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門口拔劍，等同於謀逆，蔣南很明白這一點，他連忙道：“公主，一切都是誤會！我跟表妹鬧著玩的……”說到這裡，蔣南訕訕笑了，“未央你也是，玩笑話也跟公主說，你太不懂事了！”聲音裡有抑不住的怒意。

永寧公主皺起眉頭，在看來，這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李未央似乎很恐懼，抱著永寧的胳膊不撒手：“公主，還是讓我在馬車上避一避吧！武威將軍雖然是我的表哥，可他只認我那嫡出的大姐是妹妹，對我這個庶出是很厭惡的，要是我不幸折命於這裡，我祖母和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屬不孝……”

聲音帶著無比的哀戚，永寧公主安著，面目含了一不可遏制的惱怒，庶出！庶出！什麼嫡出庶出！自己的親生母親不過是惠嬪，說到底也不過是皇帝的小妾，自己這個公主雖然養在皇後跟前，卻經常有宮人背後議論什麼自己不是皇後嫡出的公主這等閑話，聽了就讓人氣不打一來！

蔣南尷尬站在一旁。他恨得牙，這個人太可惡了！心思這樣深，這樣可惡！難怪剛才跑得那麼快，他竟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跑到公主跟前來裝可憐，還利用永寧公主的世做文章，他太輕敵，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耍了！

其實也不怪蔣南，他往日裡思考的是戰場兵法，運籌帷幄之，若論起背後告黑狀、暗地裡捅刀子的本事，他比李未央可差的太遠了。

永寧公主勸道：“不哭了，他不敢來。別說什麼折命的話，不吉利！你還是父皇親封的縣主，我倒想看看誰敢你一毫……”

們也在一旁勸，蔣南的臉發青，向其中一名投去求助的目。他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在公主這種刻薄寡婦面前討不到什麼好，便繞道找別的法子。

公主邊的一等婢陶看了蔣南一眼，被他英俊的容貌震懾住了，隨後悄悄紅了臉，勸說道：“公主，應當是一場誤會，想來將軍也不會如此大膽，這裡畢竟是皇宮的甬道，咱們的馬車堵在這裡，說不準會讓陛下知道，事鬧大了對縣主也不好。”

李未央斜眸瞥見了陶的神，知道蔣南會耍心機，便又滾滾落下淚：“我馬上就走，絕不能將事鬧大……”

眾人吃驚著。

蔣南一怔。李未央這麼容易就妥協，他不習慣了。

結果就聽到李未央話音一轉：“本來武威將軍是正三品，非要讓我給他行禮也是理之中，只是他不該二話不說就打傷了我的馬夫，現在我是想走也走不了，請公主借我一個馬夫吧，不然我掉頭回宮，去向太後借一個……”

永寧臉一變，什麼，連人家馬夫都給打傷了，這蔣家，也委實太過分了！

李未央很清楚，永寧公主不是傻瓜，不會願意參與到李家和蔣家的紛爭中去，但問題是，永寧原先的夫婿出應國公周家，先不提周家和蔣家始終不對盤，就說當年公主選婿的時候，蔣家的大兒子蔣海正好是到了年齡的，又是文武雙全，可以說是最佳對象，只是若讓蔣海尚了公主，將來沒辦法上戰場建功立業不說，還要影響蔣家其他人都掌不了兵權，所以蔣海不到半月就娶了韓氏過門，這件事，永寧公主約也是知道的，對蔣家真能一點芥都沒有嗎，說給鬼聽都不信。想到多年前蔣家老大拒絕，如今連這個蔣家老四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永寧公主難得心頭火起，蔣家勢大不錯，可永遠都是皇家的臣子！他們可不要打錯了算盤！

陶也是聰明人，看到公主臉晴不定，也聯想到當年的舊事，想要幫著這年將軍的心頓時冷了一半。

李未央繼續道：“公主，武威將軍是來給陛下請安的，許是有急公務要報，您趕讓他去吧，免得誤了時辰陛下怪罪，到時候未央的罪過就大了……”

