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疾

孔汪與陳之談經論玄時，小嬋和阿這兩個年歲相當、.

這是顧府安排給陳之、陳尚居住的獨門小院，一幢品字形土木結構的小樓，進門是正廳，兩側是廂房，東廂房是陳尚居住，西廂房住的是陳之，小嬋與陳之同房，一個裏間一個外間。

阿與小嬋隔著一張花梨木小案跪坐著，阿輕撥弄案上一堆香囊，眼睛瞟著小嬋，角含著笑，問：「小嬋，你家郎君待你好不好？」

小嬋道：「很好啊，我家小郎君是天底下最好的——」見阿臉現揶揄之，便住不說，微微含。

阿笑嘻嘻道：「沒錯啊，你家小郎君是江左第一男子，我聽有人說江左衛玠陳之已經把王逸最俊秀的七子王獻之比下去了，你看今日的建康城多郎為看你家小郎君一眼把都破了，香囊都丟了一大堆，這些香囊綉工真細啊，我是比不上——」

小嬋聽得眉花眼笑，阿卻突然來了一句：「小嬋真是好福氣，你家小郎君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吧，那麼俊的郎君，虧你消——」

小嬋一愣，隨即明白阿說的是什麼意思，臉頓時火燒火燎一般紅得發燙，啐道：「說話，我家小郎君不是那樣的人！」

阿瞪大眼睛定定的看著小嬋，半晌方問：「你——沒給你家小郎君家侍寢嗎？」

小嬋半半惱道：「阿你好煩人，老問這些做什麼，我知道你家劉郎君寵著你，家裏有妻子也不帶出來，只帶你。」

阿很有些得意道：「是啊，我家郎君是很喜歡我，不過我只是奇怪，你是陳郎君的婢，陳郎君怎麼會不要你侍寢呢？難道陳郎君討厭你？」

小嬋嗔道：「你家劉郎君才討厭你！」

阿「格格」笑道：「這麼說你家小郎君是喜歡你的，那不要你侍寢室又是為什麼呢？其實我想啊，只要不是相互討厭的男，在一起久了，難免會——嘻嘻，小嬋也頗有姿，皮的、脯——」

「要死了！」小嬋在阿過來的手背上打了一下，惱道：「我不聽你說這些。」

阿卻是不以為忤，又道：「難道你家小郎君有疾，不能——」

小嬋板起臉，冷冷道：「阿，你再胡言語，從此莫再與我說一句話！」

阿見小嬋真的惱了，趕陪笑道：「小嬋姐姐，人家是和你開玩笑的嘛，莫要計較，莫要計較，好晚了，我去看看我家郎君要不要回去——」

小嬋知道之小郎君與劉尚值好，也不想與阿鬧僵，便道：「我陪姐姐一道去。」

月朗朗如晝，小嬋和阿二人也不提燈籠，出了小院朝左近的顧愷之住碎步行去。

阿道：「小嬋，不是我多饒舌啊，我是覺得咱們做家主侍婢的，若不得家主寵幸，日子只怕有些凄涼——」

這話說到了小嬋心裏去，不微微一嘆，默不作聲。

阿將小嬋那發愁的樣子瞧在眼裏，心裏暗笑，說道：「我教你一個法子，你想不想聽？」

小嬋隨口問：「什麼？」

阿對著小嬋耳邊道：「這法子便是——夜裏睡時悄悄爬到你家小郎君榻上去——格格格，別罵我，我走了。」撇下小嬋，笑著跑開了。

小嬋又氣又笑，低低的罵了一句：「阿小**！」

阿真是害人啊，當晚小嬋又輾轉反側睡不安枕，不過要悄悄爬到小郎君床上去，是怎麼都做不出那種人的事的——

……

二月十三上午辰時，陳之正準備陪顧愷之去拜訪張墨張安道先生，剛出府門，司徒府的典書丞郝吉帶了兩個隨從匆匆趕到，說西府郗嘉賓郗參軍請陳公子去相見。

陳之驚喜道：「郗參軍到京了嗎？」

郝丞道：「便是昨日隨桓縣公一同來到的，當晚與會稽王長談時，得知陳公子也是同日進京，是以一早便來請陳公子去相見。」

陳之便對顧愷之道：「長康，那我就不陪你去張府了，代我致意安道先生，改日我也將登門拜訪。」

顧愷之來到橫塘張憑張長宗府第，張憑是侍中，一早便臺城皇宮侍駕，張安道正與堂妹張文紈在書房閑話，陸葳蕤在一邊傾聽，聽張安道誇讚陳之的畫技，心裏既喜又愁，陳郎君都已到了建康，卻還是不能相見——

