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泰和帝的神，頗為張。

　安道：“太后娘娘的消癥復發，并且產生了幾種極嚴重的并發癥。”

　“并……并什麼癥？”

　泰和帝一臉懵。

　聽不懂這些現代醫學的專業名詞。

　安解釋道：“就是由原本的消癥，發展出來的更嚴重的幾種疾病。太后娘娘的腎臟已經產生了急衰竭，出現尿毒癥，腦管也損傷了。下肢的干壞疽，更是無法愈合，日后不良于行。”

　每多說一句，泰和帝的臉，就蒼白一分。

　這位中年英俊的君主，在龍椅之上，號令群臣的時候，意氣風發，算計功臣、殘害忠良的時候，也春風得意，可這一刻，得知母后的嚴重況之后，天仿佛塌了一樣，脊梁也彎了下來，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還……還有得救麼？”

　泰和帝聲音嘶啞得可怕，眼底浮現出極致的沉痛。

　徐太醫束手無策。

　安藥師，應該可以的吧。

　誰知道。

　安搖了搖頭：“病膏肓，藥石無靈。我頂多只能讓太后娘娘蘇醒過來。”

　這個時代，又沒有析儀。

　尿毒癥病人必備。

　因為賺的錢都拿去給君傾九買糧草去了，所以并沒有多余的銀子升級祖母綠醫療空間，取不出更大的醫療儀。

　就算可以。

　也不會為昭和太后行這個方便之門。

　太后害得梅太妃和阿九還不夠慘麼？

　還打過自己。

　“那就先讓母后醒過來！”泰和帝并不知安心中所想，眼底浮現出了一抹希，緒有些激。

　安給太后測了下糖。

　果然高的離譜。

　當即，給注了一支胰島素。

　又打了一陣舒緩腦管的藥劑。

　至于尿毒癥和急腎衰，懶得管，由著病發展，熬不聊多久，這老巫婆該見閻王了。

　在安一番作之后。

　原本已經昏迷了整整三日的太后，在半個時辰之后，悠然轉醒。

　昭和太后的眼珠子，十分混沌，意識也不太清醒：“皇……皇帝……”

　一開口。

　就是呼喚的好大兒。

　“母后！”

　泰和帝趕忙上前，眼眶微紅，抓住了太后枯瘦的手，“兒臣在！”

　太后極虛弱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本宮……怕是……不了……”

　人快死的時候。

　自己是有覺的。

　知天命。

　太后明確地覺到，生命力，一點一點地從流失，再也無法挽回。

　“母后不要胡說！”

　泰和帝聽不得這話，難過極了，“您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的！”

　他一轉頭，對著一眾醫和安咆哮：“朕命令你們，一定要把太后給治好！”

　醫們跪了一地。

　不住地磕頭求饒。

　只有安一人，還算鎮定：“太后娘娘的腎徹底壞了，陛下就算再怎麼為難醫師們，也沒有用。”

　腎臟移植？

　算了吧。

　不想為昭和太后那麼大的手。

　到時候若是死在了手臺上，還會引起醫患糾紛，罪惡安到了自己頭上，可是一百張都說不清了！

　泰和帝痛苦萬分地捂住了臉。

　有淚水，沿著指流出來。

　君主并非徹底無。

　那要看對誰。

　緒近乎崩潰的泰和帝，轉離開了太后的寢殿，去了隔壁，冷靜一下，不想在那麼多臣子、妃嬪面前，丟了面子。

　安目送著泰和帝遠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升起一近乎報復的快。

　你那麼對三叔和阿九。

　我也要讓你嘗一嘗，至親瀕死的痛苦！

　失去親人的滋味兒如何？

　是不是很爽。

　你是高高在上，是萬人敬仰的皇，但，也不是毫無破綻、無堅不摧的！

　由于昭和太后病危，安臨危命，不得不留在宮中，寸步不離地位太后侍疾。

　這一侍奉，就侍奉了七日。

　太后每日都被病痛瘋狂地折磨，雖然經過安的治療，已經完全清醒了，但有時候，清醒的疼痛，才最可怕。

　“安藥師……本宮好疼啊……疼……腰疼！”

