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宛若明焰，照亮城樓，綿延四野。

　君傾九趕了一夜的路。

　也虧得坐騎是一匹矯健的汗寶馬，才經得起他這麼從黑夜一直騎到了天亮。

　他提前回京都，沒有告知朝廷。

　只提前給眠傳了信，讓未來的小舅子把心上人給帶過來。

　果然來了！

　安一襲紅烈烈，在熔金的薄霧中，白似玉漱，清姿卓然，一雙眸似納了漫天金焰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緋的薄微：“阿九——”

　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敢置信。

　如墜夢中。

　“是你麼？”

　安有點不敢認了。

　分開不過一年景。

　去南疆之前，君傾九還是一個傾城絕世的年，漂亮到雌雄莫辨，看一眼就能令人忘記呼吸那種，是個雕玉琢似的人兒；從南疆戰場回來之后，君傾九長高了許多，形拔，肩寬腰窄，姿態角件，橫刀立馬，漫天煙塵和馬蹄聲中，似踏而來。

　年，完全蛻變了男人。

　征伐浴，崢嶸兵戈，一傲然鐵骨！

　深馬，殺氣騰騰自道上奔騰而來，不像是回家團聚的，倒像是來搶親的。

　——這才是阿九！

　——這才是九皇叔應有的樣子！

　安心震撼，臆間縈繞著一莫名的哽意，眼眶微熱，一手養的年，終于也長為了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個中滋味，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難以名狀的就，激著。

　還有一部分，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和。

　昔日，瘋人塔中那個在墻頭上，用宛如死水一般的黑瞳，盯著的蒼白年；那個總是乖巧地跟在邊，為傾盡所有、不惜把命相陪的年，回來了！

　就在安心中百轉千回、慨不已、怔怔出神的這一會兒。

　君傾九已經策馬向奔赴而去，拉了韁繩，踢了下馬腹，勒令汗寶馬緩下速度，剛剛好，在安的面前，停了下來。

　這一刻。

　九皇叔的眼睛里，看不到除了安以外的任何人，宛如深邃古井一般的冰瞳，灼著抑且熱烈的火焰。

　他傾。

　對著，出了一只手。

　邀上馬。

　“安，我回來了。”

　因為連夜趕路，君傾九的聲音，帶著兩分啞，似是從腔里震出來的一翻，又蘇又。

　那總是冷冰冰含著殺氣的眼角，此時此刻，也了下來，蘊著一段溫。

　跟在君傾九后，累的氣吁吁的七八個南疆將士，看到主帥出這幅表，一個個儼然似白日里見了鬼。

　修羅也有的一面？

　太恐怖了！

　一定是他們回京的姿勢不對。

　“怎麼不上來？”君傾九見安只是怔愣地站著不，沒有把手給他，溫又固執地，把大手向得更近了一點兒，“是不是等急了？對不起，這場仗打太久了，把你一個人丟在京都。”

　安的眼眶，更紅了。

　這將近一年的時，面臨重重磨難，從未覺得辛苦，用冷漠隔絕一切，獨自抗下許多事也不覺得怎樣，更沒掉過一滴眼淚。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樣要強的，偏偏只是聽了小狼狗一句話，就破防了。

　之前沒有掉眼淚，是因為沒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沒有可以讓你卸去一切尖銳的刺，釋放出里一面的人。

　“別哭。”

　在戰場上叱咤風云、決勝千里的武神九皇叔，向來是一切盡在掌握的鎮定，但這一刻，他竟然也慌了手腳，上急出了一汗。

　他扣住了心上人的纖細的手腕，強勢霸道地把往上一提，環住那柳枝兒一般的纖腰。

　把拉到了馬上，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攏在了自己前。

　君傾九覺到了安薄薄衫下，溫的腰肢，手心越發灼熱，仿佛被燙著了一般，這是第一次，他這樣堂而皇之的從后擁抱，共乘一騎：“我很想你。”

　一只大手攬著的腰，另一只手從胳膊下穿過去，輕輕地幫去眼角的。

　他從沒見過安哭。

　總是強大的，總是護著他，護著重要的親人、朋友，在的臉上，他從來看不見任何弱姿態，這是第一次……

　“不哭了，乖。”

