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天際緩緩浮起一抹白，像極了魚肚。

　城頭值守的軍士手，對同伴說道：“這明府雖說年，可不但膽子大，手也頗為了得，連弄個馬都比別人好吃，你說這是不是讀書讀出來的。”

　同伴冰冷的臉，“多半是吧，也不知咱們的孩子能否有這等機會。”

　“誰會來這里教書？”

　“是啊！”

　二人回頭，那軍士指著城中說道：“每當我厭倦了戍守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時，就喜歡看看炊煙。看著這些炊煙，我就知曉我不只是戍守著大唐的太平縣，更是在戍守著這些炊煙。”

　第一縷炊煙緩緩升起。

　新的一天來臨。

　縣廨的后院里，曹穎端著大陶罐進了吃飯的地方。

　王老二跪坐在那里，有些急不可耐。

　楊玄在吩咐老賊。

　“……要趁熱打鐵，去和那些人打一片，弄清楚城中的況。”

　“吃飯了。”

　眾人坐好，怡娘開始分配食。

　馬被弄的很爛，味道還不錯，加上幾張餅子，這個早飯很盛。

　老賊不喜歡馬，就哄王老二，“老二，你的干給老夫，老夫把馬都給你，你看看，這麼多，你賺大了。”

　王老二看看他碗中的馬，遲疑的道：“你的不好吃。”

　“好吃。”

　“那我嘗嘗。”

　“只管嘗。”老賊暗喜。

　“你說的？”王老二不信。

　老賊就像是一只哄住了老鼠的貓，笑的格外的慈祥，“郎君他們都能作證。”

　王老二夾了一坨馬，吃了之后不滿的道：“不好吃，不換了。”

　老賊：“……”

　怡娘不滿的道：“活該！”

　王老二對的執著讓人不解，楊玄也有些好奇，就問道：“老二為何這麼喜歡吃？”

　王老二抬頭的道：“阿娘說，誰一直給我吃，誰就是好人。”

　一直吃啊！

　楊玄覺得力有些大。

　吃完飯，楊玄令怡娘在家歇息，曹穎去前面置政事，他帶著王老二巡城。

　此刻城中人家都在吃早飯。

　大多人端著一個碗站在自家門外，一邊吃，一邊和鄰居說話。

　“是明府。”

　眾人端著碗，看著走來的楊玄。

　突然的寂靜讓一個孩子被嚇壞了，端著碗，用那種恐懼的眼神看著楊玄。

　楊玄走到他的前。

　所有人都停住了筷子。

　楊玄出了一個東西，放在了孩子的碗里，他的頭頂，笑道：“是個聰慧的孩子！”

　等楊玄走遠后，孩子的父親低頭一看。

　“是干！”

　“是干啊！”

　“明府還真是親民。”

　“明府能和馬賊廝殺，自然不是以前那等妖艷賤貨能比的。”

　“是啊！”

　楊玄聽著后的議論，角微微翹起。

　王老二有些委屈，“郎君，是我的干。”

　“回頭給你兩塊！”楊玄很大氣。

　“見過明府。”錢墨也來巡城。

　“你來的正好，帶我去看看傷的兄弟。”

　楊玄隨即去看了傷的軍士，當聽聞藥材不夠時，他吩咐道：“令人去州廨，搶也得把藥材搶來。”

　回過頭，他對錢墨說道：“都是勇士，不能讓他們流又流淚。”

　“明府……”

　一個部傷的軍士更咽了，“有明府這番話，我等就值了。”

　“好好養傷。”楊玄俯拍拍他的肩。

　當他走出去時，朱雀說道：“他們會為你效死。”

　“將心比心罷了。”

　可去州府的人卻鎩羽而歸。

　“真沒藥材。”

　錢墨嘆息，“罷了，這也是命。”

　楊玄覺得口里全是怒火，“命都是靠自己掙出來的！何有藥材？”

　錢墨沉默了一瞬，“馬賊那里有，那些異族也有。”

　“為何？”楊玄面鐵青。

　“那些異族能從遼人那邊采買藥材，馬賊也能買。”

　就咱們不能！

　楊玄明白了，“陳州距離長安太遠，百姓窮苦，商人們不愿意來此販賣貨。”

　“是。”錢墨沒想到這位年縣令會瞬間把這里面的關系想徹，心中對未來不免多了些期冀。

　“馬賊嗎？”

　楊玄回到了縣廨。

　太平縣的政事的可憐，兩個小吏胡章和甄斯文，加上一個曹穎，置起來輕松愜意。

　“見過明府。”

　三人起行禮。

　楊玄頷首進來。

　“那些傷員急需藥材，加之天氣漸漸冷了起來，城中病患必然會多，如此，目下首要之事便是尋找藥材。”

　曹穎一怔，“難。”

　“難也得做。”

　楊玄拿來地圖，指著說道：“太平縣左側是基波部，正面是瓦謝部，再后面是馭虎部。距離最近的便是瓦謝部。”

