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三年初冬的這一戰堪稱是莫名其妙。
先是北遼出兵屠滅了大唐幾個村子,消息傳到長安,皇帝震怒,覺著這是北遼皇帝赫連峰在年底之前給自己添堵。
隨即徐國公張楚茂帶著五萬大軍出征報復……這個兵力在數十年前能滅國,但如今只是報復。
大軍到了桃縣后就不走了,蹲了許久,直至北遼大軍云集,這才出城。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一場大戰。
時隔多年的兩國大戰。
哪怕是前鋒慘敗,依舊有不人期待著張楚茂能與北遼來一次大戰,看看兩國如今的。
但張楚茂退卻了。
他帶著大軍撤回了桃縣,北遼圍城一日,隨即退去。
這一戰堪稱是虎頭蛇尾……用五萬大軍,耗費了不知多錢糧和民夫,最后就得了個不痛不的所謂‘大捷’
張楚茂在桃縣等待‘捷報’到長安的結果,期待皇帝能及時召回自己。
沒辦法,桃縣的吏將領都很不禮貌,經常冷漠以待。
“中丞,瓦謝部是八百騎。”
節度使衙門中,判吳林拿著陳州送來的文書,一臉怒,“陳州竟然謊報軍!”
黃春輝還沒說話,江存中就一拍案幾,“這是提振士氣之舉,你懂個屁!”
儒雅的他也了口,接著他又看著黃春輝說道:“中丞,下聽聞那敢死營乃是由人犯組,僅有四百人。以一敵二尚能潰敵,可見那楊玄頗有些才干。中丞,要不令他來桃縣,好歹請咱們喝喝酒啊!”
“見過廖副使。”
外面一陣打招呼的聲音,接著北疆節度副使廖勁來了。
快五十歲的廖勁量頗高,微微一笑很是和氣。
“見過廖副使。”
眾人起行禮。
廖勁含笑頷首,行禮道:“見過中丞。”
“你此次去巡查北疆,老夫就擔心你撞上了北遼大軍,到時老夫就得正使副使一把抓,累。”黃春輝笑道。
廖勁坐下,“此戰下在路上就聽聞了,對了,那位國公還不走?”
有人說道:“說是在等待長安召喚。”
廖勁嘆道:“前鋒慘敗倒也尋常,可有好消息?”
江存中說道:“副使,陳州有縣令帶著贖罪的敢死營擊敗了瓦謝部八百騎。”
“哦!”廖勁笑瞇瞇的道:“那縣令多大了?”
門外張度說道:“副使,說是才十五,是主請纓來的陳州。”
“哦!”廖勁笑道:“看來是個年英才,對了,張度你為何在門外?”
張度低頭,“上次下語出不遜,被中丞趕了出來。中丞說,副使不回來,下就不能進去。”
一個副將按理沒資格在這里轉悠,但架不住廖勁欣賞張度,所以破例。
“進來吧。”
張度進來,就笑嘻嘻的道:“副使,勸勸中丞吧,我們都說想見見那個年究竟什麼樣,中丞卻說天寒地凍的折騰人。”
廖勁笑道:“這里面多半數你最是上躥下跳,罷了中丞,見見吧?”
黃春輝嘆息,“老夫不讓他來,是因張楚茂在城中。此戰他號稱大捷,可卻敗了。等那位真正大捷的年縣令一來,他的面皮如何保得住?到時誰讓他來的,誰護著他!”
“領命!”
