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也得等,沒有白家出手,便是太子坐上了那張椅子,只怕也是坐不穩的。
可太子的事需要心,紀桐櫻的事,亦省不得殫竭慮去籌謀。不論如何,至有一點,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兒下嫁梁家,做梁思齊那老東西的繼室!
點燃明燭,將信燒毀,只余幾星灰燼,而後起臨窗而立,著白玉欄桿外的一圍花,神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深宮寂寥,人心似海深,隨意拎出來一個人,都能挖出一堆不可人知曉的事來。皇貴妃小心翼翼權衡著利弊,究竟該如何安置惠和公主的事。
惠和公主,仍被肅方帝著,不皇貴妃見,也不出得宮門。饒是皇貴妃已在肅方帝跟前服了,贊同了肅方帝屬意的那門親事,肅方帝卻依舊沒有允了惠和公主自由。
皇貴妃他舒心,他很是高興,但一碼歸一碼,還沒到能混為一談的時候。
他派人將惠和公主的永安宮四周,看得嚴嚴實實。形高大且面目沉的侍,團團圍站,像一道難以逾越的鴻。
由此可見,肅方帝對梁家的事,非常有興趣也帶著種勢在必得的味道。
不過,有小潤子在裏頭周旋,這道看似天塹一般的鴻,就不如瞧上去這麼難以逾越了。
謝姝寧一行人仔細盤算過後,依了汪仁的意思,先行同宋氏坦白,再另行打算。宋氏雖則為長輩,可府里的幾個小的,除謝翊外,哪個也不是真能管得住的,便是兒上,也有許多至今並非徹底弄明白的,作為侄子的舒硯雖同親近,可隔了一層總是難免的,何況又不是姑娘,就更是了詳談說話的機會。
這一回,舒硯特地來尋說話,宋氏還忍不住疑心了起來,以為是敦煌那邊出了什麼不好的事。
故而一落座,便問道:「可是你爹那來了什麼消息?」
舒硯聞言,搖了搖頭,踟躕著說:「姑姑放心,不是這些個事。」
「那是何事?」宋氏見狀,微鬆了一口氣,但心頭疑卻是更勝先前,跟著又問了一句。
舒硯端了手旁小幾上的茶杯,仰頭一口氣喝盡了,緩口氣這才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他說得又直又白,宋氏更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很是唬了一跳,心中一,兩道秀眉便蹙了起來,躊躇著試探問道:「難……難不是阿蠻?」
從敦煌至京都,舒硯也呆了有段日子了,平日裏就算科打諢,也從沒有說起過看中了哪家姑娘這樣的事。
而今謝姝寧方嫁,他便突然說出了這番話來,宋氏立時便想差了。
被狠嚇了一跳,舒硯也沒好上幾分,聽問自己說的是不是阿蠻,登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連擺手:「姑姑你想到哪去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宋氏捂著心口,側過去亦端起了茶喝了兩口驚。
舒硯哭笑不得地道:「若真是阿蠻,我焉會等到這會才提?」
自小便認得的表妹,真有了意思,怎會一等數年,眼睜睜瞧著了別人的媳婦才來坦白,這不是胡鬧嘛!
更何況,宋家沒有這樣的規矩,於他而言,表妹是萬萬不能娶的……
宋氏輕輕擱下茶盞,也想起了兄長來,舒口氣道:「也是,若真有此意,早在你們小時候便定親了。」
昔年,也不是不曾過這樣的念頭。
娘家侄子,知知底,兄嫂又都是和善之人,再沒有更好的親事了。但在哥哥宋延昭眼裏,表兄妹是決不能結親的,哪怕是出了五服他也不會考慮,別說是他們這樣親近的脈。所以哪怕在謝姝寧小時候,他們也從來沒有真往跟舒硯上打算。
問舒硯:「是哪家的姑娘?」
舒硯氣勢一頹,跌坐回椅上,湛藍眼眸深如海,嘆息道:「是紀家的姑娘。」
「季家?」宋氏沉著,一時不曾反應過來,只努力回憶著季家是哪戶人家,「可是京都人?」話音剛落,忽然低低驚呼了一聲,扭頭看舒硯,「你說的難道是皇姓紀?」
舒硯頷首:「是惠和公主。」
宋氏倒吸一口涼氣,旋即想起一件事來,恍然道:「怪不得皇貴妃久不出宮,上回卻突然微服而至,只怕是特地來看你的!」
先前不曾想到因而不察,此刻聽了舒硯的話,登時醒悟了過來。
搖頭:「那是皇家的公主啊……」
哪怕宋家富可敵國,也無法令公主下嫁,即便不想,也是必然的。
但宋氏搖著頭,卻不想起,自家大嫂真論起來,那也是公主……只是沙漠裏的小國公主,又怎能同西越皇室的長公主殿下相提並論。
「阿蠻可是早就知道?」宋氏皺了皺眉。
舒硯道:「知道。」
宋氏眉頭愈加鎖,忽然揚聲吩咐玉紫,去將謝姝寧喚進來。
須臾,謝姝寧,還未站定,便宋氏給劈頭蓋臉給訓斥了一番。
「胡鬧!這般大事,為何瞞著不提?」
宋氏這回是真惱了,平素連重話也不說一字的人,這會連音量都拔高了。
聲音過珠簾,約約傳進了外頭汪仁幾人的耳中。
汪仁角一彎,竟是笑了起來。
——果真不曾他算錯,這件事一旦被宋氏知曉,謝姝寧這丫頭保管要挨罵。而且,宋氏發火的聲音,委實聽!