　昭和太后疼得渾直哆嗦。

　死死地抓住了安的袖子，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救命稻草，“救救本宮！”

　安很冷漠。

　用一種俯瞰垃圾的眼神。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像蛆蟲一樣，在病榻上扭曲著的太后。

　“太后娘娘，姑且忍耐著些。誰讓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吃了那麼多甜食，把腎都給吃壞了。一點都不知道忌口的。”

　“求你……給本宮止疼。”

　昭和太后哭了，是那種崩潰的大哭，“昨日那種止疼藥，再給本宮一粒，好不好？”

　重癥病人，到了晚期。

　都需要阿片類止痛藥，緩解疼痛。

　這種東西，吃多了不好，有癮，并且無法從本上解決任何問題。

　安取出一粒：“想吃？”

　昭和太后直勾勾地盯著那藥，滿臉，巍巍地出手，就要搶：“給本宮！”

　眼見著。

　就要搶到了。

　安回了手。

　又把止疼藥給收起來了，“太后娘娘，這個吃多了，死得快。臣也是為了您好，希您長命百歲，您病這樣，陛下都傷心地哭了呢。”

　昭和太后真要瘋了，老淚縱橫，不斷哀求：“給我一顆，就一顆，求你了！”

　這輩子，都是高高在上。

　從沒這麼狼狽地，乞求一個晚輩。

　還是曾經討厭的人。

　可事實就是。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昭和太后的自尊，被安這個主治醫師，無地踩在腳底下，反復，而本人，卻無可奈何。

　太后的哭聲，很快引來了宮人和醫。

　“怎麼回事？”

　“安藥師，你怎麼把太后弄哭了？大膽！”徐太醫很生氣，趕忙上前，安太后。

　可太后本不鳥徐太醫。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

　狠狠地推開了徐太醫，咒罵道：“你這個庸醫，一點用也沒有，滾開！”

　徐太醫：“……”

　昭和太后了下眼淚，對著安出一個近乎討好的笑容，異常卑微：“安藥師，給本宮一顆藥，真的好疼。”

　安的心，是石頭做的。

　至，對太后如此。

　“太后娘娘，你不妨問一問徐太醫，還有太醫院的其他太醫，病膏肓，大量止痛藥，會不會急速死亡？”

　“是這樣沒錯。”徐太醫愣了一下，他一開始還以為安是在待太后，不想真相竟是如此，“太后娘娘，鶯粟類的確可以止疼，但是會讓您徹底油盡燈枯。”

　昭和太后，沉默了。

　疼得要瘋了。

　想吃藥，也想的要瘋了。

　已經上癮。

　生命的最后時刻，也得不到一個面。

　這位驕傲了一輩子的人，眼底的，徹底消失，想到了死。

　安心不錯。

　人雖然住在昭和宮，但是東廠那邊，一直有人給傳遞消息。

　正是余公公的義子，段公公。

　也是太上皇邊伺候的。

　段公公代表太上皇，每天都來昭和宮，名正言順，符合常理，不會引起人的懷疑。

　而段公公來探病是假，主要還是為了找機會跟安聊幾句。

　“姑娘，大喜的事兒。”

　段公公滿面笑意，湊到了昭和宮中庭的花園，低了聲音，“前線傳來的消息，糧草已經抵達了南疆一代邊緣，最遲明日，就能送到九皇叔和南疆將士手里了！”

　安角出愉快的笑容：“真的？”

　擔心了半個月！

　京都距離南疆路途遙遠！

　而且一百萬石的糧草，車隊太長，很容易被沿途的兵、劫匪給盯上！

　雖說有嚴副將護送，但每天都擔心怕。

　“自然，不敢欺瞞姑娘。”段公公笑瞇瞇道，“東廠的報，您盡管放心。這押送糧草一路上，的確是遇到了些困難，但是都克服了。”

　“有沒有遇到劫匪？”

　“自然是有的。”段公公回答道，“現如今是大雪災年，劫匪流寇群。不過嚴副將人脈廣，準確的說，是武嚴侯人脈廣，這劫匪敬佩武嚴侯高義，竟然直接給車隊放行了！”

