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嵐難極了。

想撓吧，聽見剛才範騅的叮囑，又不敢撓。

不撓吧，又實在難。

本就委委屈屈的站在那裏，眼下一聽顧朝的聲音，鼻尖登時發酸，草帽底下，桃花眸眼尾迅速染上一抹紅暈。

範騅掃了一眼雙肩抖泣的姑娘，也不好明說是魏嵐來了，斟酌一瞬，才道：“你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先吃飯？”

看似是詢問，但顧朝心裏有數。

他跟範騅雖然有些，但還不到關心他吃飯的那個地步。

加上中午跟魏嵐曾說好過，心裏一合計，顧朝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顧朝看了眼方向，兩條長臂撥開擋路的葵花，朝那去。

剛才還顯得平靜的葵花地，中心點兩排葵花桿劇烈抖，向兩側分開。

很快，顧朝撥開眼前一大簇葵花，立與範騅跟前。

他視線在範騅側掃視，“在哪？”

範騅側開子。

在他後，湖藍小衫的姑娘挽著籃子，手裏草帽遮住半張臉，一雙桃花眸泛紅微微彎起，細長纖細的眉輕皺，“朝、朝哥，嘿嘿……”

在笑。

但笑容勉強極了。

把魏嵐到顧朝手裏，範騅提起鋤頭繼續忙活。

他負責一號區葵籽地排水的工作，前段時間下雨頻繁，雨水順著山包那邊地的排水一路下排，水多又急，衝掉不泥土，造葵籽地的排水口不間斷堵塞。

他要把堵的地方挖開，而挖時，鋤頭柄拍在葵花桿上會發出一陣一陣間隔開來的“嘩啦”聲。

正是剛才魏嵐聽到的聲音。

長脖子目送範騅消失在葵花從中，魏嵐收回視線，剛想招呼顧朝吃飯，冷不丁撞進他深沉的眸子裏。

“怎麽了嗎？”微怔了下，魏嵐躬打量四周，瞧見一塊葵花桿稍微疏散點的地方，眼前一亮，彎著腰拉著顧朝朝那片地方去。

彎著腰，顧朝卻直喇喇的走，長胳膊不時出推開拍過來的枝葉。

本想讓顧朝好好吃一頓飯，等坐定，正視籃子裏的東西，魏嵐突然沉默下來。

籃子沒蓋東西，海碗歪歪向一邊傾斜，大半湯灑了不說，碗裏還有兩片枯黃的葉子。

而那撒出去的湯，魏嵐一路往滴油水的籃子邊緣看，很快目落在自己大灘跡的口。

剛才那一小段路不說兇險，但也曲折，顧著四周，就沒注意手裏的籃子。

眼下這樣，還怎麽吃？

魏嵐瓣癟了癟，低迷一瞬又揚起笑容，“我回去再……唔——”

夾雜些許汗味的襯衫兜頭照過來，魏嵐慌張一瞬，手裏籃子也被人接過去。

“朝哥！”

抓幾下扯下襯衫，魏嵐彈出腦袋，眼眸倏忽瞪大，“你、你怎麽、怎麽……”

顧朝著膀子，麥膛寬闊結實，豆大汗珠一路向下沒腰人魚線。

他勁腰微躬放下籃子，轉向魏嵐來。

“朝、朝哥！”

葵花地不風，別說看見個人影，都很難照進來。

那、那這樣“避人耳目”的地方，不會……

魏嵐：！！！

不會是要那啥吧？

魏嵐心閃過一萬字，腦海裏莫名閃過穿越前看過的某文學影視作品，主公九兒跟男主人公鑽高粱地的畫麵。

不是吧，不是吧？

不是想的那樣吧？

眼看顧朝靠的越來越近，魏嵐桃花眸呆呆眨了眨，像是期待一般，眼睛緩緩閉上……

烏黑長睫微，過頭頂葵花葉，淡淡草青黃的源落在年輕姑娘的小臉上，映襯一張小臉皮愈發潔白皙。

臉上的紅痕，也更加的明顯。

扯過襯衫抖開罩在魏嵐頭上，顧朝拉過魏嵐，大手鉗住魏嵐小巧的下，劍眉眉頭打結，目沉沉仔細查看臉上的紅痕。

一個個小眼上，能看出一些半明的小刺。

他早該想到的，的皮，不了這樣的地方。

“下次不許來，嗯？”

“嗯……”