江存中和張度齊齊答應,隨即都笑了起來。
……
楊玄接到命令時,正在練敢死營。
此戰之后,他從城中選拔了一批人犯進來,依舊滿員五百人。
“此戰暴了不問題,其一,騎兵太,機不夠,不過此次繳獲戰馬不,可以增補。”楊玄在給眾人上課。
“其二……”
馬蹄聲傳來。
“明府,北疆來了信使。”
信使帶來了讓楊玄有些懵的消息。
“令你即刻前去桃縣。”
“明府,節度使就在桃縣。”趙有才激的有些哆嗦,就像是后世的鄉下人聽聞自己能去首都轉一圈的那種心。
楊玄領命,令南賀率軍繼續練,自己回了縣廨收拾東西。
“老賊養傷,老曹看著老家,南賀領軍,老二和我去桃縣。”
楊玄發現自己邊的人手還是了些。
怡娘一邊帶著章四娘為他準備出行的東西,一邊念叨,“那黃春輝就不知曉換個時候?等春季多好,還能一路玩耍。”
突然回,“郎君,讓四娘子跟著去,一路服侍你。”
楊玄苦笑,“這是去見節度使,帶著侍去,會被人笑話。”
怡娘一想也是。
……
楊玄趕到桃縣時,第一場大雪正好飄落。
他站在前方,看著整個天地都是白的,不贊道:“這便是天地之威。”
桃縣也是白茫茫一片。
守城的軍士手腳的,站在城門里跺腳。
“這天氣沒人會來,就該關門,咱們回去弄個小泥爐,暖些酒水喝,打個盹……哎!這日子神仙也不換吶!”
“有馬蹄聲。”
“戒備!”
眾人出去,就見二十余騎緩緩而來。
“哪來的?”
“陳州太平。”
楊玄下馬,“太平縣縣令楊玄,奉命來此。”
“你是楊明府?”
幾個軍士的眼前一亮。
呃!
楊玄愕然,心想這些人怎麼一驚一乍的,“是啊!”
一個軍士興的道:“楊明府,你可不知道,當得知你帶著兩百敢死營擊潰了三千瓦謝鐵騎后,好些人都說你虎口蛇腰……”
神特麼虎口蛇腰啊!
“哈哈哈哈!”耳機里,朱雀笑的綠燈都不閃了。
當即有人帶著他們去節度使府。
節度使府有些歷史了,守門的軍士很是雄壯。
“楊明府?”
小吏來迎,一臉欽佩之,“下聽聞明府此戰的悍勇,不勝仰慕啊!”
楊玄打個哈哈。
到了大堂外,小吏進去稟告。
“中丞,陳州太平縣縣令楊玄求見。”
“哦!”黃春輝頷首,“讓他進來。”
楊玄進來時,所有人都在盯著他。
“見過中丞。”楊玄行禮。
黃春輝指指下面的將領員,“你等一心念著這個年,如今他來了,有話就問。”
有人給楊玄介紹。
“這是廖副使。”
“這是……”
“這是左衛中郎將。”
“這是……”
一番介紹,都是北疆大名鼎鼎的人。
廖勁須問道:“太平乃是流放地,你為何主請纓前往?”
我能說是沒辦法嗎?
楊玄正道:“為大唐效力不分地方,越是艱苦的地方越好。”
這是個愣頭青,熱年……廖勁頷首,“那些人犯最是狡黠,你是如何練的?”
呃!
這個問題比較麻煩。
楊玄斟詞酌句的道:“下到了太平之后,發現那些人犯多有報國之心,于是一番鼓舞,每日練……”
這個回答堪稱是誰都尋不到病,但也找不到毫亮點。
老夫要收回愣頭青的評價了……廖勁最后問道:“你的兵法從何學來的?”
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有興趣。
楊玄不假思索的道:“下是國子監的學生,在國子監的藏書中尋到了許多兵法,自學的。”
咳咳咳!
大堂隨即一陣尷尬的干咳聲。
大伙兒都是正經從軍的,都曾拜師學兵法,還經過了多年的廝殺磨礪,這才敢說有些就。可你楊玄卻來了個自學。
煞人也!
黃春輝說道:“年也算了得,如此,你來說說陳州一線的況,如實說,不得增減。”
節度使府自然有法子知曉這些況,否則就是職。但黃春輝依舊過問,考教的意味很濃。
楊玄想了想,“中丞,我陳州一線面臨的主要問題是三大部,基波,馭虎,瓦謝,這三部若是聯手出擊,陳州難保。”
黃春輝瞇著眼,好似在打盹。
“三大部之外便是北遼,這幾年北遼也時常越境來陳州襲擾,不過規模都不大。唯一可慮的便是三大部……”
江存中頷首問道:“北遼若是大舉侵陳州呢?”