　安十分吃驚。

　沒想到三叔的群，竟然這樣廣泛，還有劫匪頭子。

　戰神形象果然深人心。

　難怪泰和帝如此忌憚。

　說南疆一代，只認武嚴侯不認皇帝，竟是真的。

　段公公道：“那支劫匪，在距離南疆地區約莫八十里的地方。劫匪頭子，就是南疆人出生，放行了糧草車隊后，還說了一句，如果是皇帝的車隊，就劫了，但侯爺的車隊，不能劫。”

　安：“……”

　這完全是不把泰和帝放在眼里啊！

　不過。

　終究是好事。

　“既如此，我也能安心了。”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起來，如冬雪里的寒梅，“希能解燃眉之急，祈禱他們渡過難關。”

　段公公很是：“姑娘真是心善，你是真的心懷天下。”

　試問天底下。

　有哪個子。

　能夠做到像這般，國難當前，君主無作為，親自出錢購買糧草，送往前線！

　安長睫微垂，目飄向了太后的寢宮：“我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否則。

　就不會設計，讓太后落得如此凄慘下場了。

　斷了太后的胰島素，讓太后誤以為痊愈，不再忌口，狂吃甜食，直接吃壞了腎臟，命危在旦夕。

　到最后的最后，太后還得像個卑微的小丑一樣，乞求。

　段公公笑了笑，并不贊同：“姑娘過謙了，您若不是善人，誰還能是。”

　安主轉移話題：“余公公呢？聽說他也回宮了，怎麼沒見到他人。”

　算起來。

　和余公公的，還要更親厚些。

　畢竟有那一紙契約。

　還有治療癱瘓雙的恩。

　段公公的一張臉立刻就苦了下來：“我義母去世了，義父特別傷心，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日了。”

　“義母？”

　安愣了一下。

　段公公解釋道：“就是昭和宮里，之前那個木嬤嬤啊，和義父早些年結了對食。這些年，兩人雖然分隔兩地，但是義父一直對頗為惦念，還吩咐灑家在宮里多多照看義母呢。”

　安微愕：“木嬤嬤死了？”

　對這個老宮婢有印象。

　曾經幫自己在太后面前說過好話。

　梅太妃被太后投冰河里，也是這位木嬤嬤去通風報信的。

　但是——君傾九的別曝，遭到，也是這位木嬤嬤多多舌的結果。終究是太后的心腹。

　“是啊。”

　段公公一臉惋惜，“義父很難過，尸已經發現了，是被人砍了頭，埋在了偏僻的竹林里。兇手非常干凈利落，東廠查了三日，本查不到任何線索。”

　安并不知道，是梅太尉的手。

　梅太尉給君傾九和梅太妃報仇。

　這波。

　屬于自己人互相傷害。

　同樣。

　余公公那邊，同樣也不知道，至眼下還沒查出真相。

　“節哀順變。”安嘆了口氣，“我改日去東廠，看余公公。”

　并不怎麼同木嬤嬤。

　對方最終的戰隊，毫無疑問是太后。

　或許本不算壞。

　但是在這宮里，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安也不知道。

　這一件看似很小的事，也為后日埋下了巨大的患。

　當天夜里。

　昭和太后疼得徹夜難眠。

　痛苦萬分地哀嚎著。

　宮人們，似乎已經聽習慣了，上去照看了一翻。

　“滾！全部滾出去！”

　“藥！本宮的藥呢？”

　“安！”

　昭和太后瘋狂地嘶喊著這個名字。

　只可惜。

　沒有任何回應。

　宮人們，都被給轟出了房間。

　昭和太后一個翻滾，不小心從病榻上跌了下去，疼得好半天，爬不起來。

　好不容易出手，抓住了桌角。

　掙扎著。

　起。

　也是巧了。

　抓住的，是梳妝臺。

　梳妝臺的銅鏡，印出了那張像是鬼一樣的面孔，滿是皺紋，頭發凌，滿眼，眼眶深陷，涕淚橫流。

　“這還是本宮麼？”

　還是那個一國之母的昭和太后麼？

　濃烈的絕，浮上心頭。

　忽然想結束一切。

　昭和太后打開了屜，取出一柄鋒利的簪子，刺了自己的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