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沒吃苦。

看來，前麵副駕駛上的青年，把他的妹妹照顧的還不錯。

想著，魏臨心裏敵意稍稍消散一些。

“哥哥現在怎麽樣？”

魏嵐聲音將魏臨思緒拉回，他輕輕笑道：“一切都好，已經不怎麽去醫院了。”

但底子還是差的，前兩天在外頭轉了一天，回家就有點著涼發燒，這兩天小咳嗽不斷。

後排座位兄妹兩人溫馨心。

相比之下，前麵兩個氣勢相當的男人之間，氣氛簡直冷到北極。

魏學良：“今年多大？”

顧朝：“馬上四月滿二十一。”

魏學良頷首，口吻平靜算得上冷靜，“嗯，我們家嵐嵐，上個月剛滿十七。”

魏學良：小夥子，懂什麽意思嗎？我家姑娘風華正茂，你，老男人一個。

顧朝：……

氣氛低迷一瞬，魏學良又道：“嵐嵐之前跟我寫信，說了一些事，是為了你吧？”

魏嵐“嘖”了一聲，“爸！怎麽這個時候說起這個問題了？就算……”

“是。”顧朝點頭，打算魏嵐發言，垂眸了一下手掌，毫無瞞：“我家裏有個堂哥，日子過的苦，那份評分的文書，我給他了。”

魏學良語氣一下冷淡下來。

似乎著火氣，手裏方向盤打的大了些，車晃悠，“咚”的一聲，魏嵐腦袋撞在車門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爸——！”魏嵐噘，沒好氣拖長聲音，“你還說！”

魏學良從後車鏡掃了一眼，小閨一張臉皺起，出和魏母如出一轍不滿神。

他這還沒說什麽，就開始護上了。

小沒良心的。

還真是像他媳婦兒說的，大不中留。

到邊的話都咽了回去，魏學良口仿佛堵住一口氣，不上不下，還有點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魏學良默默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開到魏家兩層小洋樓。

魏嵐第一個下車，顧朝和魏臨開後備箱拿行李，就站在一邊等著。

淩晨溫度很低，昏黃路燈下，吐出來的氣息化白霧。

“張嗎？”魏嵐靠近顧朝低聲問了一句，“我爸爸要是問到什麽敏話題，不好回答的，也可以不用回答。”

顧朝餘不聲看著魏學良，往魏嵐那邊傾斜，“沒關係。”

魏嵐是魏家的金疙瘩，他們問什麽都是為了魏嵐好，他能理解。

魏嵐還想在說些什麽，側顧朝突然直起。

“嘖……你站那做什麽？”魏學良一回頭，見他家姑娘和姓顧的小子之間間隔不到半步距離，眉頭一下子皺起來，“外麵冷，你先進屋去。”

魏嵐擔憂看了顧朝一眼，魏學良一瞪眼，“姓魏的尤其是老的，都不吃人。進去！”

魏嵐脖子，隻好兜著風先進了屋。

魏母一早煨了湯，年邊豬不好買，買回來的那些都包了餃子，這湯是昨天排了一上午的隊才好不容易搶的一對豬腳。

煨了好幾個鍾頭，這會兒咕嚕咕嚕在爐子上冒著小泡，滿屋飄香。

爺倆出去接人，魏母也沒睡下，和服卷著被子坐在客廳等。

聽見屋外小汽車聲音，估是人回來了，拉兩下有些鬆散的頭發正想出屋去接，一起就看一個綠的大影子鑽了進來。

魏母唬了一跳，還以為是賊，差點沒拿掃把打出去，細細看一眼，才發現是家姑娘。

“哎……哎呀，乖囡。”魏母頓了頓，反應過來一下子紅了眼眶，拉著魏嵐又是抱，又是左右搖晃打量，“瘦了！瘦了！不？坐了一天困了吧？瞧著小手涼的，快、快！媽給你拿被子捂捂！”

魏嵐愣了一下，任由魏母拉在沙發上坐下。

魏母手腳無措給蓋被子倒水，魏嵐心裏一陣暖意流過，傾給魏母來了個熊抱，“媽，我想你了。”

“你這鬼靈的丫頭……”魏母破涕為笑，著魏嵐腦袋，滿眼都是慈關懷，“要是真想媽，這回回來，咱們就不去了。”

不去？

那可不行。

魏嵐坐直，氣嗔怪，把剛才車上的事一一道給魏母聽，“媽，你說說爸，別老問那些紮人的問題，讓人心裏難。”