男人火熱氣息打在臉上，魏嵐長睫微，低應了一聲，半晌猛地睜開眼睛，“嗯？”

反應過來自己想多了，魏嵐心裏一群草泥馬跑過，一張臉漲紅，腮幫子鼓起，兩手托腮，又呆又可。

還好！還好沒做出什麽奇怪的舉。

魏嵐心裏安著自己，實際上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顧朝見眼神躲閃，以為不願意，遂頷首在臉上親了親，“這裏不安全，而且葵花葉很利。”

“下次再有這樣的況，我就順道在鎮裏吃。你乖乖的，聽話。”顧朝大掌在頭頂輕。

“好吧……”魏嵐蔫蔫點頭，目落向一邊籃子，“那我先回去？”

“我還沒吃。”顧朝也看過去，順手拖過籃子，端起裏麵的海碗。

魏嵐連忙阻攔，“誒！都髒了……”

可惜為時已晚，顧朝已經挑出枯葉，埋頭吸溜一大口紅薯，濺起來的湯甩了一臉。

顧朝兩頰鼓，抬頭笑看了一眼魏嵐，“好吃。”

或許覺得糧食珍貴，又或許隻是單單因為是魏嵐費心思做出來的，顧朝把紅薯吃了，連最底下的一點紅湯都不放過。

魏嵐從他手裏接過空碗，泛紅的桃花眸微微挽起，笑容恬靜溫，“喜歡這種吃法嗎？喜歡的話，下次還給你做。”

“嗯。”顧朝頷首，隨意蹭了一下角，“竹筍和蘑菇口很好。”

午後起一陣東南風，高高矮矮近一米八的綠海洋裏，葵花左右搖曳。

聽著耳畔“沙沙”風聲，顧朝接過籃子向魏嵐出手，“我送你回去。”

“好。”

魏嵐一手搭在顧朝手心，跟著顧朝往外走，另一隻手揪著臉側垂下來的擺，隻一雙清澄桃花眸在外。

著前麵個子高挑、打著赤膊的男人，“吶，朝哥。”

“嗯？”

“葵花的葉子上，有小刺。”

“我知道。”

“嗯？”魏嵐停頓一瞬，又問，“不紮嗎？”

顧朝沒說話，回頭看魏嵐。

魏嵐脖子，“怎、怎麽了？”

應該沒說錯什麽吧？

“沒事。”顧朝子一矮，大手箍住魏嵐腰往前一提，魏嵐整個人就從葵花地被轉移到田埂上。

他兩剛從葵花地鑽出來，側三米開外的地方，也有個年輕小夥子從地裏出來。

聽見靜，三個人都扭頭看向對方。

魏嵐噘，眼神清澄無辜，顧朝還是一派的冷淡。

那小夥子呆了呆，目在顧朝溜溜的上劃過，又在魏嵐漉漉的口停頓。

最終他吞咽一下口水，轉頭又鑽進葵花地。

魏嵐滿頭問號，還沒反應過來，側顧朝推了一把，“你先回去。”

說罷就衝剛才那小夥子跑的方向，一腦袋紮進葵花地。

魏嵐不認識那人，不代表顧朝不認識。

是隊上的喜寶。

人勤快歸勤快，隻是一張極碎，不能讓他出去說。

魏嵐後知後覺“哦”了一聲，鼻子往回走，剛走兩步到頭上襯衫，又回過頭，“誒！服……”

顧朝早已不見人影。

又怕遇到剛才那樣的場景，魏嵐想了想，最終打定主意先回家。

綠海洋裏，一連串的，隻是沒有維持太久，驀地停止。

葵花地中央排水十字叉，植株生長較為疏散，形一片小空地。

三個小夥子盤坐在那裏，一個個手裏著葉子牌，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忽然，一個年輕小夥猛地從後方葵花叢鑽，坐在四角中唯一的一個空缺裏，大口大口的著氣。

“喜寶，你這拉得也太快了吧？子了嗎？”

“你拉哪兒了？別是沒埋吧？以後要是踩上去可不好！”

“哎呀行了！這麽大的一片地，那就那麽倒黴了，別人踩不到就你踩到了？打牌，打牌！”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最終都催促著喜寶快出牌。

剛才玩的好好地，他說出去方便，現在大家夥兒都等著他出牌呢！

喜寶狠狠了幾口氣，沒急著出牌，反而抖著手招呼三個人靠近自己，“你們才我剛才看見啥了？顧家那個狗崽子，跟知青鑽葵花地！就在咋們這兒不遠的地方！”

