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了不起的……”九公主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有再說了。

當然了不起了，皇帝如今最看重的文臣是李家，最依仗的武將是蔣氏，雖然大曆的朝堂之上，文高於武將，但這在蔣家卻是個例外，他們的功勳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武將，位列公侯之列了。李未央的目，不由越過蔣蘭、蔣南等人，向案首的蔣旭去。他和記憶裡的一樣，容貌看起來很英，姿極為拔，笑容看起來卻很和煦，若是不知道的人只會以為他是個文，本不會想到他是沙場上赫赫有名的一品征西將軍。只是不知道在今天的筵席上，他的出現會增加什麼樣的變數！聯想到蔣南故意來挑釁的那一幕，李未央已經很清楚，今天的這場宴會只怕會有變故，而且，是針對自己而來！

李未央微微一笑，應該怎麼做才會給自己帶來最大的利益呢？

蔣旭、蔣南、太子、蔣蘭、拓跋真、武賢妃、皇後……這一連串的人和他們的臉在李未央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低下頭，他們都不過是將當做一顆礙眼的石頭，可有的時候這麼一顆石頭，卻極有可能影響大局。

蔣家男子素來都鎮守邊境，極在京都面，突然來了兩個年輕公子，這已經足夠讓夫人小姐們興的了。大公子蔣海容貌酷似蔣旭，英俊拔，沉穩剛毅，充滿男子氣概，不過他已經娶妻，所以夫人小姐們興趣的，卻是他的三個弟弟。之所以是三個而非四個，那是因為二公子蔣洋已經被賜婚，未婚妻就是襄伯府的嫡出小姐高婉兒，所以蔣家還剩下三公子蔣華、四公子蔣南，以及那個五公子蔣天還沒有婚配了。蔣家這樣的功勳世家，兒子們又是如此高貴拔，夫人小姐們早已坐不住了，紛紛互相打聽，眷中的蔣大夫人早已煩不勝煩，卻又始終面帶微笑，藏著眼底的驕傲。是啊，蔣大夫人是有理由驕傲的，因為蔣家的兒子的確是人中之龍，比起皇子們也是毫不遜的。

蔣海看了一眼對面的眷席位，隨後低聲對弟弟說：“那個臉孔白白的、眼睛幽深的姑娘就是李未央？”他一直在外面，這還是第一次真的看見李未央。

蔣南微微一笑，道：“還能有第二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坐在二品縣主的位置上嗎？”

蔣海點點頭，點評道：“長得不錯，可惜比起長樂，還是差得很遠。”不管多了不起的男人，都總是從子的相貌來作為第一印象點評的，他的語氣，仿佛在說，有這麼一張臉，李未央還能看，但也就是勉強罷了，當然，蔣海的眼是很高的，不消說他的妻子韓氏就是個出眾的大人，就說那些各路人馬塞進他房裡的貌子，就已經養刁了他的胃口，所以他能給出李未央這樣的評價，實在是說得過去了，當然，李未央本人若是知道，是不會激他的。

一旁的人向蔣海舉了舉杯子，他含笑回敬，隨後低聲道：“父親說了，讓你別老去找麻煩。”

蔣南不以為然地盯著對面的李未央，挑了挑眉頭道：“大哥，你也太謹慎小心了，你放心好了，這件事絕不會跟蔣家扯上關系的！”

蔣海卻皺起眉頭，道：“我再說一次，別惹事。”

蔣南放肆地笑了笑，道：“把祖母都氣的病倒了，你還我別惹事？”

蔣海面上在笑，外人看來他仿佛在與蔣南談笑風生的樣子，實際上，他卻不贊同道：“不過是個小角，父親的意思是不要為了攪合了大局。”

蔣南失笑，隨手端起酒杯，道：“大哥，你以為祖母會讓我親自手嗎？太可笑了。”國公夫人雖然想要替李長樂報仇，卻絕不會讓蔣南手的，不論如何，蔣家人要對付李未央，也不會髒了他們自己的手，既然他們想要消失，自然會有人代勞的，他們只需要看著就好，這也是剛才蔣南為什麼準備給李未央最後一點辱的原因，因為他知道以後他不會有機會看見這張臉了，這不是很可惜嗎？哈哈，蔣南一邊笑容滿面，一邊打量著那邊的李未央。