“分可不是小事，他要還是存在分問題，這事兒可別想說服我。”魏母表嚴肅起來，“那反思、遊街不是好玩的事，你是家裏捧著長大的，我跟你爸怎麽能讓你去遭那個罪？”

魏嵐沉默一瞬，眉皺起，“可是語錄上都說了，大家人人平等，顧朝他們家屬於再改（造）子，早改造好了！我在H省那麽久，住在他家也沒見發生什麽事。”

紅小兵過來鬧，也就那一次。

“媽！我們是軍（屬）（家）庭，觀念、理念應該都跟隨領導人走在前線，不能拿老的那一套去看待人家。”魏嵐哼哧哼哧癟撒，“再說了，報紙上還寫了，以前領導人家裏還是富農呢。”

雖然能理解魏母的擔憂，但魏嵐心裏還是小小的為顧朝到不公。

魏嵐皮子利索能說會道，魏母說不過，隻好轉口，“這事兒我做不了主，你跟你爸掰扯去。車上沒東西吃，了吧？媽給你盛湯去。”

魏母說完就走，就剩魏嵐在後頭長脖子，“誒，誒媽！”

哎……還真是。

嘖。

魏嵐有點發愁。

另一邊魏臨和顧朝從車上拿下行禮，魏學良停好車著鑰匙回來，路過顧朝側頭狀似無意問了一句，“做了一天的火車，應該早累壞了吧？”

顧朝輕輕搖頭，“沒有。”

“沒有？”魏學良眉頭淩利往上一挑，笑道：“沒就好，沒有就好。”

言罷轉走在前頭，“進屋吧。”

魏臨幫忙分擔兩個箱子，見親爹走遠進了屋，他抿抿，同看了一眼顧朝，“你應該說實話。”

顧朝：？

顧朝覺得，真的還好。

累到不至於，就是有點乏。

見顧朝一臉迷神，魏臨搖搖頭歎了口氣，“一會兒進屋跟嵐嵐說說，讓幫你說說。”

顧朝：……？

雖然不清魏臨到底要表達什麽，顧朝默了默，禮貌的道了聲謝，“好，謝謝……哥？”

魏臨一愣，憋了聲笑，“行了，進屋吧。”

顧朝四月滿二十一，魏臨八月中才滿二十。

這聲哥不虧。

顧朝進屋，魏嵐已經換了暖和棉拖鞋，坐在桌邊吃了起來。

見他進來，魏嵐起從鞋架拿了一雙半新棉拖鞋，魏臨已經換上，看尺寸應該是爸魏學良的。

蹲把拖鞋放在顧朝腳邊，“朝哥，穿這個，是我爸的拖鞋，暖和。”

坐在沙發上的魏學良:？

原來你還知道，那是我的拖鞋嗎？

“咳。”魏學良輕咳一聲，顧朝看過去。

魏嵐跟著看過去，“爸爸你要穿嗎？我看你穿的棉靴，應該比拖鞋暖和。”

“嗯，是。”魏學良點點頭，對著顧朝笑道，“嵐嵐拿給你的就穿上吧，暖和。”

雖是笑，聲音卻像是從牙裏出來的。

顧朝還完鞋子，魏嵐推他到桌邊坐下，轉走去廚房幫著魏母一起盛湯。

魏母嗔怪，“哪用的了你？出去坐著，餃子還得煮會兒。”

魏嵐被趕回客廳，坐在桌邊乖乖喝湯，期間不忘衝顧朝眨眼睛。

顧朝失笑，剛準備說話，餘下意識掃了一眼沙發那邊，魏家父子兩兩雙眼睛齊齊盯著他們這邊。

顧朝一陣無言，把話又了回去。

不多會兒，魏母端著托盤從廚房出來，最先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魏家父子，“你們爺倆坐那兒做什麽？過來一起吃點。”

顧朝順勢站起，“伯母好。”

魏母這才把視線落在顧朝上，客套笑了笑，擺擺手，“小顧是吧，坐吧，先坐，來家裏玩別客氣，當自己家就。”

顧朝這才坐下，魏學良和魏臨也坐了過來，一張圓桌坐的滿滿當當。

魏母托盤裏盛了四碗湯，自己不吃，魏嵐已經有了，桌上其他人一人一碗，還多出一碗。

魏母怔愣看向魏學良，“小衍呢？還沒進來呢？”