“啥子？”

一群大小夥子對別的不興趣，最喜歡嘮些帶黃的段子、故事。

“你親眼瞧見的？”

“那可不？知青就是那最好看的那個！”喜寶眉飛舞，兩條胳膊張揚舞爪擺出重影來，“脯有那麽大，還有那麽大片跡呢……”

“真的假的？那是不是很白？顧朝那兒大不大？”

“呃……”喜寶停頓一瞬。

他哪裏知道什麽白不白、大不大的，他就是跟人打了個照麵而已。

但是，喜寶覺得，這件事兒也算是個新鮮事，能說好幾天呢，他要是說不知道，估計這幾個轉頭就得罵他沒勁。

想了想，喜寶笑得得意，“那還用說，城裏來的能不白？那個哦……至於顧朝，也還行吧，沒我的大。”

“噗……就你？”左手邊的小夥子笑了一聲，“喜寶，你別是胡咧咧的吧？就你那二兩雀兒？”

喜寶有點尷尬，講述著極為香豔的畫麵來轉移話題，“你們是不知道，那個知青有多白，喊出來的聲音有多好聽，可不是對上那些……哎，老三，你懟我做什麽？”

喜寶說的正起勁，側腰冷不丁被老三用胳膊頂了一下。

他“嘖”了一聲滿臉不耐煩，並沒有發現剛才爭先搶後打聽消息的三人，此時安靜的有點詭異。

“那個知青……”喜寶輕輕嗓子繼續說，老三一邊用手遮臉，一邊衝喜寶使眼。

喜寶愣了愣，後知後覺扭頭看後。

那個被他做狗崽子的男人，此時就站在他後，一張冷峻的臉，沉冷厲堪比閻羅王。

“顧、顧朝同誌，你、你你你、你聽我說……”

喜寶一句話未說完，後領忽然一，接著整個人騰空而起。

顧朝手臂三角和弘二頭鼓起，冷厲的眸微微瞇起，角勾起淺淺弧度，“那你說說，都看見了什麽？嗯？”

“我、我……”因恐懼，喜寶渾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顧朝角耷拉下去，著喜寶的胳膊微一用力，葵花地裏登時傳出一陣殺豬般的慘，驚得附近幹活的人紛紛站起，綠海洋登時冒出十幾個黑黝黝的腦袋。

排水十字叉點，另外三個人一個個都白了臉，抖著想跑。

顧朝側首，眸清冷斜睨一眼，“我看今天誰敢跑。”

……

魏嵐回到家裏，換了一服，把髒服泡起來，騰出手來剛打了一盆水洗臉，大隊那邊就傳來大喇叭“刺啦刺啦”的聲音。

巾過水清幹淨，又抖開掛在後院晾繩上，魏嵐側耳傾聽，約聽見“開會”等字眼。

魏嵐甩甩手往外走，右蘭小跑過來，“嵐姐姐，哥跟人打架了！”

魏嵐愣了一下，“打架？”

右蘭點點頭，“我看見了，他們剛從門口走過去。”

剛不是還在地裏幹活兒嗎？

忽然想起回來的時候，顧朝好像是追著那個年輕小夥的方向去了。

難道是跟那個人打起來了？

魏嵐眉皺起，滿臉擔憂牽著右蘭往外走，“看清楚了嗎？幾個人？裏麵真有你哥？傷著沒？”

“看清楚了，哥哥打著赤膊。”右蘭點頭如實道，半晌又補充道，“沒看清哥哥上有沒有上，但是他旁邊的幾個臉都是青的。”

打赤膊的話，那八就是錯不了了。

旁邊的幾個……

這還不是一對一，是一對多？

魏嵐“嘖”了一聲，拍拍右蘭腦袋讓留在家，“你在家跟風遙一起寫字，阿婆要是問起來，先不要說，知道嗎？”

魏嵐說完就要走，右蘭抿抿，拉著擺不肯鬆手，“嵐姐姐……”

右蘭覺得，外麵說開會的事兒，八跟哥打架有關係。

要是哥哥真的因為什麽事跟人起了衝突，大隊長一定會當眾訓斥……

會很狼狽的吧？

哥哥也一定不希嵐姐姐在場。

魏嵐不清楚右蘭的小心思，隻當是擔心顧朝的安，遂茸茸的小腦袋瓜，安道：“你哥心裏有算，不會意氣用事的，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