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 他說話非常慢，聲音也很輕，輕得像是飄過的云, 像是拂過皮的羽。

　他說話的腔調語氣也有些奇怪, 就好像這不是自然而然的行為, 而是一種模仿般的舉,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不習慣使用這種陌生的語言。

　唔。

　一個看上去像是人類的家伙，不習慣使用聯邦通用語, 看上去就非常有趣呢。

　蘇璇下意識也放輕了語調，“你在這里做什麼？”

　萊斯特低頭看著。

　那雙淺碧混著藍調的眼眸，看上去寥廓又純凈，讓人聯想到連綿的森林和無盡的天空, 萃取于自然的景和。

　那里面倒映著雇傭兵的影，有一瞬間, 覺得這像是一場夢境。

　“我不知道。”

　萊斯特這樣回答道。

　第一句話過后, 他那原本有些中的聲音, 也漸漸變得低沉厚重，尾音揚的聲調宛如鳴的琴弦。

　他的語句也不再生, 說話變得流暢起來, 就像任何一個隨可見的聯邦公民一樣。

　“然后我看到了那些人。”

　黑發綠眼的男人向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他們和你似乎是不一樣的。”

　那些人大多都在匆忙地趕路，除了數傷的人被攙扶著，神看上去還有些痛苦。

　周圍行駛的陸車速度也都很快，偶爾停下來等燈, 也能看得里面座位上的人滿臉憂，還時不時抬頭打量街邊的建筑, 仿佛那些商鋪樓閣隨時會塌掉半邊。

　總之多數人看上去都是心事重重的。

　數人和親朋人重逢、發現對方還活著的, 陷了短暫的喜悅之中, 然而喜悅之后，他們又開始擔憂或是傷心起來。

　蘇璇聽到街對面的兩個人談話，他們可能是夫妻或者，一個人說他們家的毀了，另一個在說不知道保險公司給不給賠償。

　蘇璇：“……他們當然和我不一樣，畢竟我們又不是彼此的克隆人。”

　當然知道萊斯特說的并不是這個。

　“嗯。”

　萊斯特想了想，忽然微笑起來，“是我的表達不夠明確，所有的人類都是不同的，所有個間都存在差異，它不僅來自那些能展現出的外部特征，也來自部。”

　蘇璇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外部？你是說外貌材這些？”

　萊斯特點了點頭，“是的。或許還有你們的異能，或者更籠統的說，力量。”

　蘇璇：“而部是？”

　萊斯特：“你的喜好，格，，你的夢想和你做出的選擇——我更傾向于這些讓每個人變得獨特，而不是長相的丑或是能力的強弱。”

　蘇璇喜歡聽這句話，“而你了解我的在嗎？”

　“不。”

　萊斯特說道，“所以我想要知道。它會讓我對你有更清晰的認知，而我認為這對我來說是有意義的。”

　蘇璇立刻反問道：“為什麼？因為你對我有好？”

　“是的。自從我看到你的那一刻。”

　黑發綠眼的男人干脆地回答道，“所以我想了解你。”

　蘇璇神復雜地看了他幾秒鐘，“你想知道什麼？”

　萊斯特：“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呢？”

　蘇璇嘆了口氣，“我的記憶始于艾恩七，一個荒星，棲息地周邊又冷又干、遍布沙漠，我離開那里，去了另一個只有編號的暗星，然后我遇到一些朋友，也遇到我的搭檔，我有了船，有了船員，后來，我先和搭檔拆伙，又和船員們告別，我與魔人戰斗，輾轉幾次，然后出現在這里，大概算是個巧合。”

　萊斯特：“這聽上去并不復雜，但我猜你輕描淡寫帶過了許多，嗯，并不快樂的過去。”

　蘇璇不置可否，“還行吧，我覺得沒必要說出來，那不會有助于你了解我。”

　萊斯特并沒有贊同或者否定，“這由你來決定。”