張安道聽說顧愷之拜見，對張文紈道：「顧虎頭想必是從陳之那裏得知我進京的，陳之也應該一道來了。」

陸葳蕤心裏「突」的一跳，屏住了呼吸，就聽張墨問那前來通報的府役：「錢唐陳之沒遞名刺嗎？」

府役道：「只有顧郎君候見。」

陸葳蕤臉一黯，低下頭去。

張墨去前廳見顧愷之，陸夫人張文紈著陸葳蕤垂眉低睫、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一，本來不想說出安排陳之在蔣陵湖與葳蕤相見之事，只想當偶然遇見，但現在看葳蕤傷的模樣，忍不住說道：「葳蕤，這是在張府，陳郎君若來反而不便相見，二伯陸始已經與我五兄鬧翻，若知陳郎君在張府與你見面，更會暴跳如雷，陸、張二族的怨隙就不可解了——你別難過，後日我與你游蔣陵湖，到時就可以見到陳郎君——噓，不要多問。」

陸葳蕤抬起頭來，妙目睜得大大，長長的睫一一，驚喜集，抓起張文紈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說道：「多謝娘親。」

張文紈笑了起來，卻又蹙眉道：「我也不知這樣幫你是對還是錯，只是不忍看你傷心啊，我也未能給你爹爹育有一兒半，昨日你二伯說要讓你爹爹休我那也是有理由的。」

張文紈嫁給陸納之先曾與吳郡朱氏定親，尚未婚，那朱氏子弟便因疫病去世了，張文紈了未婚的孀婦，后三年，經從兄張墨為，嫁給了喪妻的陸納，那時張文紈二十三歲，陸納三十歲，婚後琴瑟頗偕，只是婚後十二年卻一直未能生育，而三年前陸長生又去世了，陸納無嗣，張文紈的力陡然增大，常疚，昨日陸始說要命陸納休，當時雖有五兄張墨為撐腰，但事後想想，不免黯然神傷——

陸葳蕤趕道：「這怎麼會，爹爹是多好的人啊，從未與張姨爭執過半句，對張姨是既敬且，二伯那是說的氣話，張姨不必當真。」

張文紈曲指輕輕彈了一下陸葳蕤的臉頰，笑道：「你個小東西，求我時就我娘親，現在又我張姨了。」

陸葳蕤面微紅，說道：「不是那樣的，只是有時意有所激，娘親二字就口而出了——娘親，你水土不服之疾不是讓陳郎君給治好了嗎，這兩日都沒見娘親有何不適。」

陸夫人張文紈喜道：「是，陳郎君真是學什麼什麼啊。」

陸葳蕤道：「娘親，葳蕤想說的是，何不請陳郎君為娘親治治不孕之癥，若能——」

「不許說。」陸夫人張文紈臉通紅，嗔道：「這是什麼事啊，也對別人說！」

陸葳蕤不敢吭聲了。

陸夫人張文紉被陸葳蕤這麼一說，真有點意，若能為陸納生下一子半，可知有多好。

古來醫者是賤業，但那是指以行醫為職業的，象葛洪這樣的大名士、道教丹鼎派大師卻是因為有高超醫而名聲愈響，無論哪個時代，救死扶傷總是人景仰的。

……

郗超陪同桓濟前來迎娶會稽王司馬昱長新安郡公主司馬道福，就住在司徒府別院，得知陳之已到建康，又聽聞萬人空巷爭睹陳之的盛況，不莞爾，心道：「陳之養獲大功，這固然是陳之自努力的結果，王劭等南渡大族在背後推波助瀾也是一個重要原因，王劭是要為當年陸玩拒絕與瑯琊王氏聯姻出一口惡氣，卻哪裏想到與瑯琊王氏同氣連枝的陳郡謝氏的郎謝道韞暗陳之，這事一旦傳出，建康城將是風起雲湧，南北士族將起大波瀾，桓大司馬對此甚興味，曾說若把握得好，將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郗超從賈弼之口中得知陳之與謝道韞之事已有兩年，因陳之未建康，這事也就一直而不發，現在，陳之已建康，而且聲名大振，一切正如郗超當年為陳之設想的，陳之西府效力的時機到了，但謝道韞的事該何時讓世人知曉，這個時機的掌握可謂玄妙，弄不好，陳之敗名裂，桓大司馬所謀也會落空，所以暫時還是莫輕舉妄，靜觀其變好了，陳之在建康，不了要與謝道韞相見，且看陳之如何置這其中的複雜紛蕓的關係吧？陸、謝二，魚與熊掌，舍一還是得兼？得一都很難啊，那陸始不是已經大發雷霆了嗎？

這時，司徒府差來報，錢唐陳之到了。

郗超放下手中的《老子新義》，說了聲：「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