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騎正在加速,前方的數名敢死營斥候在瘋狂喊。
風吹散了他們的呼喊。
蒼穹上,一片寬闊的烏云遮蔽了。
馬蹄重重的敲打著大地,草屑飛舞。
一只孤獨的蒼鷹被下方的殺氣驚,振翅高飛。
納音突然一怔,“他們竟然有準備?”
但旋即他就笑了,“四百人,一擊而潰。”
納音搖長刀:“奪取功勛就在此時,勇士們……”
“必勝!”
八百人的呼喊就像是烏云之下的滾雷,震大地。
糧車還在組建圈子,本來大伙兒有些茫然,更有些莫名其妙。可此刻人人面慘白。
“快!”
員瘋狂的喊奔跑著,偶爾回頭,看著那疾馳而來的敵騎不渾栗。
“今日若是能活下來,我便去拜神,不,我去拜楊明府!”
四百人的陣列擋在糧車組的圓陣前。
有些軍士在抖。
他們直面過馬賊的沖擊,但馬賊的威勢遠遠不及前方的部族勇士。
而且四百對八百,會敗吧?
這等念頭在大部分人的腦海里閃過。
士氣不可避免的低落。
楊玄就在側翼,他策馬沖到了陣列之前,說道:“在此刻我不會說什麼家國道義,有的只是生死存亡。我唯一能告訴你等的是……”
他拔刀。
四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著他。
楊玄舉刀。
“今日,我將一步不退!”
四百軍士被震撼了。
楊玄用刀脊拍打著甲,“我將一步不退,你等如何?”
長槍高舉。
吶喊聲呼嘯而至。
“死戰!死戰!死戰!”
楊玄策馬到了側翼,喊道:
“弓箭手……”
后面的軍士把長弓對準前方天空。
無需準,只需集拋。
林大站在最前方,手持長槍,喊道:“耶耶不怕!”
斥候損失了大半,剩下的數騎倉皇而來。
“迂回!”楊玄下令。
數騎從左側迂回,但有一騎卻慌不擇路,沖著陣列來了。
楊玄深吸一口氣,“殺!”
弓箭手們楞了一下。殺同袍這個概念對于他們而言還比較陌生。
“殺!”楊玄高喊。
聽令,聽令,還是特娘的聽令!
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是這句話,接著不由自主的放箭。
箭矢飛舞。
戰時不得沖撞本陣,否則殺無赦!
驚愕后悔的斥候連人帶馬變了刺猬,就倒在陣前。
楊玄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兵法有云:慈不掌兵!
卷軸里的兵法浩瀚如海,從戰國到現代,他如似的反復、推敲,去尋了許多戰例來琢磨思索。
今日便是他的戰。
敵騎在距離百余步時就下馬了。
在這個時代,除非是北遼的銳騎兵,否則戰馬無法直面長槍的鋒銳。
納音喊道:“前方的是人犯,勇士們,為了錢糧,為了人,為了一切……出擊!”
“必勝!”
數百人列陣前沖。
前方的人在準備弓箭,后面的人披著甲,他們將擔當攻城錘的角,沖開敢死營的陣列,隨即后續的一擁而上,徹底擊潰敢死營。
納音看著楊玄,微笑道:“這是上好的奴隸。”
邊的心腹恭維道:“到時帶回去辱華卓那個蠢貨之后,便讓他做頭領的奴隸。”
前方在迅速接近。
林大握長槍,張的看著那些部族勇士張弓搭箭。
后,趙有才高喊,“放箭!”
箭矢才將出,對面也在放箭。
“低頭。”
叮叮叮!
林大覺得肩頭一震,接著箭矢落地。
“啊!”
后有倒霉蛋中箭了,不用看,林大就知曉是箭矢穿了甲的薄弱。
他抬頭,看到前方的敵軍弓箭手倒下了一片。
大唐的弓箭程更遠,所以敵軍若是想對,就必須承箭手重大傷亡的代價。
顯然,對面的敵軍不愿意承。
一波箭雨后,弓箭手退后,出了后那些披甲敵軍。
這些敵軍拿著各型各的武,甚至有人拎著狼牙。
“第一戰……”楊玄看著敵軍在奔跑,吩咐道:“注意左翼。”
敵軍的一騎兵在左翼虎視眈眈。
一旦正面被擊潰,這騎兵將會順勢掩殺,不,是追殺。
“郎君,近了。”
這是老賊第一次見到如此規模的戰陣,為之變。
“鎮定!”