眼中笑意漸深,他瞥一眼燕淮,道:「皇上邊的牛鼻子清虛,你可是不打算收拾了?」
清虛道士日漸得用,肅方帝拿那沒沒臊的老頭子當寶貝看待,可是他心頭一大厭事。
只是先前想著留他在肅方帝邊,也是樁趣事,這才一直不曾手。
至於牛鼻子老道這人,起初便是燕淮送到肅方帝跟前的,他不相信燕淮沒有準備后招。
燕淮卻只但笑不語,屏息聽了一陣裏頭的說話聲,耳聽宋氏的訓斥聲低了下去,知道無妨,這才笑著看向汪仁:「印公有意?」
汪仁眼底一寒,角高高揚起:「是啊,禍宮廷的老狗,焉能久留。」
短短一句,被他說得義正辭嚴,竟不像是從他裏說出來的,不曉得的人聽見了,保不齊還以為是哪位正氣凜然的鐵骨清說的。
「清虛的確是有幾分手段,但他所煉製的丹丸,初時服用,功效驚人,長此以往,卻是日漸不得用。」燕淮也笑,笑意明朗,「算算日子,也快到皇上覺得他的丹丸不用的時候了。」
這般一來,一旦肅方帝覺得服食清虛所煉的丹藥后,功效大不如從前,依肅方帝的子,必然大發雷霆。
到那時,肅方帝勢必會責令清虛道士想出解決之道來,可這問題出自源,本無力解決。
正如那句弛而衰一般,後宮里的人兒一旦肅方帝覺得不新鮮了,他自棄之,清虛的丹丸也是一樣,原是滴滴的天仙,可用著用著就了村頭醜,他焉能再?
等著清虛的,只有死路一條。
對付清虛這樣的人,焉需後手?
只要一開始算盤打得溜了,後事自然無虞。
汪仁嗤笑一聲:「清虛只怕還真以為你給他找了條好路子。」
燕淮端坐在太師椅上,笑容不減,反問道:「難道不是條好路子?」
憑清虛自己那點手段,想爬到今日的位置,比登天還難,借燕淮之勢自然是條了不得的捷徑好路。
汪仁就嫌棄地道:「一肚子壞水,那丫頭怎麼就看上了你?」
「……」燕淮無奈,「印公說這話,不覺心虛?」
汪仁挑眉,笑若春風拂面:「本座為何心虛?」他把玩著茶幾上滴溜溜轉的杯蓋,「本座心地純善,焉能同你似的。」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燕淮再忍不住,別過臉去悶聲不吭地喝茶。
*****
午後晴空萬里,蟬鳴陣陣,廊下的花草都被曬得懨懨的沒有神。
宋氏將謝姝寧跟舒硯一齊訓斥了一頓,答應了舒硯宮的事。
原只是深宅婦人,見得懂得也,膽子也小。可近兩年發生的事,每一樁都在令改變。曾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活了下來;以為自己瞎了,而今依舊能夠視,可見這世上的事,不論境多劣,總還是有值得人期盼的地方存在的。
好與壞,終究要試一試。
舒硯悄悄宮一事,就此定了下來。
一行人立即著手準備,不多時便已安置妥當,小潤子親自在宮中接應,輕易不可能會出問題。
誰知暮時分,汪仁卻接到了消息,肅方帝要為惠和公主的生辰大辦宮宴。
小潤子晦地流出一個不妙的消息來,肅方帝只怕會趁此番機會,為惠和公主指婚。
事出突然,半點徵兆也無。
謝姝寧心頭狂跳,眉頭皺,猜不肅方帝會指婚哪家。
肅方帝瞞得這般嚴實,始終不曾一點口風,只怕事有蹊蹺。
安排舒硯進宮的事,便被提前了。
翌日天還未大亮,舒硯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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