陶後背一涼。

永寧公主的眼眸有了戾氣，急公務？有公務就能不把自己這個公主放在眼睛裡嗎？冷冷著蔣南：“你給李小姐賠了不是，待會兒賠一個車夫給，然後再去見我父皇吧。”

聲音裡有罕見的威嚴。

蔣南難堪地要命，只是他畢竟非同一般凡夫俗子，知道該怎麼衡量此事的輕重，立刻鄭重行禮：“表妹，我是一時失言，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未央悄悄眨了眨眼睛，道：“以後表哥再也不會說要殺我的話了吧？如果將來——”

永寧冷笑道：“如果將來你上了一塊皮，我會稟報父皇，治他一個謀殺縣主的罪名！”

蔣南只覺得心頭的火氣蹭蹭往上冒，恨不得把那個在公主邊裝小白兔的偽善子拉下馬車來，可是他面上卻帶著笑，連聲道：“不敢，不敢。”

送走了公主的馬車，李未央微笑著向蔣南，道：“這下我覺得安全多了。”

蔣南咬牙切齒：“還要我賠償你一個馬車夫嗎？”

李未央靜靜站著，凝著蔣南，的眼眸漸漸安靜，靜得如古潭，碧水無波，聲音亦疏朗：“這倒不用。哦，對了，剛才南表哥不是說我惡心嗎，我忘了告訴你，今後讓你們惡心的事還有很多，慢慢著吧。”說著，轉上了馬車，趙月冷冷忘了一眼蔣南，跳上馬車，揚起馬鞭猛地了一把，馬兒揚起馬蹄，飛快地向前行駛而去。

蔣南沉地看著馬車離去，想起回來前三哥曾經說過的話：李未央其人，聰穎狡詐，毒冷酷，盡量不要與正面沖突，大業為重……他早已過了懵懂無知的年紀，看事的眼世俗很多。李未央再厲害，也不過局限於宅，本上不了臺面，跟一只螻蟻生閑氣，不值得！男兒的力要放在朝堂之上，蔣南了手心的馬鞭，只是，想到大姑母陡然離世，李敏峰被迫流亡……這子實在讓人看不順眼。

好在，再得意，也得意不了兩天了！

李敏德正在書房裡吩咐趙楠一些事，卻看到李未央回來了。

穿了件杏黃繡百合的，淡的繡鞋，眼睛明亮清澈，人看起來卻沒什麼神，一進門就道：“我死了，有吃的沒有？”

李敏德和趙楠面面相覷，他忙問這是怎麼了。

“宮裡沒給我飯吃。”李未央有氣無力。

李敏德連忙吩咐人下去準備，他看的模樣，應該是了很久。久了，胃的承力變弱，應該吃些好消化的東西。他就囑咐：“放油，菜全部要素淡的。”

李未央聽了，卻道：“不要計較這麼多，中午吃剩下的也可以，快點就行了。”

李敏德愕然，但現做的話最要等一個時辰，也只能照辦了，很快，香、油鱔魚、醋椒猴頭、神仙鴨子、仙貝豆腐……擺了一桌子，雖然是中午剩下的，卻最多不過了一兩口。李未央拿起筷子，飛快地將東西咽下去，看得李敏德微微吃驚，李未央看了一眼旁邊的白芷和趙月，趕道：“你們快去吃飯吧，別在這裡守著了。”

空等了一夜才等到小姐出宮，兩個丫頭也是壞了，當下也不推辭，快步出去吃飯了。李敏德剛開始還有點擔心，看李未央說了一句話又低下頭吃飯，食顯然非常旺盛，大約是沒有什麼事，便松了一口氣。

點心是棗泥桂花糕，糕點師用吊漿技法，先用糯米制水磨，然後再以糯米為包棗泥、核桃、桂花、青梅等十幾種果料拌的餡心，這種點心特如皓月，香甜爽口，看著便仿佛覺得有濃鬱的清香浮，是李敏德之前就吩咐人備下的，原本是要留給李未央做甜點，現在提前拿出來了，李未央看到，肚子裡的饞蟲都被勾起來。大口大口吃著，片刻便吃完了，又要了一塊，人才覺得仿佛活了過來。