　曹穎的手指頭順著地圖緩緩，按在了瓦謝部上，抬頭問道：“郎君難道想從瓦謝部弄些藥材？”

　“沒錯。”

　當日午時就傳來消息。

　“明府去尋藥材。”

　曹穎出來安定人心。

　……

　陳州的對面是北遼的潭州，可兩州之間卻沒接壤。

　中間便是一片寬闊的草原。

　有草原就有放牧的人，漸漸的就了部族。

　有這些異族作為緩沖，大唐和北遼就算是翻臉，一時半會也沒法打過去。

　于是這些異族就了工人。可工人也有脾氣，太平縣七次被攻破就是證明。

　四騎出現在了去瓦謝部的路上。

　一隊斥候出現在前方。

　“止步！”

　四騎勒馬。

　斥候們緩緩過來，圍住了他們。為首的頭領頂盔帶甲，雙眸冷漠的盯住他們。

　一個年。

　一個子。

　一個只會傻笑的呆子。

　最后一個……竟然是個瞎子。

　年上前，拱手道：“見過貴人。”

　頭領手捋捋糟糟的胡須，布的眸子中閃過迷之，甲里領了出來，厚厚的污垢，楊玄甚至看到了虱子在爬進爬出。

　將領瞇眼看著這些人。

　“你等從何來，到何去？”

　楊玄說道：“貴人，我等來自于大唐，準備去瓦謝部。”

　將領手進領中撈了一下，兩手指指腹一，輕微的裂聲傳來，他面愉悅之看了怡娘一眼，“去瓦謝部做什麼？”

　“去拜神。”楊玄指指老賊，“先生骨三十載，泄了許多天機，于是眼睛便瞎了。前陣子他得到了神的指示，能讓他解的神靈就在北方，于是我們一路遵循神諭來到了這里，準備拜神。”

　“骨，神諭？”

　將領瞇眼看著老賊，“給我。”

　楊玄頷首，“還請挽起袖子。”

　將領挽起袖子，“好了。”

　老賊巍巍的出手，猛地一把抓住了將領的手臂，哆嗦著往上。

　將領被嚇了一跳，差點蹦起來。

　老賊的手慢慢平靜，輕的著他的手。

　就像是來自于人的。

　老賊突然蹙眉，“老夫怎地到了皮疙瘩？”

　“咳咳！”楊玄干咳幾聲，“這是來自于神靈的威。”

　“人類只喜歡來自于心儀異的，同會很厭惡。”朱雀幽幽的道：“當然，也有例外……”

　老賊一番，翻著白眼說道：“三品骨頭。”

　將領不解，“什麼意思？”

　楊玄含笑，“這邊請。”

　將領過來，楊玄仔細看著他。

　“三品骨頭算是中下，對了先生，貴人是什麼命？”

　老賊忘記了這個事先演練的項目，聞言隨口道：“乃是穿秋水之命。”說完他有些后悔，心想該說個差些的命才對啊！

　郎君怎麼接？

　該死的老賊！

　楊玄一怔，旋即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笑聲很爽朗。

　借著大笑，楊玄飛快的整理了一下思路。

　“貴人……看來家中有些不妥當啊！”

　楊玄一邊說一邊掐手指頭。

　將領一怔。

　老子說對了。

　將領猶豫了一下，“我想為妻子看看。”

　妻子？

　老賊翻個白眼，“三六。”

　楊玄飛快掐著手指頭，猛地抬頭，“貴人子嗣艱難……”

　將領頃刻間就面白如紙。

　“不過……尚有機緣。”

　楊玄一句話讓將領不大喜，“果然是高人，高人吶，還請高人開示。”

　“這是天機，可如今我等要去苦苦尋求神靈諒解，哎！”楊玄低下頭。

　“說了吧。”老賊幽幽的道。

　楊玄抬頭，擔憂的看了老賊一眼，：“先生……罷了。貴人山微陷，耳垂細瘦，此乃斷絕子嗣之相，若想改變，其一，每年救一牛，每年救一人，連續三年，子嗣即來。”

　將領一怔，“就這樣？”

　楊玄負手看著他，“這是前世的罪孽牽累今生，想平白解萬萬不能。唯有救贖。每年救一牛，救一人，三年三牛三人，這便是供奉的極致，你的愿可通于天，明白嗎？”

　將領出錢袋子。

　“別害我等。”楊玄苦笑擺手，“收了報酬便是為了錢財而泄天機，罪不可恕。如今我等只求神靈寬恕，哪里還敢收財？”

　將領心中的最后一點疑竇消散，“你等要去何？”

　“北方。”楊玄指著正前方，“神靈會停駐在有王者之氣的地方，我等氣而行。”

　“那不是可汗的所在嗎？”將領說道：“我帶你等去。”

　“貴人還有軍務。”楊玄婉拒，他擔心老賊翻白眼翻不了多久。

　將領拽著他的手，“什麼軍務及得上這個？走！”

　“不好吧？”楊玄看了老賊一眼。

　老賊抬頭天。

　翻個白眼。

　天藍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