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時候的魏母，已經不是平時那個做飯都會矯一把喊累的主兒，力氣又大又剛。

推開魏學良，魏母扯過桌上那沉甸甸的一包票子，滿是恨意丟向門口，“錢？錢有什麽用？你這是要買我姑娘的命？出去，滾出去，滾出去！我們魏家不做賣兒的買賣！”

“魏臨，過來！”魏學良架不住魏母，轉首招呼魏臨過來幫忙。

那邊魏母又揪住了顧朝的服，把他往門口出拖，“出去，滾出去，我們魏家不歡迎你！”

“伯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管魏嵐如何，都是我的人，我這輩子認定了，我會找，一天找不到，就兩天，一年找不到就兩年，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伯母，伯母！”

魏母即便是力氣再大，也忽略不了是人的事實，可顧朝不敢反抗，一路被推出門外，魏家大門“嘭”的一聲，毫無麵的關上。

“嵐嵐，我的嵐嵐……”

屋裏依稀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顧朝視線模糊，下，膝蓋抵地，頹唐跪在魏家門前。

怎麽會這樣。

他不想的，他也不想的。

……

魏母悲慟絕，幾度昏厥都是掐著人中才悠悠轉醒。

再一次陷昏厥之後，魏學良擺手打斷魏臨的作，將魏母送回房間休息。

廚房茶點打翻，滿地狼藉還沒收拾，宋琪慘白一張臉緩步靠近窗邊。

百葉窗輕輕撥開一條隙往外看，門口外麵，綽綽能看見人影。

“他、他還在……”

那魏母剛才說的那些誅心的話，他應該也是聽到了吧？

顧朝或許斂，但他對魏嵐的從來不加掩飾。

宋琪大抵能會顧朝的心，那種痛苦，那種難……

但宋琪心同樣不好，以前魏嵐是的朋友，現在魏嵐是的家人，沒有資格，更沒有立場去勸解魏父魏母寬容對待顧朝。

魏臨沒說話，桃花眼微微下垂，拾起地上的包已經票子大概清點了一下。

一遝票子一百張，都是大團結，總計五十遝，也就是五萬塊錢。

他爸年前一躍三級晉升，一個月刨去津工資237元，已經是尋常家庭可不可即的數額。

可顧朝，他上還背著帽子，一出手就能拿出五萬。

五萬塊錢，是什麽概念？

魏臨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他媽說的對，錢再多，也換不來他妹妹的命。

“你回房間休息會兒，廚房一會我去收拾。”

“臨哥……”宋琪兩手攪在一起，擔憂卻又不知該怎麽辦。

魏臨抿沒說話，把票子從新塞回包裏，搭上門把手就要出去，後突然傳來冷淡聲音，“回來。”

魏臨扭頭，“爸。”

魏學良接了他手裏的包，“照顧好你媽跟媳婦。”

言罷推門出去，又“啪嗒”反手關了門。

門外顧朝盯著眼前忽然出現的軍靴，視線緩緩上移，對上魏學良那雙居高臨下著他的眸。

“伯父……”

“跟我來吧。”

魏學良虎步生風走在前麵，顧朝跟在他後上了魏家那輛小皮卡。

比之歇斯底裏的魏母，魏學良簡直冷靜到了極點。

車子一路開到火車站附近停下，魏學良反手把背包丟給顧朝，“回去吧，回去好好過日子，別再來了。”

他神冷靜甚至是冷淡，目虛虛著窗外行走的人群，一句責備顧朝的話都沒有說，

“伯父……”顧朝眼眶發熱，嚨酸水翻湧，聲音聽起來也很是奇怪，仿佛帶著哭腔。

顧朝匆匆眨了兩下眼睛，扭頭看向窗外方向，無力解釋：“我不是用錢買魏嵐……這是聘禮，竭我所能，給魏嵐更好的。”

“我這輩子不會再有別人。”

“您和伯母是魏嵐的父母，以後也會是我的父母。”

“我會和魏嵐一樣，孝敬你們……”

“等我找到魏嵐，就帶回來一起……”

顧朝回頭，對上魏學良冷的側臉，就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魏學良了一把頭發，“說完了？回去吧。”

