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焱在竇坤的眼神示意下，幾步趴到了床前。

    “父皇，這次醒來，覺可是好些了？”

    昨兒個皇上醒來的樣子著實讓人心有餘悸，明明虛弱得不能彈，一張臉卻因為激得扭曲猙獰，雙目暴突充，要不是自家母後務必讓他來盡孝，高焱本連這門都不想進，更何況還得趴床前離這麼近！

    話音剛落，就見皇上猛地彈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分明力道不大，高焱卻被嚇得“啊”的了一聲，一屁跌坐在地，說話都結了，“父，父父父皇……”

    “你很怕朕？”皇上神猙獰狂，說出的話每一個字都著難以言喻的，盯著人的眼神蛇似的，讓人渾蹦起皮疙瘩，“你……很怕朕？為什麼？”

    “兒臣沒……”高焱倒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皺著眉，下意識的想要把胳膊回，“父皇，您還病著，別太激了，當心自個兒的龍。”話是這麼說，卻沒敢真的強行掙開皇上的鉗制，還是高煜上前幫忙解了他的圍。

    高煜拍了拍皇上著青筋的手背，溫言道，“父皇，那是大皇兄，您冷靜一些，躺下歇會兒，啊？”

    皇上這才僵的松開了手，任由高煜扶著躺了回去。

    “萍兒。”高煜給穆錦萍使了個眼。

    穆錦萍會意上前，著只瓷瓶在皇上鼻端晃了晃，就見皇上眼皮打架，安穩了睡了過去，人看著仍舊虛弱，可臉卻不似之前昏迷的時候蠟黃駭人，就是稍微有些不正常的泛紅。

    “你，你給父皇用了什麼？”高焱眼睜睜看著，起驚怒的指著穆錦萍。

    “大皇子殿下以為是什麼？毒藥？”穆錦萍慢條斯理的將藥收進了袖子，這才抬眼不無輕蔑道，“當著這麼多人給皇上公然下毒，我穆錦萍還沒草包到那程度。”

    竇坤一直在旁觀察著，這時才出聲道，“王爺，皇上這病，沈太醫可有再來看過？”

    “看過了。”高煜笑得不聲。

    話音剛落，高焱就搶話道，“那他怎麼說？父皇這狀態看著明顯不對勁，不都說突發心梗麼，怎麼看著像瘋……”

    “大殿下！”竇坤好險喝止住了高焱的出言不遜，臉微沉之際，心裡卻很是恨鐵不鋼，都說吃一墊長一智，這大皇子卻是個怎麼吃虧都不長記的主！

    “呃……”被竇坤這一喝，高焱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禍從口出，“我的意思是，父皇這病……”怎麼著，卻有些不知該如何圓，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狀若癲狂，可不就得像神經失常的瘋子麼？

    竇坤將話頭接了過來，“王爺，沈太醫怎麼說？皇上這病，不僅龍虛弱，且神激烈，很是奇怪……”不愧是老狐貍，一席話點到即止。

    “嗯。”高煜點點頭，“這點沈太醫也有說，父皇這突發心梗就是緒激引起的，怎麼回事，也只能等父皇病穩定之後才能清楚。”頓了頓，方才接著道，“父皇已經睡下，咱們就別在這裡吵他了，都出去吧。”

    高焱不得，聽到這裡是二話不說轉就走，看得竇坤是險些咬碎了後牙槽。以前也沒覺得他這外孫這麼慫包不爭氣啊，可自從那件事後，便整個人都大變了，以前那個大皇子雖然也不見得比安胤王強到哪裡去，可好歹也是懷大志……

    想到這裡，竇坤臉沉了沉，微垂的眸底斂著狠辣。他早就查清楚了，當時整件事的原委，大皇子的確是被算計其中，但另一個被算計的卻是穆錦萍，然而最後演變那樣……被算計的卻安然無恙，算計人的卻栽了狠跟頭，這件事不用說也知道，肯定和穆錦萍這丫頭不了幹系！

    “國丈還有什麼事麼？”高煜見竇坤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不，不眉峰斜挑。

    “沒事。”竇坤邁步走出門去，“年紀大了，頭腦暈眩實乃尋常。”

    高煜拉著穆錦萍隨其後，“是麼，那國丈大人可真得好好保養才是。”

    “多謝王爺關心。”竇坤這才停下，轉沖高煜拱手一揖。

    高煜輕聲一笑，拉著穆錦萍徑自與其而過，出了外殿大門方才停在常公公面前，“去裡邊伺候著，父皇若有閃失，本王定拿你是問！”

    常公公膝蓋發，差點站不住，低頭哈腰的直應道，“王爺放心，奴才一定會伺候好皇上的。”

    高煜目犀利的盯了常公公好一會兒，這才和穆錦萍徑自離去。

    高煜這一走，常公公憋著的那口氣這才提了上來。雖然剛才他說話的語氣和平時已無不同，可之前那滿煞氣的樣子太教人心有餘悸，就是緩不過勁兒來。

    “常公公。”

