在幾年前，五皇子就已經在其舅舅的慫恿下開始暗中籌劃，并為此積累了大量的錢財與人脈。

　五皇子母族勢微，沒人拿他們當回事，而這一點卻恰恰了他們的優勢，因為沒人注意，反倒更加容易行事，他舅舅一直暗中在西邊發展勢力，拉攏人心，眼看著時機一天天，起事指日可待，不承想卻在江瀲手上毀于一旦。

　五皇子死后，嘉和帝痛心疾首，對于五皇子母妃常年裝病的事沒有加以追究，他的母族也因此免牽連，后來杜若寧登基做了皇帝，西邊的員雖然明面上都很擁護這位皇，暗地里還是以五皇子的舅舅馬首是瞻。

　五皇子的舅舅自己不能稱王稱帝，便聽從于他，想和他聯手建立新政權，坐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

　聽說他要立李鈺為帝時，五皇子的舅舅一開始還有些不愿，后來聽了他的勸告，意識到李鈺的皇子份確實能讓他們更加名正言順，利于招攬天下英才，這才同意先讓李鈺做幾年皇帝，等到政權平穩后，再將李鈺殺掉。

　至于殺不殺李鈺，什麼時候殺，那都是后事，并不急于一時，眼下最要的，是讓李鈺順順利利地登上皇位，并將他是明昭皇子的份昭告天下。

　李長寧和江瀲，一個不為世俗接納的皇帝，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死太監，怎能比得過李鈺這個名正言順的正統皇子，他已經能預料到，昭告一出，天下歸心的大好局面。

　到那時，他倒要看看李長寧是會承認這個弟弟的份，還是將親弟弟當作叛賊興兵討伐。

　不管怎樣，肯定會非常有趣，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天。

　……

　越往南行，氣溫越高，經過一個月的急行軍，江瀲在遭到幾次有驚無險的暗殺之后，終于率隊進了南疆境。

　這天傍晚，隊伍到達距離鷹揚關三百多里的州城，江瀲拒絕了當地員的盛邀請，在城外扎下營帳，命斥候軍連夜趕往鷹揚關給薛初融送信，說自己最遲后天便可抵達。

　斥候軍走后，江瀲把春進營帳，對他細細叮囑了一番。

　“咱們馬上就要與大軍會合，宋憫應該會抓住這最后的機會對咱們手，所以，今晚你一定要加強防范，增加值的人數，不可有半點疏。”

　“干爹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春嘻嘻一笑，“姓宋的這一路上為了伏擊我們，折損了那麼多人手，怕是手里的人也不多了吧！”

　“那倒未必。”江瀲嚴肅道，“他既然有建立政權的實力，豈會缺了人手，你切不可掉以輕心。”

　“是，兒子明白。”春忙收了嬉笑，鄭重應是。

　江瀲擺擺手，讓他去布防，自己提筆給杜若寧寫信。

　到了地方就要開始忙活，興許就顧不上給寫信了。

　報了一路的平安，這次寫點什麼好呢？

　他握著筆，凝眉沉思許久。

　剛要下筆，春卻去而復返，在營帳門口他：“干爹，秋來信了，咱們的人在西邊有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