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住寢區都隻有一個吹號手，這要是多出一個來，瞎吹添、又怕兩個紮堆一起打架。

吹號手周邊人手推搡玩笑道:“那這樣你把你那號拿出來給那家夥兒瞧瞧唄？就瞧瞧，又不要你的！”

“吹號手的號就是士兵手裏的槍桿子，那是命！不給！我不給！”吹號手拉懷裏服抱著，生怕他們上來搶。

“你不肯給，那憑啥不讓我們比試？有本事，你把魏首長說的那個贏回去！”

“就是，陸小刀同誌，你該不是怕摔不過我們吧？”

“誰說的！比就比！”吹號手陸小刀脖子一擰，火映襯下，黑紅一張臉鼻孔氣的一張一合，“首長！您給做見證，看我今天不給他們都摔趴下，我、我就不做這個吹號手了！”

魏學良瞪眼，“你這是什麽話？這號吹得好，就你一個，你說不做就不做了？”

陸小刀一噎，剛才說氣話來著，沒想到真被首長聽見耳裏了，登時漲紅臉不知道說什麽好。

魏學良也不逗他了，大手一揮，嚴肅道：“行了，不管這號最後是誰拿到手，看一看把玩把玩都要的，可不準胡叭叭的吹，了紀律看我不削你們。”

“是！都聽魏首長的！”

校場上聲音震耳聾，隨著魏學良又一聲“立正、稍息”之後，一聲“解散”，整個校場火速展開大小擂臺。

魏學良往回走了兩步，剛想說什麽，一個黑臉兵蛋子跑了過來，不知說了幾句什麽。

衝魏臨和顧朝輕輕頷首點頭，魏學良隨後跟著兵蛋子後走了。

“你不去嗎？”魏臨雙手進軍大口袋，和顧朝肩並肩站著。

兩個人都是大高個，又是跟著魏學良一起進來的，現在雖然站在人群外圍，依舊十分大眼。

顧朝搖搖頭，還沒開口，魏臨突然又道：“大概，由不得你了。”

他下一抬，顧朝微微側目，三五個著膀子的年輕兵蛋子結一群正朝這邊走來。

“他們認識我不認識你，看你穿這服，估計把你人當從的部隊過來視察的。”魏臨見顧朝已經注意到那群人，無奈笑了笑，安道：“不要有力，有什麽事，上頭有魏首長給你擔著呢。”

正因為顧朝跟著他爸一起過來，這些人不會真的為難顧朝，但“比劃”兩下，肯定是不了的。

顧朝渾氣質冷峻中帶著狠厲，微微低頭，上風微敞，軍綠服和古銅腰帶，形式板正莊嚴……

他的囡囡還真是，讓他走到哪兒都賺足了眼球亮點。

果然如魏臨所說，那幾個人最後在顧朝跟前站定，先是衝顧朝和魏臨友好敬了個禮，隨後徑直掉轉目，衝著顧朝開門見山道：

“那邊鬧得熱鬧，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他們一個個結實，肩頭熱汗油亮亮的，這樣零度以下的天兒裏，著膀子也不覺得冷。

顧朝心裏想要拒絕，但魏臨剛才那一席話變相點醒了他。

如果出事，魏學良當然會攬下擺平，可換一句話來說，他現在的一舉一，也都是代表他未來老丈人的臉麵。

深邃眉眼下垂，顧朝聲音淡淡，“你們先去，我一會兒過來。”

“大家都是當兵的，我們相信你的品質，說到做到。”

那幾個人麵麵相瞟，生怕顧朝放空話不去，刻意提點了一句，把事兒往軍人品質上扯，讓他不敢不去，之後才走。

“哥幫我拿下。”

“嗯？”

魏臨還沒反應過來，麵前遞過來一風，接著古銅腰帶，軍綠製服外套，黑羊絨衫，白襯衫一件接著一件遞過來，知道顧朝著膀子才作罷。

魏臨將服包好，視線往顧朝下掃了一眼。

顧朝愣了一下，道：“子不用。”

“你放心，服我幫你收著，肯定不會弄髒。”

魏臨幹笑一聲，跟在他後往人群裏走。

“你別看他們年紀輕輕，實際都是老油條，不打仗的時候，平時除了練，閑著的時候就是你摔我我摔你的，早摔出經驗來了。”