    常公公這口氣剛提上來，就被竇坤突然出聲驚了一跳。

    “呃……竇國丈。”

    竇坤花白的眉微挑，“常公公何以這般張，本不過是跟你打聲招呼而已，還是說，王爺給你說了什麼？”

    “灑家沒有張，都說人嚇人嚇死人，竇國丈這走路不出聲兒，是個人都得給嚇著。”常公公深吸了口氣，才把被高煜懾得噗通蹦的心跳給平複了下來，很快就端正立場，手中拂塵一甩一搭，不卑不的對著竇坤笑了笑，“竇國丈這是看過皇上要走了？灑家奉王爺之命近伺候皇上，就不遠送了，竇國丈好走。”

    “哼！”竇坤哼了一哼，當即沉著臉甩手就大步離開了。一個下賤閹人罷了，也敢狗仗人勢，簡直不知死活！但最讓他氣憤的是，對方雖是個閹人，卻是皇上的近侍總管，是六宮嬪妃爭相收買討好的對象，饒是皇後，都不敢輕易得罪。

    而另一邊，高煜和穆錦萍已經上了馬，馬兒絕塵經過高焱邊時，馬蹄踏揚糊了他一臉土，氣得他險些不顧統的破口大罵。

    聽著高焱氣急敗壞的呸呸聲，穆錦萍不住噗嗤噴笑出聲。

    “笑什麼？”高煜上問著，聲音卻含著笑意。

    穆錦萍翻了個白眼，“明知故問。”頓了頓，才話鋒一轉道，“那大皇子，似乎變了很多，以前雖然覺得他不夠聰明，但還算是個讓人忌憚的人，可是現在……”

    “聽說過扮豬吃老虎麼？”高煜問道。

    穆錦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大皇子是裝的？可，為什麼啊？他這樣只會招皇上討厭，對他有什麼好？”

    高煜勾著角笑得意味深長。

    穆錦萍沒等到回應，下意識的轉頭看去，看到高煜角的笑不怔了怔，那笑一如既往的，卻容深遠。

    兩人含笑對視一眼，穆錦萍剛轉回頭，就見對面三皇子高靖手指羽扇朝這邊走來。

    “十四弟，穆姑娘！”不等走近，看到他們的高靖就主打了招呼，“你們這是去看過父皇了？”

    高煜勒住馬韁，摟著穆錦萍翻下馬。

    “三皇兄也是去看父皇？”高煜牽著馬走到高靖面前，溫言問道。

    “是啊，父皇一直龍康健，這突然說病倒就病倒，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去看看確定他沒事才放心。”說起皇上，高靖便是一臉擔憂，“你們去看過了，父皇他可是好些了？”

    “醒過又睡下了，況不怎麼好，和昨天無異。”高煜皺眉搖了搖頭，一臉凝重，“沈太醫也來看過了，給針灸疏通了心脈，父皇才睡得安穩了些。”

    高靖歎了一聲，“行，我去看看。”

    “好。”高煜帶著穆錦萍再次翻上馬，“那我們先走了。”

    高靖點了點頭，向來風流不羈灑的他，此時眉頭卻微微蹙著，難掩擔憂之。

    兩人直到高靖轉走了，這才馭馬慢行，朝宮門踱步而去。

    “王爺，你看三皇子像是有問題麼？”憋了半天，穆錦萍還是忍不住問道。

    “人心隔肚皮，豈是眼能看的？”高煜搖搖頭，“三皇兄就目前行為舉止看來並無破綻，但也不能就此掉以輕心，因為，古往今來，最是難測的，便是人心，表面淡泊名利之人，裡未必就無無求。”

    “說的在理。”穆錦萍贊同的點點頭，“不過，若這三皇子真是深藏不，那可不是個簡單人。”

    高煜笑了笑，不置可否。

    哪怕是慢行，到宮門的這段路還是沒走多久。

    出了宮門，高煜拉韁正提速，卻在看到迎面而來的馬車而作微頓。

    “慶公主。”穆錦萍看著馬車皺了皺眉，所謂敵相見分外眼紅也不過如此，“突然進宮做什麼？難道是進宮催婚的？”

    若是平時，高煜定不會去管，甚至正眼也不會給一個，可眼下皇上臥病在床，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馭馬橫攔下了馬車的去路。

    “籲！”車夫見狀，趕忙拉韁停下馬車。

    “公主此番進宮可是有事？”高煜瞥了隨行的張虎一眼，沒見到謝桓倒也不意外。

    “我說安胤王，我們公主進宮還得跟你請示不？”張虎看高煜不順眼，一對上就是橫眉立目，“我們公主當初敬著你，那是看你是和親對象，你既然不肯娶我們公主，那你在我們公主眼裡就什麼也不是！”

    張虎正得意，就聽馬車裡傳出一聲喝。

    “張虎，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