楊玄目越過即將撞的戰線,看向了后方的納音。
納音看似很從容,甚至是有些愜意的拿著不知是水囊還是酒囊,仰頭就喝。
“敵軍自信滿滿!”
楊玄低聲道:“那便讓他們個頭破流。”
敵軍在奔跑,越來越近。
林大正面的敵軍咧開嘶吼著,他甚至看到了敵軍缺了幾顆牙。
“預備……”
后方有人高喊。
林大握長槍,盯住了前方的豁牙敵人。
豁牙敵軍獰笑著,沖著他舉起了長刀。
“殺!”
無數次刺殺練習讓林大的手穩定無比。
長槍閃電般的刺了豁牙敵軍的膛,林大看到對方臉上的愕然和痛苦,毫不猶豫的一擰,隨即收槍。
鮮飆。
林大的眼中全是紅。
“殺!”
后的同袍從他的側刺殺。
林大收槍,并趁機息了一下。
“殺!”
長槍集的捅刺著。
“啊!”
陣列前方,一個敢死營軍士被狼牙重擊在肩上。就在敵軍得意時,側面一槍就捅了他的小腹,力一攪,敵軍跪地,隨即撲倒。
楊玄冷漠的看著這一幕。
一陣列出現了缺口。
“破了!”有人尖。
“閃開!”
一雙板斧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缺口。
板斧舞,慘嚎聲刺耳之極。
“打開缺口了。”
納音邊的人剛開始歡呼,就訝然。
“敢死營的人犯……出人預料的堅韌啊!”
納音郁的道:“華卓那個蠢貨,他小覷了這個年縣令。”
心腹笑道:“頭領安心,他們撐不了多久。”
納音點頭,“傳令,擊潰敵軍,每人五頭羊!”
“頭領有令,擊潰敵軍,每人五頭羊!”
瓦謝部大唐和北遼之間,若非兩國需要一個緩沖地帶,早就被滅了。即便如此,他們的日子也過的不算好。頭領等人還行,下面的牧民能吃飽飯就要謝漫天神佛。
所以聽到擊潰敵軍有五頭羊后,那些瓦謝勇士狂化了。
第一排馬上就到了力。
“郎君!”
老賊看到了危機。
楊玄搖頭,冷漠的道:“此刻不能。告訴趙有才,死,也得給我死在最前面。”
“可小人擔心那些人犯意志不堅定。”
老賊的顧慮并非多疑。敢死營雖說已經被楊玄收攏了人心,但畢竟沒經歷過這等仗,一旦有人崩潰,瞬息就會全盤散。
楊玄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前方,敵軍不斷在敢死營的陣列,不斷有人倒下,旋即被刀砍死。
楊玄深吸一口氣。
他有些后悔沒有帶南賀來。若是南賀在,那麼陣列中就能有他的人作為主心骨,不至于如此。
老賊拱手,“郎君,小人去了。”
“老賊!”楊玄愕然。
老賊沒回頭的擺擺手,還笑了笑。
“老賊!”王老二喊道。
老賊從后面繞了過去。
他手握長槍,就這麼到了前方。
啊!
一個軍士倒下,被人拖了出去。
后續的軍士按照典剛想補位,老賊上去了。
“殺!”
老賊握槍并不標準,可他有修為。
當面的敵人看到一個小老頭上來,不狂喜,揮刀就準備收割人頭。
他披著甲,心想一個老頭的力氣能有多大。所以他肆無忌憚的沖了過來。
長槍筆直的刺了他的膛,隨即拔出來。
老賊上前一步。
“殺!”
斑白的須發在風中飛舞,再度殺敵的老賊高舉長槍,呼喊道:“敢死營!”