魏臨怕自己說的太多，給顧朝心裏負擔，連忙安：“你也不要太有力顧及其他，就當過來玩一通。”

“好。”

朗麵容微垂，滿麵嚴肅，後背斜方微微鼓，健壯肩膀及手臂紮實線條流暢，走起路來是一派的大步……

魏臨走在後麵看著顧朝的背景，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看到的另一個人。

誰來著？

魏臨眉心微擰，陷沉思。

顧朝人高馬大，氣勢又強，加上一開始是部隊這邊的人先下的戰書，他走過來時，人群自推開一條小道。

摔跤的地方在火堆附近，以火堆為中心點，空出直徑十多米的圓圈，火搖曳、溫度高視線也好。

顧朝剛走過去，剛才下戰書的那幾個人相互推搡了一下。

人高馬大孟旺民：“我們誰去？”

大高個李蛋蛋：“我吧，我先去會會他。”

黑臉斑鳩：“別啊，旺民人高馬大的，肯定要最後出馬……”

“那不是欺負人嗎？人家一個人，咱們三個人，車戰誰招架的住？”孟旺民搖搖頭，把邊兩個人往旁邊一推，“你們兩個平時摔不過我，就別去了，我一個人就行。”

李蛋蛋和斑鳩一邊往外圍退去，一邊長脖子嚷嚷：“旺民，你可一定要一舉把他摔趴下啊！算了，你把他摔趴下就行，可不能讓人家覺得咱們部隊不如他們的！”

孟旺民恍若未聞，扯了口襯衫了一把汗，迎麵走向顧朝。

“你們部隊時興摔跤嗎？”

孟旺民上下打量顧朝，見顧朝一結實，人一臉冷漠嚴肅，心裏估顧朝不是那種耍的人，而且應該在所屬部隊，也是那種練認真的好兵，心裏對顧朝的好多了幾分。

“沒有。”就不是從部隊來的顧朝輕輕搖頭。

顧朝也沒跟人摔過跤，也就剛才到的時候隔著老遠看了幾眼，規則並不知道。

“我們這也都是瞎鬧騰，沒什麽規則，不耍招，誰想把對方摔倒，就算誰贏。”

一聲“準備開始”，兩人拚搏正式開始。

摔倒的一方被判定為失敗，想要不被摔倒，下盤必須要穩。

在孟旺民躬雙手掌心朝外，一邊防一邊緩步靠近時，顧朝開弓步，做出同樣作，謹慎和對方保持一定距離，尋找合適時機。

一個是炮兵連的班長，一個是魏首長從別的部隊帶過來的年輕人，這場比試可有的看。

周邊另外幾個火堆的人都圍攏過來，人一多，前麵人頭黑一片，後麵的人就看不見，於是就出現你背我、我背你疊羅漢似的場麵。

孟旺民進攻上撲，顧朝下躬躲過，反手想去扣孟旺民的胳膊，被對方迅速拍開。

顧朝微微一愣，心裏默默記下，這是躲避的方法之一。

幾個來回下來，兩人之間隻拉近距離打了幾次照麵，雙方都沒輸贏傾向，周邊人按捺不住或囂或助威:

“旺民，加油！”

“孟班長！潛他！給他別到！”

“班長，加油！”

孟旺民周邊聲音影響，進攻猛烈，先是推搡打顧朝步伐，後又扣住顧朝胳膊猛地拖拽，拌住顧朝左，想把人摔倒。

顧朝借力打力，反手搭上孟旺民後頸猛地一跳，躲過孟旺民的掃。雙方相互鉗製對方一條胳膊和後頸，腦袋像鬥牛一樣抵在一起，僵持半天，不了分開。

周邊人倒吸一口冷氣，也不說話了，一個個攥拳頭認真當起觀眾。

另一邊，軍區大樓四樓。

剛跟魏學良談論了幾句兒婚事的宋父站在窗邊往外看，正好看到顧朝和孟旺民摔跤的一幕，不由雙手撐住窗戶邊緣，往外探。

“那個小孟認識，那個年輕人看著麵生，那個團的？一把子力氣瞅著是個好苗子。”