他神始終淡淡，看待顧朝，就像是一位長者看待普通、陌生的後生。

“年輕人就要打起神來，你該想一想，如果現在坐在這裏的是魏嵐，願意看見你這幅樣子嗎？”

“回去安安穩穩的好好過日子，有空閑時間就手為國家做做貢獻，些兒長，些胡思想。”

幾分鍾後，軍用小皮卡揚長而去，顧朝低頭抱著背包，站在火車站附近的馬路邊。

魏學良回家就紮進書房，魏母見他對兒不聞不問，悲切痛哭之時，又罵他冷心腸。

深夜，魏學良從書房出來，家裏一片冷清，冷鍋冷灶的，一家子帶著一個孕婦，連晚飯都沒吃。

魏學良什麽也沒說，草草煮了一鍋鹽都沒放麵招呼魏臨端給宋琪吃，他洗漱進屋休息。

已經夜裏十一點，平時魏母這個時候早睡了，今天發生這樣的事，還坐在床邊哭。

魏母對魏學良視而不見，背過接著哭。

魏學良被哭的心煩，了外套放一邊，皺眉道：“哭有什麽用？哭能解決事？哭是弱者的表現！”

“我就是弱者，弱者怎麽了？哦，強者死了姑娘就不哭了？魏學良，你沒有良心！我的嵐嵐……我的嵐嵐怎麽就攤上你這麽不負責的爹？我真是命苦，我的嵐嵐也是命苦……”

魏母哭鬧不止，對著魏學良拳打腳踢。

魏學良護臉又護頭，還是被打了好幾下，登時火氣上來把魏母推開，“行行行、行了！什麽死不死的？隻是沒找到。”

魏母頓住，“什麽意思？你覺得還有可能……”

都那麽久了，人如果還活著，怎麽會找不到？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隻是一瞬，魏母眉心淡淡細紋在一起，咬著又嘩啦啦的掉眼淚。

魏學良心裏沉重，也不耐煩哄，隻沉聲道：“一切未可知。”

“我已經給H省和附近幾個省份的老友打過電話，讓他們幫忙一起找，你找找家裏有沒有嵐嵐的照片，再給我收拾一下行禮，這兩天我走一趟H省。”

“你什麽時候打的電話？那、那什麽時候走？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麽？去了那邊哭？局勢本就不大好，你再去拖後，還找不找兒了？”

魏母隻知道罵魏學良冷心腸，卻不知，整個魏家，隻有魏學良還保持的理智，有條不紊的安排下一步該怎麽做，要如何做。

魏學良不是不疼兒，可是哭鬧有什麽用？

有那個時間，不如多打幾個電話，多聯係幾個人，個方位都搜羅，隻要人活著，就不可能找不到。

魏母被魏學良點心，雖然還悲傷，心裏卻還是浮現一希。

當下什麽也不說了，咬著抹淚，到搜羅箱子給魏學良打包行李。

而魏學良自以為下午打發了顧朝，卻在魏母收拾行李時，忽地聽到門外一陣“嘩啦”響聲。

他擰開門把手用手電筒晃了一眼，一句“誰”還沒問出口，就看見瓜架上墜著一個沉甸甸的包。

又往遠看了一眼，院外，空無一人。

還真是個，固執的小子。

魏學良拎著包進屋，魏母一看那悉的背包，“嗷”了一嗓子哭了起來，緒又有陷進崩潰，“你還要他的東西做什麽？丟出去，丟出去！”

說罷，湊上來捶打魏學良，試圖把他一起推出門。

魏學良把魏母的按進懷裏，“沒有人想看到這樣的結果。這是嵐嵐曾經自己收下的聘禮，是願意的。”

“就算是拒絕，也要等回來，憑自己的意願。”

魏母崩潰大哭，“可是，嵐嵐……我的嵐嵐，真的會回來嗎？”

哪怕因為魏學良的所作所為，讓生出一線希，可潛意識裏已經認定的東西，哪有那麽容易改變？

“當然。”