“下以為北遼大舉侵陳州的可能不大。”
“為何?”
“陳州窮山惡水,北遼若是全力進攻陳州,北疆主力隨即就能側擊他們,如此,北遼大軍就危險了。”
江存中的眼中多了欣賞之意。
張度再也忍不住了,說道:“可北遼若是蠱三大部出兵呢?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陳州,主力卻能進攻宣州。”
這個問題楊玄沒法回答。
張度訕訕的道:“我倒是忘記了,你只是太平縣令。”
這人有些直爽,倒是讓楊玄心中生出了好。
廖勁看了黃春輝一眼,說道:“你認為陳州要想抵三大部,有什麼法子?大軍駐就不要想了,戶部會咆哮如雷。”
江存中苦笑,“我北疆節制三州之地,皆不富庶,每年收稅能養活的軍隊有限。”
這便是目前北疆最大的問題,而朝中卻沒心管。
楊玄覺得這個題目太大,但他必須得表態。
他思忖了一下,“要想抵三大部,唯有自力更生。下以為,兵貴而不貴多。”
嗯!
黃春輝抬眸,“這話不錯。”
這話當然不錯,是那個世界里軍事家們的口頭禪,無數戰例證實的真理。
張度有些坐立不安的,江存中卻目異彩,“自學才能你這般,不簡單,果然是行伍的天才。”
他看向黃春輝,“中丞,北疆需要這等人才啊!”
廖勁幽幽的道:“陳州也需要這等人才。”
耳畔,沉寂許久的朱雀突然開火,“西廠也需要你這等人才。”
黃春輝抬眸,活了一下脖頸,說道:“陳州一線兇險,可陳州窮,養不起兵。楊玄。”
楊玄起。
黃春輝笑了笑,“你這一路辛苦,坐下說話。”
廖勁笑道:“記得上次是誰進來,小半個時辰就這麼站著,中丞這可是厚此薄彼啊!”
眾人不哄笑。
楊玄也笑了起來。
黃春輝等他們笑夠了,才緩緩說道:“陳州的劉擎是個倔的,經常和老夫打擂臺。要這樣,要那樣,打秋風比誰都厲害。”
楊玄想到劉擎那等子來打秋風,不樂了。
“是吧。”黃春輝見他樂了,也跟著笑,“不過他在陳州艱難,這幾年一直在苦苦維系。三大部如今漸漸生出了野心,陳州不可再如此了。”
楊玄知曉這位傳聞是老糊涂了的節度使要給出方案了。
黃春輝干咳一聲,渾濁的眼睛緩緩看向眾人。
“陳州六縣,被七度破城的太平最慘。五年前太平被破城,整個陳州束手無策,那時起老夫便在想……若是派一員悍將去鎮守太平如何?想來那些人犯不敢輕舉妄,可如今……悍將就在老夫的眼前。”
我是儒將啊!楊玄欠,“中丞謬贊了。”
“弱冠不到的年紀,你就能讓那些人犯俯首帖耳……別否認,老夫從軍多年,知曉那些驕兵悍將難纏,什麼手段都不管用,唯有用踏踏實實的戰功和勝利,方能折服他們。”
這一刻,黃春輝出了些許崢嶸。
“若是老夫與你一千兵額,你可能守住太平?”
楊玄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他思忖了一下,“中丞,若是小敵軍來襲,一千人堅守太平毫無問題,甚至能伺機反擊。可若是三大部中的一部傾巢出,一千人守城有余,卻進取不足,無法反擊。”
廖勁突然笑了起來,“竟然不滿足守住城池,還想著反擊,果然是年熱啊!”
黃春輝搖頭,“老夫給不了你太多……”
楊玄微微垂首,“中丞,咱們北疆人兇悍,經常犯事,那些人犯……我太平便勉為其難為北疆分憂。”
“人犯?”
廖勁不訝然失笑,“你這是收人犯上癮了?中丞,你看呢?”
黃春輝淡淡的道:“若是看不好,那些人犯暴,太平縣就會淪為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