李未央當然注意到了對方不友善的眼神，可的臉上卻沒有看出半點異樣，沉穩的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

而不遠的拓跋玉，同樣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蔣家人，他終於明白李未央為何討厭這群人了，他們的確是一群很優秀的男人，但優秀是他家的事，仗著這份驕傲將別人視如塵土隨意踐踏，可就不好玩了，他想到李未央三天前派趙楠送來的消息，不由微微笑了。他知道要行，可是不知道究竟會做什麼，但他可以想象，必定是大手筆……

這裡各種勾心鬥角、刀劍橫飛，那邊各種珍饈味流水般端了上來，各桌旁的宮伶俐的為各位貴人溫酒布菜。

李未央環視一圈，卻只在皇帝後不遠看到了垂手而立的周天壽，而另一位更皇帝信賴的天師級人尹天照，卻至今不見人影，看了一眼不遠的李敏德，李敏德卻像是知道在找什麼一樣，對做了個稍安勿躁的表。

“今日難得眾位卿齊聚一堂，看你們都能過的愉快舒心，也算皇後沒有白費心思啊！”皇帝笑道，回頭對皇後道，“辛苦皇後了。”

皇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已經比上次好了很多，脾氣便也恢複了往日裡的和煦，笑道：“陛下，為您分憂是臣妾該做的事，舉辦這個宴會，也是為了讓大家都能盡興啊！”說完，看了一眼眾人，笑道，“您看，連蔣家的大公子和四公子也都來了，臣妾記得，第一次見到四公子，還是在他四歲的時候呢，那時候他跟著大夫人到皇宮裡來，鬧著要摘花園裡的桃子，不肯離去呢，可是一轉眼就了這樣英武的年將軍了！”

皇帝看看蔣南，笑容滿面道：“是啊，皇後這一說，朕就想起來了。可惜啊，小九年紀還小，不然將嫁給武威將軍，也是一樁談啊！”

九公主當然知道是玩笑話，卻還是冷了臉，哼了一聲。

皇後微笑，上上下下打量著蔣南，道：“本宮娘家倒是有一個侄雲雲，生得倒是溫可人，端莊賢淑，正好與武威將軍匹配啊！”

皇帝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一旁的梅貴妃笑道：“皇後娘娘，您忘了，劉閣老家小孫還未婚配，與四公子年紀合適，品貌相當，陛下還答應幫保呢！”

皇後的侄，梅貴妃的兒子五皇子拓跋睿的鐵桿支持者劉閣老的孫，這兩個人，哪裡是在推薦婚事，分明是在拉攏蔣家。皇帝看了自己的皇後和梅貴妃一眼，隨後向著蔣南道：“武威將軍，朕想問問你自己的意思！”

蔣南起，大殿裡的目全都落在了他的上，眾人神各異。他看了一眼的蘇雲雲，又看看大膽正一臉期盼看著他的劉小姐，不知怎的，卻又瞥了正看好戲的李未央一眼，笑道：“陛下好意，臣子怎敢推卻呢？只是我打仗在行，選妻卻是不行，要不陛下看吧，您覺得哪位小姐好就把哪位小姐賜給我做妻子好了！”

蔣旭低聲斥責道：“怎麼說話呢！”立刻站起行禮道，“陛下，犬子無禮，請您恕罪。”