明府邊的人來了!
這個發現讓敢死營的軍士們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眾人狂呼。
“死戰!”
你若不退。
我便追隨!
右側的那個影依舊在,前方十余騎在近,楊玄依舊無于衷。
王老二帶著幾名騎兵沖了過去。
前方的敵軍不斷沖殺。
歡呼聲宛如一陣陣驚雷炸響。
大地在震。
陣列仿佛在崩潰的邊緣。
“殺!”
一排排長槍瘋狂捅刺。
……
王老二帶著數騎沖了上去。
十余敵騎見他們人,不歡呼起來。
有人用長刀指著王老二喊道:“我要那個傻子的人頭!”
雙方迅速接近。
那個狂呼要取王老二人頭的敵人就被他一刀梟首。
王老二的臉上被鮮噴的紅,他上的,說道:“甜,腥!”
側面一騎見他傻,就手來抓,準備抓個俘虜。
王老二隨手就是一掌。
敵人心想挨一掌應當問題不大吧。
啪!
隨即他看到了自己右側的天空。
王老二右手橫刀,左手掌,帶著數騎殺了出去,剩下的敵軍轉遁逃。
他覺得有些無聊。
看到納音帶著百余騎在后方觀戰。
就招手。
“哎!濯濯!”
zuo,zuo,這是喊狗呢?
楊玄滿頭黑線,“老二回來。”
納音的臉青了一下。
“為何還不能下?”納音冷著臉。
心腹說道:“頭領,勇士們疲憊了。”
納音已經看到了。
一般的攻擊會分波次,一波接著一波,換攻擊。如此將士們能始終保持著高昂的斗志和充沛的力。
可納音的本意是想一波流帶走敢死營,于是便一擁而上。此刻卻了換。
他知曉自己犯了輕敵的錯誤。
“撤回來,有序撤回來。”
號角聲中,敵軍緩緩后退。
陣列中的敢死營軍士們這才放松。
心神松懈后,讓他們覺得自己地獄。
“原來咱們也能做到?”
看著前方的累累尸骸,一種自豪油然而生。
“整隊,飲水。”
趙有才去了楊玄那邊。
“明府。”
“損失多?”
趙有才低下頭,“損失了三十余兄弟!”
他的聲音有些更咽。
這些都是朝夕相的兄弟,你讓他如何不心痛。
一只手拍在他的肩頭。
“干得好!”
趙有才抬頭。
楊玄頷首,“告訴兄弟們,我以他們為榮。”
趙有才起膛,“請明府放心,若是敵軍突破,必然是小人戰死之時。小人這便去了。”
楊玄看了陣列中的老賊一眼,這個老貨此刻正在和那些軍士吹噓著什麼。
王老二好奇的道:“郎君,我們有那麼多人,怎麼打不過他們?”
楊玄說道:“這個大唐病了。”
曾經的大唐堪稱是豪邁無敵,那時候的大唐人都以從軍殺敵為榮,都以軍功封賞為榮。可這一切隨著李元父子上位而改變。
李元的上位充斥著腥味,為了穩固帝位,李元和李泌這對父子開始了瘋狂的清洗。隨后朝堂凋零,將星凋零。
為了應付這等況,李元父子開始大規模啟用番將,也就是異族將領。他們認為番將并無基,只能選擇效忠他們父子。
到了近幾年,不但是番將,還有各種關系戶。而在他們父子統治期間,大唐權貴兼并土地最為瘋狂。無數百姓失去了土地,但賦稅卻不會管你是否有土地。于是無數百姓為了逃避賦稅,只能一家逃亡。
府兵制隨即崩潰了。
府兵制的崩潰,帶來的是軍隊戰斗力的崩潰。
若是五十年前,這些異族誰敢沖著大唐齜牙?
可現在一個部族就敢來劫糧道。
“敵軍了!”
前方,納音在怒吼。
“對面是數百人犯,是人犯,不是銳唐軍。可你等卻攻擊無果。像娘們似的回來嚎。回去,去殺他們,繳獲那些甲,那些長弓,都是你們的,我發誓一件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