　男人附在耳邊，滾燙的氣息，撲了過去，笨拙地哄著，“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發現，越是小聲地陪著不是，眼角那些潤、滾燙的淚珠子，越越多。

　這位年主帥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些淚，狠狠砸在他心口上，疼得不得了。

　君傾九收了胳膊，耐心地哄了許久，像一只徹底被馴服的狼狗，耷拉著耳朵，起了一層青胡渣的下，輕輕地蹭著的頭頂。

　他覺，自己一定是做錯事了。

　很嚴重的錯事。

　“安。”君傾九發出了一聲無奈且寵溺的嘆息，“這世上，只有你知道讓我怎麼疼。”

　東蠻的長槍，刺破他膛的時候，他不覺得疼。

　匈奴的連弩，穿了他的骨頭，他也眉頭不皺一下。

　但唯獨。

　安一滴眼淚，就能讓他覺得整個心臟疼得像是要碎一團霧一樣。

　安被抱著的男人，用那樣專注、偏執、深又不知所措的復雜目盯著，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當下破涕為笑：“你哪兒疼？傷了？我幫你看看。”

　覺有點丟人。

　竟然在阿九面前哭鼻子了，知大姐姐的形象，毀了。

　“這兒。”

　君傾九捉著無骨的小手，往自己的心口放，“還有，這，這，這——”

　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跟喜歡的人，撒個。

　怎麼可能放過？

　安看到了君傾九前一道恐怖接著厚厚痂的傷疤，一路從領口蔓延到了脖頸：“到馬車上去，我給你上藥。”

　徹底摒棄了之前的心思，眼淚也不掉了。

　醫的職業病犯了。

　心疼年心疼得不行，那麼長的一道傷疤，看著像新傷，“這傷怎麼弄的？”

　就像安知道怎麼讓他疼一樣，君傾九也很清楚怎麼讓心疼自己，已經長高到快一米九的高大俊男人，面蒼白地依偎著，漂亮的桃花眼瞅著他，纖長而濃的睫微垂，著幾分委屈：“東蠻皇子呼延磊砍的。”

　安心口一揪，憤憤道：“這些蠻夷太兇了，怎麼能這樣傷你？”

　君傾九蹭得更近了一些，著頸側白玉一般著淡的，臉又是一白，膛一彎，咳出了一口：“唔……”

　安瞳孔驀然一：“不止外傷，還有傷？！”

　君傾九俊宛如神祇般的臉上，浮現一個虛弱的笑，桃花眼中映出了心上人焦急的樣子：“沒事。”

　安又急又氣，從空間里取出一枚藥片，塞到了他的里：“你都這樣兒了，怎麼還這樣拼命的趕路？之前三叔跟我說，你三日后才凱旋回京都。結果一大早阿眠就告訴我你提前回來了，真是一點不知道顧惜自己，惹人生氣！”

　看著兇的模樣，君傾九乖巧地張，含住了藥片。

　同時不忘趁機占便宜，干燥的掃過削蔥一樣的手指側邊，舍不得移開。

　他很喜歡，兇自己。

　雖然有點犯賤……

　但這會讓他產生一種，被管束著的愉悅，就好像是妻子在嘮叨遠征歸來的夫君一樣。

　不管安如何兇他，他都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第一時間回應。

　安忽然兇不下去了，這年……乖得令人……心悸。

　君傾九妖冶的眸子，瞅著，角的弧度一直是上揚著的，直到安把他弄進了馬車廂里，幫他看傷，他角的弧度，都沒下去過半分。

　車廂外頭。

　那十來個南疆將士，瑟瑟發抖。

　“剛才那個，是主帥？”

　“應該……是吧。”

　“兄弟，我好像瞎了。主帥竟然笑？快一年了，還是第一次見他笑。”

　“九皇叔竟然還能出那麼乖順、的笑容來？他裝的吧。”

　“肯定裝的！反正打死哥幾個也不信，主帥是那麼乖巧的年？他就是個嗜的修羅！是魔鬼！他是不是心里蔫著壞，故意賣扮乖演給大小姐看的？”