皇帝哈哈大笑，道：“無妨，朕就是喜歡他這種爽直的子。”這樣的武將才更好縱，比起老謀深算的蔣國公和蔣旭，蔣南在皇帝跟前顯得了很多，這讓皇帝的心很好。他笑道，“這樣吧，還是等武威將軍定心要娶媳婦兒的時候再說，否則他這麼魯，唐突了佳人可怎麼好啊！”一邊說，一邊笑，大家見狀，都心照不宣地跟著笑起來，李未央明白，皇帝眼見皇子們一個個都已年，心中充滿忌憚，自然不會隨隨便便讓他們任何一個人拉攏蔣家，而蔣南，看似糊塗無禮的話，實際上藏著很深的玄機，他選蘇雲雲就得罪了五皇子，選劉小姐就得罪了皇後和太子，怎麼看都不劃算，但這個球踢到皇帝那兒，結果就大不一樣了，皇帝不想讓他蔣家站到任何一邊去，他們就要保持中立的態度，誰也不沾，若是換了一般的臣子，只怕就要被皇子們當集眼中釘除掉，但蔣家手握兵權、樹大深，當然是沒法拔掉的，這樣一來，皇子們更要想方設法拉攏他們了，蔣家的地位也就越是穩固。

蔣南笑道：“陛下，微臣魯莽無知，承蒙陛下不棄，此次從邊境回來，偶然尋得一對海東青，特地帶回來獻給陛下，請陛下笑納。”

皇帝笑道：“真的？快送上來與朕瞧瞧。”

其實皇帝此時並沒有多稀奇，海東青都是野生野長，由人捕來馴化後再以供助獵之用，只是這種鳥的捕捉和馴服很不容易，故而民間常有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說法。正是由於海東青不易捕捉到和馴化，在先皇時期甚至有這樣的規定：凡犯刑律而被放逐的罪犯，誰能捕捉到海東青呈獻上來，即可贖罪，傳驛而釋。因此很多人為得名雕不惜重金購買。但現在的皇帝手中已經有了不的海東青，早已沒有那樣稀奇了，甚至於，他還賜給了心的臣子、公主，比如永寧公主府就有一只，當初李敏德還曾經為了贏得箭比賽將那只海東青放走了。可是當太監把那海東青送上來的時候，皇帝吃了一驚。

不要說皇帝，就連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籠子裡的海東青。

海東青者，鷹品之最貴重者也，純黑為極品，純白為上品，白而雜他者次之，灰者又次之，皇帝這一輩子看過最好的海東青都是白帶了雜質的，可是眼前竟然一下子出現了純黑的極品海東青，竟然還是兩只，這真是世所罕見啊！

“難得，竟然是這樣的極品海東青啊！”皇帝看出了這一對海東青的不同尋常，笑得更加開心。

“陛下，海東青是神鳥，剛毅而激猛，其力之大，如千鈞擊石，其翔速之快，如閃電雷鳴，我朝一百多年來，第一次有極品海東青現世，這正是大吉之兆啊！”

一旁的員們見狀，連忙起附和，好像這次看到了極品海東青，就預兆著四海富饒、天下太平了一樣，李未央嘲諷地看著這些人牽強附會，不管是哪一朝的皇帝，都喜歡別人說吉兆來了，就像是先皇，別人向他進獻了一塊上面有紅印跡的石頭，說什麼是紅心石，表現天下民心所向、百姓歸心，立刻就被封為禮部尚書，這種荒唐的事，哪朝哪代都不會。李未央看著連自己的父親李蕭然都起向皇帝恭賀，不由微妙地勾起了。

皇後笑道：“果然是吉兆啊，天佑我大曆。”

太子的臉上也是無限開懷之：“這等海東青要找到可是不容易，蔣南，你是陛下的功臣啊！”

“是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純黑的極品海東青呢！”拓跋真也舉杯，向蔣南遙遙敬了一杯。

蔣南微微一笑，面上出無比謙虛的神，道：“哪裡，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二位過獎了！”

“哎，不必過謙！”太子擺擺手，道，“不如詳細說說捉到這海東青的過程！”

蔣南面上仿佛無限榮，道：“回稟殿下，這海東青不是我捉來的，而是知道我要回到京都，跟著我們的隊伍一路飛行了上百裡，偶然被我發現後，竟然一前一後主落在了我大曆的軍旗之上，實在是沒想到啊！”

皇帝被他所描繪的奇景所震懾，姑且不論真假，這的確是個大大的吉兆，所以皇帝更加開懷，居然主端起酒杯，道：“蔣旭，你養了個好兒子啊，還替朕引來了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