等到吃完飯，李敏德才問道：“今天是怎麼了？不是說去宮裡片刻就回來嗎？”

李未央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道：“給太後娘娘抄寫佛經，又到一點小事耽擱了吃飯的時辰而已，不礙事的。”

一點小事？說的輕描淡寫，李敏德卻不這麼想，這時候李未央突然抬起臉問一旁的趙楠：“那天你說到的年輕人，可是長長的眼睛，高鼻梁，皮白白的，形很高大，表也很倨傲的？”

趙楠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李未央問的是什麼，他迅速點點頭，道：“縣主形容地很切，正是他沒錯。”

那就是了，當初李敏峰就是被蔣四救走的，李未央挑了挑眉頭，若有所思。

李敏德迅速明白過來，他看了一眼趙楠，微微蹙眉：“蔣家人？”

李未央點頭：“蔣家四爺，蔣南。”想了想，補充道，“今天在宮裡頭到了。”

李敏德點點頭，他不認為蔣四敢在宮裡對李未央做什麼，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和蔣家結怨還是要多加小心。

“他畢竟是男人，怎麼好對我一個小姑娘說什麼，你放心吧，不只是他，就連我那個舅舅，也不好直接來訓斥我的。”宅和外朝的確是息息相關，外朝得意，宅自然順風順水，但是宅婦人之間的爭鬥，男人們卻不好手，所以宅之中，能否生存是靠個人的本事。蔣家的男人再厲害，還能跑到院子裡來教李長樂怎麼對付自己嗎？怎麼看都不切實際。只不過，蔣家人最大的病就是護短，自己送了大夫人的命，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只是究竟會如何行，這還是兩說著。

李未央吃完飯，墨竹進來稟報道：“小姐，七姨娘今早派人送來了一雙鞋子，奴婢給您試試看？”

李未央想了想，起道：“我去看看吧。”

到了七姨娘的院子裡，談氏正斜倚床頭做針線，繡著一只小小肚兜。

李未央看了一眼，心中莫名一，角微翹，了聲：“娘。”

談氏驚喜不已，把針線隨手放下，拉住李未央，笑道：“回來了，了嗎，娘這兒準備了吃的。”

已經知道自己去了宮中，李未央笑了笑：“早已吃過了，娘的氣不是很好。”

談氏了自己的臉，笑道：“不礙事的，只是胃口不太好。”

李未央便道：“娘，這院子布置的太素雅，我人去買了新的陳設，待會兒你先去我那兒住一段日子，然後我派人重新油漆過，打掃好，重新擺上家，您再搬回來。”

“不用，這裡住著好的！”談氏連忙道，“不要興師眾的！”從偏僻的地方挪到這個小院子已經很開心了：“大夫人剛過世一個月，我就急著搬院子，這不好。”

李未央搖頭道：“誰知道我也不怕，你就好好聽我的吧。”

李未央敢說這樣的話，證明是很有把握的。談氏頷首，眼眸中浮暈。

李未央又道：“我晚上再來，您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沒有？我吩咐人給您買來……”

談氏不願意駁了的興頭，便道：“我想要些新鮮的花樣子……”

李未央忙道好，談氏眼睛裡就有了點淚。李未央心中一，一直沒覺得自己對談氏有多好，偏偏對方如此，不知道說什麼，便轉頭去看那小肚兜：“這是給誰的？”

小肚兜上繡著漂亮的小鴛鴦和荷花，致又細巧，談氏笑道：“九姨娘再過兩個月就分娩了，這是送給的。”

李未央丟下了肚兜，淡淡道：“娘不必費心，那邊自然有人照應的。”從大夫人去世，九姨娘就搬了回來，李未央覺得對這位姨娘還是敬而遠之的好，畢竟對方的把柄在手中，雖然當初因為共同的敵人短暫合作，未必沒有翻臉的時候，如今九姨娘的肚子裡，可懷著一個金貴的孩子，父親對的期待很大，希能有個男孩子……反正李未央不惦記李家的東西，九姨娘生男生都無所謂，但人家可未必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