魏學良跟著走近窗邊看了一眼，等看到另一個年輕人的臉時，他不敢相信了眼睛再看，還是那張臉。

魏學良快步轉回到自己平時辦公的桌子，拉開屜從裏麵拿出一個掌大小的遠鏡，重新走回窗邊看了起來。

校場上，氣氛激烈，顧朝和孟旺民兩方糾纏不休。

顧朝幹慣雜重農活，一把子力氣不用說，孟旺民是炮兵連的班長，平時練扛百十斤的槍炮跑十幾公裏更是常有的事，力氣、提及更不用說。

顧朝能堅持到現在，還是小時候學打拳時候紮馬步、穩固下盤功法現出來的優勢。

兩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大高個，拉鋸戰隻會耗更多力，這樣下去對他很不利。

顧朝大腦飛速運轉，隨後眾人隻見他肩頭猛然間鼓起，胳膊四棱子起筋線，將孟旺民孟力往後一推。

孟旺民注意力一直集中顧朝下盤，想找機會給顧朝一個側摔，接著機會同樣用力推搡顧朝一把。

顧朝眼神一厲，借著孟旺民推回來的力道，回按在他後頸的手，反手扣在孟旺民抓著他那隻手的鷹關節，肩膀頂上孟旺民肩窩，別橫力一甩。

孟旺民騰空而起，在顧朝後肩翻了出去，落地“咚”的一聲，孟旺民腰板最先落地，掙紮了一下，半天沒起來。

……

軍區大樓裏，魏學良也站不腳了，遠鏡往宋父手裏一塞，點頭往外走，“老宋啊，孩子們的事兒就這麽定了，過了元宵節十六的，我就帶淑芬上你們家去，今天，今天我先走了！”

話音落下，人影已經不見，隻剩裏外搖擺晃悠的門。

再看顧朝這邊。

“呼呼”著氣，顧朝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孟旺民，愣了一下，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手。

很奇怪的覺，就好像在一瞬間裏找到技巧了一樣。

周邊寂靜一片，都不敢相信。

炮、炮兵連的班長，被摔出了？

那可是炮兵連的班長！

摔跤頂厲害的一個，以前他們被炮兵連其他人摔得足夠慘，從來不敢去挑戰炮兵連班長。

可就是今天！

炮兵連的班長輸了！

這、這可真是活見鬼了！

“輸……輸了！？”

“我、我是不是眼花了……？”

“剛才甩出去摔在地上的是誰？我怎麽看著像咱們班長？”

短暫寂靜之後，周圍議論四起。

李蛋蛋推了一把斑鳩:“贏了還是輸了？我剛才，剛才沒看清，快掐我一把！”

“輸了！”斑鳩跺腳，往摔跤場地那邊跑。

摔跤空地那邊，顧朝已經走到孟旺民跟前，弓腰手，在孟旺民手搭上來的一瞬間，猛力一拉，把人從地上帶了起來。

孟旺民踉蹌幾步站穩，衝顧朝笑道:“好小子，你真的沒摔過跤？別是為了降低我的防備心，故意唬我的吧？”

“沒有。”

顧朝搖頭，邊一道氣憤的聲音突然了進來，“我來跟你比！”

顧朝轉頭，流連一個黑臉青年憤然站在他後。

孟旺民擰眉，斥責道:“斑鳩，你這是做什麽？我們這是正常比試，輸了就是輸了。”

斑鳩低頭沉默一瞬，抬頭看孟旺民，“旺民，我也沒別的想法，就是想他比劃兩下看看。”

說罷向顧朝，“我向你挑戰，你可以不接。”

顧朝正要收回視線，冷不丁看見站在斑鳩後方位，一板正軍裝正背手往這邊看的老丈人，肩頭興抖了抖，顧朝點頭，“我接。”

或許，是一個表現、能讓未來老丈人看到他實力的機會。

斑鳩子急躁，進攻方式又急又猛，一開始顧朝有點招架不住，有次差點被斑鳩掀翻。

老丈人在後麵看著，這是給老丈人爭，更是給他積攢底氣的時候，顧朝不得不沉下心謹慎對待。

顧朝手長長，比斑鳩高半個頭，斑鳩看出正麵勝率的可能很小，也將注意力集中在顧朝下盤。

幾次手之後，斑鳩躬一個下潛抱住顧朝的腰，往前猛地一頂，趁顧朝還沒站穩，圈住顧朝的腰就想像拔蘿卜一樣，把人扛起來過肩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