　“有道理，主帥就是圖謀不軌！”嚴副將重重地點頭，握了拳頭，盯著安的那輛馬車，“他的真面目，咱們可都見過的，為了騙大小姐的同心，裝什麼大尾狼呢。”

　憤憤不平的，還有世子：“可惡！君傾九你個魂淡，別以為你傷了，就能對我姐手腳，爺跟你沒完！”

　說著，就要往車廂里頭沖。

　卻被幾個隨行的南疆士兵，給攬住了。

　“世子莫沖。”

　“世子爺，忍一時風平浪靜。”

　“以我們對主帥的了解，世子您這個時候沖進去，他事后一定會千百倍的報復你。”

　“可不，我就因為不小心提了下安盈的名字，他就又罰我去云河抬了半個月的尸，一的尸臭味至今洗不干凈。”嚴斯寒表示很傷，“就沒見過比他還記仇的。”

　他想念舊主子武嚴侯了。

　侯爺就不會罰他抬尸。

　眠被拉住了，終究是忍住了沖，沒有去攪他未來姐夫的好事兒：“嚴副將你剛才說安盈？”

　“害呀，那人晦氣。”

　嚴斯寒直搖頭，“的名字，在南疆軍就是個忌，誰膽敢在主帥面前提，誰就慘了。要麼被罰去云河抬尸，要麼挨軍。”

　眠并不知道安盈懷孕的事兒，但他知道，安盈是頂了長姐的功勞，所以也很煩：“姐夫不喜歡麼？”

　“何止是不喜歡。”嚴斯寒聳了聳肩，“末將曾親眼目睹，主帥在南疆寧州城門口，差點掐死那人。那人來南疆的時候，就費盡心思地想接近主帥，接過一次都沒見到，連主帥營帳的門都沒著，這種不要臉著臉倒的子，我們主帥肯定是看不上的。”

　眠一聽，頓時覺得心里服服帖帖的了：“可安盈在京都，與那些貴們聚會的時候，四跟人說，在南疆與姐夫關系很好，經常一起出行，一起飲酒，甚至一起上過戰場。”

　“放他娘了個狗屁！”

　嚴斯寒是個兵子，說話的很，“這小娘皮忒不要臉，在外頭胡編排主帥，什麼一起喝酒一起出游的，這不純粹惡心人麼。”

　眠眨了眨眼睛：“這樣吶，不過，那些謠言現在已經傳得滿京城都是了。我長姐也聽到了呢。”

　嚴斯寒挑眉，語氣有點幸災樂禍：“看來，主帥要倒大霉了。”

　開心。

　*。*。*

　馬車很是寬敞。

　車熏著白茶暖香，添了點薄荷，可以提神。

　君傾九坐在車廂里的云錦蜀繡墊上，一只手搭在了枕頭上，安正在專注地給他診脈。

　他已經比高很多了。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溫的發頂，還有一對素雅的月白紋流蘇釵，百合髻，金錦鯉形狀的耳環，烏黑的青，披在肩頭，一直垂到了茜素紅的腰帶間。

　穿紅真好看。

　思念、的人就在眼面前，君傾九不住有些心猿意馬，想要更靠近一些。

　“左肋第三肋骨錯位，肝區痛，有臟損傷，筋脈有細裂口，疲勞過度。”安細數著男人上的傷，“傷口理不當，有輕度染跡象。”

　“躺下。”

　“嗯。”

　君傾九任由擺弄。

　安的雙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只是輕輕推了一下。

　那點力氣，在強大的他面前本微不足道，跟小貓兒似的，可他還是順著，一推就倒。一雙極的含目，充滿期待地看著：“要服麼？”

　安不知道怎麼的，被他這一句話，搞得有點臊得慌。

　不不不。

　不要想歪。

　是他的主治醫師，只是在給病人傷患做例行的檢查。

　“外袍了。”

　“好~”

　君傾九眼神火熱，迫不及待地扯掉了自己的外袍，出黑的中著瘦高大的軀，顯出勻稱好看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