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日的急籌備，第三日清晨，江瀲率隊出發前往南疆。

　隨他一起南下的除了東廠廠衛和京郊三大營調的三千兵馬，另外還有春，王寶藏，張玄明和太醫院的幾位太醫，以及民間自愿前往的二十幾位大夫。

　江瀲本來想帶上沈太醫，把張玄明留下來照顧杜若寧，杜若寧卻說張玄明見多識廣，曾經在南邊生活過十幾年，比沈太醫更為合適，有張玄明為大哥治傷，更為放心。

　隊伍出發的那天，久違的紅日破云而出，厚厚的積雪也開始融化，杜若寧沒有去為江瀲送行，坐在梳妝臺前，聽著屋檐的滴水聲，由著夏為梳頭。

　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走的時候，即便不舍也可以去送行，唯獨江瀲走，只要想想那個場景就覺得膽怯。

　怕自己會忍不住流淚，也不愿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他是心底不能的，一下就會如洪水泛濫

　“干爹一起程，天就晴了，這是個好兆頭，陛下只管放心好了。”夏從鏡子里眼打量杜若寧，小心翼翼地安。

　杜若寧轉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問他：“你們后來怎麼都不我干娘了？”

　這個彎子轉得有點急，夏被問得一愣，過了片刻才道：“是干爹不讓我們的，您如今是陛下了。”

　“是陛下就不是干娘了嗎？”杜若寧道，“以后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就我干娘吧，這樣……”

　這樣就可以和他多一份羈絆，就可以當他仍在邊。

　“好的干娘。”夏得到特許，立刻了一聲，笑得眼睛瞇起來，在妝盒里挑挑揀揀，選了兩朵絹花給杜若寧戴上，“眼下外面的花都沒開，等過幾日天氣轉暖，干娘就有鮮花戴了。”

　“我們夏夏就是手巧。”杜若寧對著鏡子照了照，滿意地夸贊了一句，起道，“走吧，咱們去做事了。”

　夏應聲是，學著江瀲的樣子，躬將小臂遞過去讓扶著。

　杜若寧不笑起來：“你干爹把你送進來就是為了逗我開心吧？”

　到了前面，陸嫣然和安公公都在，看到杜若寧扶著夏的手出來，陸嫣然嘟著對安公公抱怨：“掌印真是的，自己走就走唄，還非得送進來一個人跟我們爭寵。”

　“誰說不是呢！”安公公很夸張地附和，“先前陛下只獨寵我一人，后面陸尚宮一來，陛下就開始冷落我，現在又來個夏公公，我怕是要被打冷宮了。”

　“哈哈哈哈……”杜若寧哈哈大笑，指著兩人嗔怪道，“一個個都從哪里學來的油舌，朕有那麼脆弱嗎，要你們變著花樣來哄？”

　殿里眾人都笑起來，見狀態還不錯，便都放了心，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杜若寧在龍案后面坐下，翻開奏折提起筆，眼睛盯著上面的字，思念如水般蔓延開來。

　江瀲走到哪兒了？

　出城了嗎？

　下了幾天的雪，路上肯定不好走吧？

　裳穿得夠不夠？

　之前忘了和他說先坐馬車走一程，到了暖和的地方再騎馬。

　要不要現在寫封信給他？

　算了，剛走就寫信，他又該擔心在擔心他了。

　左右有春跟著，春會提醒他的。

　想到春，不又想起早晨藿香悄悄和說，春來和茴香道別，茴香的眼睛都哭腫了，所以沒敢過來服侍。

　唉！

　這兩個小東西，真是人心疼。

　要不等春從南邊回來后，索給他倆賜個婚吧？

　雖說春是個不完全的人，但能力都沒得說，人也格外有趣，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很快樂，只要茴香心甘愿，總會為他們安排最好的生活。

　就是不知道江瀲會不會同意。

　“只要陛下同意，我沒意見。”向南的道上，江瀲正對春如是說。

　兩人出城之后就換乘了馬車，在車里將這一路要做的事制定出了一份詳細的計劃。

　談完正事后，許是為了轉移對杜若寧的思念，江瀲便對著春微腫的眼睛漫不經心地打趣了一句：“怎麼，去宮里道個別，眼睛都哭腫了？”

　春被他突然的轉折弄得措手不及，轉過彎后索心一橫，向江瀲坦白了自己和茴香的事。

　“干爹既然這麼問，兒子就不瞞您了，兒子喜歡茴香那丫頭的，對兒子也很上心，兒子打算這次從南邊回來后，就向陛下求娶，不知干爹是否同意？”

　“只要陛下同意，我沒意見。”江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咱家這些年，大大小小認了幾十個兒子，能有個兒媳婦也不錯。”

　春本來還提著心吊著膽，生怕干爹責怪自己異想天開，聽到江瀲這麼說，頓時歡喜不盡，跪在車廂里給江瀲磕了個頭。

　“多謝干爹全，兒子和茴香以后會好好孝敬您和干娘的！”

　江瀲的注意力本來已經轉移得差不多了，又被這句“干娘”給拉了回來。

　他挑起車簾探出頭看向來路，京城已經被遠遠拋在后，在映著皚皚白雪的明里，只剩下一個約約的廓。

　這個時候，若寧在做什麼呢？

　是在批折子，還是在召見員，化雪的時候還是冷的，乾清宮里的炭火生得夠不夠？

　這幾日的眉心沒有片刻是舒展的，哪怕睡著了也擰一團，總要他手幫平。

　才十幾歲，本該天真爛漫的年紀，心里卻裝著家國天下，人前還要擺出一副老持重的樣子。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彎著眼睛他督公大人了。

　突然有點懷念那個時候的，那才是一個無憂無慮被寵壞的孩子該有的樣子。

　“春兒，等過個幾年，小皇子能獨當一面了，咱們帶著你干娘和茴香，找個地方去居怎麼樣？”他放下簾子問道，眼中有無限憧憬。

　“啊？”

　春從來沒見過干爹用這麼溫的語氣和自己商量事，商量的還是這麼重要的事，一時間有些寵若驚，又因著他的話生出對未來生活的好向往。

　干爹自從有了干娘之后，心真的越來越了。

　“如果干娘同意的話，那自然是好的，這些年干爹確實累的，是該好好放松放松了，干爹喜歡什麼樣的地方，靠山的還是靠海的，喜歡南方還是北方，要不要把夏秋冬和藿香也帶上，要是沈指揮使和嫣然小姐也能一起來就更好了，啊，我再想想還有誰……”

　江瀲：“……你這是居呀，還是大遷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