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一張臉慢慢變了。

廳最初的靜默過後，陡然響起竊竊私語聲，好似無數只蚊蟲在姜老夫人耳畔盤旋飛舞。

努力睜了睜眼，右眼迷霧重重，更生煩躁。

姜老夫人用那隻清明的左眼看向黎。

黎頭皮一炸，強自抑制住恐慌，磕磕解釋：「師太讓我……寫詩……」

一雙漂亮的眼睜得很大，滿是祈求與不安。

是祖母讓站出來的，祖母一定有辦法吧？

黎的話讓室一靜，隨後私語聲更大，已經能清晰聽到嗤笑聲。

姜老夫人太突突直跳，頭痛裂。

這個蠢貨，這樣一說豈不坐實了冒名頂替被當場拆穿的名聲！

咳嗽一聲，一臉嚴厲：「，祖母眼神不好，當時見那冊佛經放在最上面，就以為是你的。你這孩子，先前高僧問起，怎麼不留意一下就冒失跟著去了，竟鬧出這般笑話來！」

黎腦袋嗡了一聲。

祖母在說什麼？怎麼一點都聽不明白？

什麼沒留意？明明是祖母——

黎下意識看向姜老夫人，就見一向慈的祖母眼中沒有一點溫度，冷得能結冰。

打了個哆嗦，恍惚明白了什麼。

「，你可知錯了？」姜老夫人重重拍了拍桌子。

桌面上的茶杯震了震，發出不小的聲響。

黎目游移，看到了鄧老夫人唏噓的神，又撞見了西府二太太劉氏幸災樂禍的眼神。

周圍的議論聲嘈雜無比，黎再也抵抗不住這種無形的沉重，膝蓋一跪了下來：「祖母，我……我錯了……」

姜老夫人心下一松。

知道把事攬下來，這丫頭總算懂事。

一直冷眼旁觀的鄧老夫人心中長嘆一聲：姜氏這樣一說，二丫頭的名聲以後就完了！

在場的太太姑娘們又不是傻子，仔細一琢磨，誰相信二丫頭當時沒有留意啊，都會明白是二丫頭為了才名起了冒名頂替的心思。

看向姜老夫人的目更冷了。

對一直當作掌上明珠的孫都能如此，可想而知這人有多麼無，以後且要小心些。

「阿彌陀佛——」當面鬧出這麼一齣戲，知客僧頗為尷尬，打斷了正準備教訓孫的姜老夫人，「老夫人，不知那冊佛經是府上哪位姑娘寫的，疏影庵的師太還等著見。」

廳頓時安靜了，夫人們悄悄換眼神。

原來還真是某位黎姑娘寫的？到底是誰呢？

們不由看向角落裏的黎皎。

黎皎眉眼低垂，一顆心急跳起來。

難道說被無梅師太看中的佛經是寫的，被伯祖母李代桃僵安在了黎頭上？

一定是這樣，就奇怪今年明明全力以赴，寫的字絕對比黎漂亮，被選中的人怎麼就了黎呢！

「皎表姐——」杜飛雪低聲喊，了黎皎的手。

比起淡淡的黎府二姑娘，當然盼著好事落到自己表姐頭上。

姜老夫人有些尷尬：「這個老還真說不好。老近來老眼昏花，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丫頭們的手抄經文收起來后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並沒細瞧，這才弄錯，讓各位見笑了。」

「哎呀，這也是難免的，鄉君就別往心裏去了。」李夫人忙打著圓場。

其他人雖沒多說，目卻在黎上打轉。

黎跪坐在地上，冰涼如水的地板刺得骨寒，淚水瞬間潤了眼眶。

那些嘲笑的、輕蔑的眼神化作無數飛刀落在上，讓這個一直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孩瞬間無完。

鄧老夫人暗暗嘆了口氣，開口道：「師父可否把佛經給老瞧一瞧。」

知客僧忙把佛經遞過去。

鄧老夫人早就心中有數，此刻不過是做個樣子，掃了一眼便道：「果然是弄混了，這是我們三姑娘的，當時我見寫得好，特意放在了最上面送去東府。沒想到侄媳婦也是這般心思，想讓鄉君一眼就瞧見，誰知鄉君卻誤會了。剛剛鄉君說是二姑娘的，一個小姑娘張之下哪裏能留意到呢？」

這話算是稍微挽救了一下黎的名聲。

就算在場的夫人們心知肚明黎當時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也不能由黎府坐實此事。

姜老夫人心薄涼，第一時間想的是撇清自己，鄧老夫人偏偏不想讓如意。

有四個孫呢，二姑娘的名聲壞了，其他孩又能得什麼好？

姜老夫人愣了愣，礙於場面已經夠尷尬，遂不再言語，算是默認了的說法。

黎低著頭，眼淚落了下來。

「原來是貴府三姑娘寫的，不知這位小施主現在何？」知客僧高聲問道。

廳一片靜默，廳外卻響起陣陣議論，因為聲音太大，傳進裏面來。

「黎府三姑娘？那不是前些日子被拐走的那個嗎？」

「沒錯，後來不是被送回來了。對了，我聽說還是被李神醫送回來的呢。」

「不對啊，這位姑娘我曾見過，瞧著不像是能寫出好字的樣子。」

「呵呵，能不能寫出好字又不是可以瞧出來的。」

……

杜飛雪沉著臉道：「皎表姐，那年你東府伯父生辰，黎三不是送過一幅字，我記得那字一點都上不了枱面呢！」

特意抬高了聲音，頓時把人們注意力吸引過來。

黎皎站姿拔，溫和笑道：「或許是後來三妹刻苦練字，水平提高了吧。」

杜飛雪撇撇：「才過去兩年就一下子提高這麼多？滿京城姑娘的字都不及，還讓疏影庵的師太破例召見？」

在眾人的注視下，黎皎角一直掛著溫和的笑：「許是三妹天資卓絕，近來懂事知道勤勉了，所以水平一日千里。」

黎昭若是天資卓絕，那才是見鬼了，不過在外人面前是決計不說自家姐妹不是的。

也不知那冊佛經是從哪裏來的，伯祖母忍不住攬在黎頭上，祖母又想替黎昭攬過來。

杜飛雪見黎皎替黎三辯白，不由冷笑道：「要是天資卓絕一日千里，那除非太打西邊出來！」

不人暗暗點頭。

知客僧聽在耳里，心中直打鼓。

這要是再弄錯了可就沒法代了。

「老夫人？」

鄧老夫人毫不眾人議論影響，老神在在道：「我們三丫頭今天沒來，不過既然是疏影庵的師太想見，那是的造化，老這就派人去接。」

一旁的姜老夫人心中冷笑：倒是要看看，三丫頭是有哪路神仙相助，能鼓搗出那樣一冊佛經來！

西府雅和苑。

青筠急匆匆而來，對迎上來的冰綠道：「快讓三姑娘收拾一下，老夫人命我來接去大福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