　蘇璇張了張，本來想結束這場對話，但想想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為什麼？為什麼看到我的那一刻就會產生好？”

　“我不知道。”

　萊斯特輕聲說道，“我只是想知道——最年輕的八星、擊敗過比·斯通、多重規則類能力的擁有者——在這些耀眼環的掩蓋下，你擁有怎樣的靈魂？”

　蘇璇笑了。

　“你幾乎在照本宣科地讀那些我想要聽的話。”

　有些惋惜地說，“我知道你可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這樣沒用，魔人，另外，我不會加教團，自然也不會是先知的候選人。”

　蘇璇停了停，“而你知道我復制了林祈的能力，我倒是不驚訝，畢竟你們對異能者也很敏，大概也有什麼一眼鑒定對方技能列表的能力吧。”

　一邊說話一邊覺到周圍的世界在坍塌破碎，空間象限再次變得紊不定，失之域的裂口時時現。

　然后，那些閃爍的破碎空間被強制關閉遠去，自己進了主君的領域里。

　這個世界十分單調。

　上方是暗沉沉的低矮天空，灰白的云霧如同波浪般流著遠去，而腳下是冰冷的水流，無邊無際地向遠方延。

　無論朝著哪個方向看，看到的風景都別無二致。

　黑發綠眼的男人站在十數米開外。

　他眼中的神采漸漸湮滅，變了一空殼般的木偶，因為失去了牽線控制，呆滯僵地佇立在原地。

　蘇璇：“外表確實是我喜歡的，但如果只是一皮囊，我可以花錢定制一模一樣的，至于在——”

　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只是說出了在某個特定語境問題里我想聽的話，這或許會讓我到開心，但不能打我。”

　蘇璇沉默了幾秒鐘。

　蘇璇：“我們還是來正經地戰斗吧，那種談話不適合我。”

　看到黑發男人的影溶解在水流里。

　整個領域一片空茫。

　顯然這里與上次貪婪之王的世界截然不同，不僅只有空空的天穹流水，也沒有那些黑影凝的怪發起的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顯然每個魔人主君都有自己的“格”。

　它們的共同點是會將有大量元能的某種異能者拉領域，目的自然是為了將對方轉化眷屬。

　如果以人類的角度來評價這件事——既然已經知道想為九星必須要殺一個主君，而殺主君的方式要麼主進領域，要麼等著被拉進去——那麼主君將人拉領域，某種程度上就好像一種自殺行為。

　但主君們這麼做，不是因為它們做出分析判斷，認為目標并不備殺死自己的能力，才有信心將其拖領域轉化。

　主君們并沒有這樣的邏輯思維能力，它們的行為也非完全由思想活支配的，更多是出于需求，也到外部環境刺激。

　簡單來說，主君們遇到自己青睞的獵時，會本能將其卷領域。

　如果位置不合適，那麼它們還會向獵發出召喚，對它們進行。

　至于這麼做之后，拉進來的究竟是獵還是獵人，那就不在主君的考慮范圍了。

　就像那些食人異植聞到的味道，就會向面前的人發起攻擊。

　——無論那是個手無縛之力的普通人，還是個揮揮手能將大樓炸飛的五級異能者。

　當然主君們比起植肯定還是多了一些什麼。

　就像之王按著心中的幻想變了人的模樣，又讓這個“人”的行為舉盡量合理想中的狀態。

　是因為它了解嗎？是因為它針對制定了這種計劃嗎？

　不。

　它這種行為會無差別應用到每個獵上。

　就像某些主君放出元能的氣息引目標是一樣的。

　一面鏡子，無論誰站在它面前，它都會投影出那個人的形象，這不代表鏡子有思考的能力。

　——按著人的幻想塑造形象，是之王擁有的近乎規則的能力，是它吞噬髓石多年得到的。

　它和故事里存心人的魔鬼不同，它功了不會喜悅，失敗了不會憤怒，該怎樣怎樣。

　剩下的就是決戰了。

　蘇璇著水天相接的遠方，余里黑鱗如污泥般蔓上，骨骼和一同膨脹，撐出了巨的廓。

　的視野迅速拉寬，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分辨出空氣里殘留的異能——顯然自己不是第一個進來的人。