顧朝手了一下，側頭看魏嵐。

氣氛有點尷尬。

魏嵐忙道：“媽，衍邑他工作忙，托我給家裏帶了東西，說下回有時間再來。”

年前衍邑曾給魏家來了信，說過年跟魏嵐一起回來看看。

剛才魏嵐他們進屋，魏母沒看到衍邑，還以為是魏學良把人指派去遠的地方停車去了，卻沒想到，人沒來。

“這孩子……什麽事過年也沒個停歇的？他一個人在H省，夜裏回去冷鍋冷灶的……哎……”

魏母歎了口氣，心裏暗歎這都什麽事。

魏嵐不知道衍邑給家來信的事，魏母一陣念叨，也沉默下來。

以前沒轉業返鄉的時候，在部隊有一群戰友陪伴，不算冷清，現在回了老家，但也沒個家人，家裏的爐子還送去給了紀技員。

春節國營飯店不營業，之前坐火車的時候，魏嵐也沒留意關注飯店開門了沒有，要是沒開門，衍邑估計連飯都沒有吃。

這麽一想，好像是有點可憐。

魏嵐低頭不說話，桌上氣氛怪怪的。

魏臨在旁幫腔打破沉浸，“媽，今天重要客人是顧朝，你老提衍邑做什麽？要不是真有事要忙，以衍邑跟家裏的關係，不可不能不來。”

魏母一想也是，點點頭衝顧朝笑道：“讓小顧見笑了，先吃飯，吃飯！”

桌子上的餃子是豬白菜餡兒的，過年魏家買了四斤，一大半剁碎包了六盤餃子，剩下的切薄片年夜裏讓魏學良下酒吃了。

六盤餃子也消滅了一半，今天吃的，是魏母一早單獨留出來的。

魏母心裏雖然對顧朝有芥，但到底不是什麽刻薄難相與的人，做不出刁難人的事。

給桌上幾個人都盛了餃子後，魏母就去廚房燒上熱水，又回房間翻找幹淨巾，準備一會兒要是顧朝沒帶的話，能用上。

魏學良和魏臨埋頭吃餃子，顧朝抿了一口豬蹄湯，大手下垂，在桌底下輕輕了魏嵐的腰。

魏嵐抖了一下，反應過來抬頭魏學良那邊看了一眼，手在桌底下顧朝掌心輕撓了一下。

就跟課堂上做小作的小孩一樣，魏嵐抿抿，心愉悅跟著扭了扭，魏學良抬頭，“好好吃飯。”

顧朝回手，魏嵐一個激靈，支支吾吾點點頭，小口小口抿著湯。

魏學良瞪了一眼對麵一臉平靜喝湯的青年。

魏學良:小癟犢子果然不是什麽好鳥，敢在老子麵前做小作，八百麵前老子就玩爛的小把戲，老子看不出來？

心裏憤憤不平，餘看到邊病歪歪憋笑的大兒子，魏學良額角青筋凸了凸。

這也不是什麽好鳥。

魏學良平緩語氣笑了笑，“阿臨，宋琪那事兒你準備怎麽理啊？”

聽到宋琪的名字，魏嵐抬起頭，疑目定定向魏臨。

魏臨一噎，不明白矛頭怎麽突然指向自己上。

魏學良見他不說話，又繃著一張臉，“宋排長跟我老，宋琪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要是不中意，今晚跟我說，明天我就去給人家說清楚，省得最後傷了兩家和氣。”

魏臨:……這、這還真是無妄之災。爸啊，那個姓顧的要搶你的閨你不計較，你來折騰你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做什麽？

魏嵐以為魏臨不喜歡宋琪，還不給人說清楚，也在一旁幫腔，“哥，你到底咋回事兒啊？說清楚唄？什麽想法給家裏底？”

這年代見一麵就結婚的，數不勝數，魏臨和宋琪也算從小一起長大的，要是魏臨對宋琪定點喜歡、好都沒有，那以後估計也難有了。

這樣，兩個人在一起也就是湊合過日子，本不會幸福。

魏嵐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真的不希魏臨和宋琪在一起。

魏臨病態冷白，臉紅起來非常鮮豔，被親爹親妹妹的沒辦法，隻好說了實話，“中、中意。”

魏嵐皺眉，“真的？”

魏臨點點頭，不好意思了一把後頸，“前兩天見麵剛確定，我跟宋琪說，年後讓爸媽上門把事兒定了，就是一直在忙，沒、沒機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