生要見人，死要見。

找不到，那就是還活著。

*

*

後來，後來他們都怎麽樣了呢？

顧朝踏上尋找魏嵐的路，尋找從未停止。

而另一邊，魏嵐順利出院。

因住院這段，衍邑一直守在邊，有回家的時候，臨回家時，竟找不到鑰匙。

多是落在局裏。

遂又開車，帶魏嵐回了躺局裏。

本也有帶魏嵐認認路的意思，踏進局裏幾步，約聽到幾聲議論，衍邑臉微變，幾乎瞬間做出反應，攔過魏嵐腰，想帶出去。

可是為時已晚，後已經傳來賀有為的聲音，“小衍，你回來了正好，我正打算讓張警員去找你，京市那邊來了一位……”

賀有為話還沒說完，衍邑忽然道：“張曉奎。”

“是！”張曉奎瞬間立正，幾步走到跟前，“衍副局？”

衍邑下魏嵐擋風的帽簷，低聲急促代道：“帶魏嵐出去轉轉，去……就去南街那邊的百貨大樓。”

言罷又低聲音，向魏嵐解釋，“你去看看，缺什麽喜歡什麽，都買上。”

“好。”魏嵐點點頭。

遠遠去，隻瞧見低的白帽簷下，人瑩白尖尖的下和散發淡澤的下。

衍邑邊什麽時候出現了這麽一個人？還這麽張，護的這麽嚴實？

賀有為不聲打量魏嵐，衍邑錯開一步擋住他的視線，“人在哪裏？”

剛才警員們談，說京市那邊來了一位不得了的人，衍邑聯想到自己幾天前寄出去的信，幾乎瞬間就知是誰。

培養他，並領著他一路走到如今地位的男人。

即便賀有為不待見衍邑，有意窺探衍邑的私，但在這個時候，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賀有為退開一步，“在我辦公室。”

裏麵那位，才真是大有來頭的人。

魏嵐走下最後一級臺階，微微轉向後方大廳去，長擺開弧度，猶如盛開中的白蓮。

張曉奎見沒跟上，回頭看過來時，順解釋了一句，“京市那邊來了位上級，指名要找衍副局談話……衍副局之前也是從京市那邊調任過來的，應該是舊相識。”

魏嵐點點頭，隻是很快，又皺起彎彎眉，問道：“京市？是北京嗎？”

“呃……”張曉奎愣了一下，撓撓後腦勺，“應該、應該是吧？”

以前北平來著，後來改了名字，京市，北平北平，京市京市，中和一下，不就是北京了？

魏嵐對外麵的一切都很好奇。

這也並不是沒見過，事實上，腦海裏對當下見識的東西，都有一定的了解，可除此之外，大腦裏仿佛還存在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和這個世界截然不同。

嗯……那個世界，似乎更和平，更繁華？

有時會讓魏嵐覺得自己夢中，不知那個才是現實，如今親眼見到，大抵是能確認了。

“衍副局和賀局長的辦公室都在三樓，衍副局的在那邊，賀局長的則是在他對麵，相反的位置。”

隨著張曉奎介紹，魏嵐走路速度放慢，眸流轉打量起來。

“魏嵐同誌，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開車，馬上就過來。”

“好。”魏嵐點點頭。

縣裏高樓建築並不多，縣公安就占了其一。

並沒有多巍峨氣派，普普通通的四層樓，大概占地半畝，樓前大廳外麵是一片開場，中心點立著旗桿，一麵鮮紅、星星耀眼明亮的紅旗在蔚藍的天空下，隨風翻湧飄。

腦海裏閃過模糊景象，好似和這一幕重疊，魏嵐晃晃腦袋，反應過來時，手已經抵在腦側，對著紅旗敬了個禮。

“先隊長？”

收回手，魏嵐無意識呢喃一句。

說起來順口，但細想又覺得陌生。

魏嵐沒有多想，視線繼續遊走。

目無意識遊走，忽地就聽在三樓一窗戶上。

按照張曉奎說的，哪裏應該就是什麽局長的辦公室了吧？

那裏窗戶半開，似乎還站了個人。

魏嵐兩手並攏做出遠鏡的架勢，瞇眼朝那瞧。

確實站了一個人，鬢角淩厲，頭發剃的整齊，一鬆枝綠的氣派軍裝，因是側對著窗戶站立的姿勢，魏嵐甚至能看到，下那個人肩頭熠熠生輝兩顆星一株麥穗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