　前面的人的下場，無非是變魔人、死亡、逃跑這三種。

　但那些都與沒有關系了。

　蘇璇向前疾沖，平靜的水面被瞬間踏碎，元能卷起的波仿佛無形的漣漪，飛濺至空中的水珠又被震得潰散開來。

　從手臂到雙，數百張相繼發出或高或低的吼，低沉的咆哮或是尖銳的嘶鳴，聲浪如同狂風般卷起沖天的水花。

　的遮天蔽日的黑翼在空中振，元能波掀起的風浪平地涌現。

　整個空間霎時變得混失衡。

　平靜的水流覆蓋的地面終于被撕裂，破碎的浪花涌著聚合在一起，水上仿佛升起了千百條白蛇，在空中聚合了巨大的凹凸不平的水球。

　那半明狀的水球，如同一顆小行星般懸浮在空中。

　它的表面上游走著無數水流，一眼去仿佛纏繞著的蛇群，而在那些水流之中，可見一些畸形扭曲的影，它們仿佛被困在了水球之中，痛苦地蠕掙扎著，卻只是徒勞。

　這和之前看到的人臉怪不同。

　那些影無論怎麼看，都和人類沒有半點關系。

　它們的軀干形狀和肢結構完全與人類迥異，甚至不像是這個宇宙里的任何生。

　遲了一秒，蘇璇意識到那大概是之王曾經吞噬過的、別的宇宙里的生。

　然后就沒有更多力去思考這些了。

　三階魔化會讓人的意識逐漸魔化，或許撐不了幾分鐘就要迷失自我，還有永遠變魔人的風險。

　所以自從魔化之后，的行就從未停下。

　剛剛那短暫的思考時間，蘇璇已然飛襲至水球的面前，然后用盡全力地撞了進去。

　想不到其他更有效的攻擊了。

　考慮到的魔化形態似乎更偏向近戰類，而且在破壞他人元能這方面，上那些最有效，若是敵人的型很小，倒是可以用須將獵抓住——但如今的主君，看著并不像是須能拖的樣子，所以一定要足夠近。

　如何擊敗主君這個問題，并沒有誰給出過詳細的答案，那只能按著自己的經歷去進行嘗試了。

　原先在貪婪之王的領域里，被毀掉的那些黑影，其實就是貪婪之王的元能。

　只是從貪婪之王分出去的能量罷了。

　所以能毀掉那些，就代表著有能力破壞主君的元能。

　等等。

　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蘇璇眼中的世界一團混沌，幾乎無法再辨認周邊的事。

　看到模糊的水流卷漩渦，在整個晦暗的世界里翻騰轉。

　水球的深，某些能量塊狀結晶宛如凝結的冰雪，又像是璀璨的鉆石般泛著澤。

　——那就是魔人主君里最核心最純凈的元能。

　是它們從混沌星的元核上剝離的，是從未過污染的能量。

　主君們從混沌星里得到了大量元能，也讓其與各種它們從別的宇宙掠奪而來的能量互相融合。

　但那些最純凈的元能，支持它們不斷復生重組，也讓它們得以開辟領域，穿梭在不同的位面之間，甚至通過意識去影響別的質世界。

　所以那幾乎可以被稱為它們力量的核心。

　蘇璇正在吞噬主君的元能。

　——不，和那些能量正在互相融合。

　所以得到了主君的記憶。

　就像是忽然將那些信息灌腦海中一樣，一瞬間明白了許多事。

　這種短暫的清醒很快就消失了。

　又開始到混沌，然后是強烈的迷失，那些充滿力的能量，仿佛是無邊無際的海洋。

　或許可以干海水，也或許只能被巨浪吞噬。

　這只是個開始。

　接下來將會是一場十分漫長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