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傾九一直是太上皇心頭的一刺。

　如果是公主，他倒也放心。

　關鍵是個皇叔！

　對泰和帝，以及泰和帝的子嗣，是一個潛在的恐怖威脅，畢竟，君傾九的舅舅梅太尉，手握京都大營兵權，隨時可以宮！

　太上皇對君傾九的懲罰，原本是兩年。

　這兩年，可以深不知鬼不覺的把這孩子給做掉。

　現如今。

　這孩子上趕著去南疆送死，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為何一定要去南疆？”

　太上皇深深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子。

　君傾九的角微揚：“眠若是死了，有人會很傷心的。”

　太上皇眸子微微瞇起。

　阿九還是九公主的時候，和眠的親姐安，就關系極好，宛如閨。

　莫非——

　“你若去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丫頭了。”太上皇心中唏噓，這個子，年紀不大，卻是個十足的癡種。

　君傾九角的弧度加深：“至，會永遠記得我。”

　太上皇聲音提高：“就算嫁給岑王做岑王妃，也沒關系麼？”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

　明明，阿九只要死了，就天下太平、威脅解除了！

　亦或者是。

　想看看這年，失態的樣子。

　君傾九抬起頭，妖冶的桃花眼之中，劃過一閃而逝的幽暗，可臉上卻綻開燦爛的笑容：“安能嫁得好，兒臣祝福。”

　太上皇一聲冷哼：“你退下吧，明日啟程出發。”

　揮了下手。

　命子，注定不會屬于你。

　你只是，注定被犧牲的那個棋子。

　“是，兒臣告退。”

　君傾九跪了兩個時辰，這會兒起，膝蓋都是麻的。

　轉的時候。

　眼底的笑意，徹底斂去。

　洶涌著無邊的暗流波濤。

　嫁給君慕塵？

　不！

　不可以發生那種事！

　不管南疆一行多兇險，他一定要活著回來！趕在嫁給別人之前！

　*。*。*

　天地飄雪。

　熔萬為白銀。

　君傾九從龍騰宮走出來的時候，十分詫異地，看到安就站在宮門口，用一種極為復雜的眼神，盯著自己。

　那眼神，有激、有悲傷、有焦急、有不舍。

　“阿九！”

　安上前。

　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要去！”

　都猜到了。

　君傾九卻是一聲溫的輕笑，極漂亮的桃花眼里，有寵溺的漣漪漾開，他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幫拂去肩膀上的雪花：“安，這是我的一個機會，我不想一輩子被起來。”

　安看著他。

　從什麼時候開始。

　曾經那個小年，已經長那麼高了，自己與他說話，都要仰起頭。

　“想出來有別的辦法，去南疆這一步太險了！你不能因為救阿眠，就把自己給搭進去……”

　“是為了我自己。”

　君傾九不想疚，也不想有心理負擔，又幫去了頭上的雪片，“安，我不能一輩子任人魚，母妃也不能。”

　他吩咐段公公，去拿一把傘來。

　很快。

　段公公送來了一把白梅的油紙傘。

　君傾九撐在了安的頭頂上，用自己高大的軀，幫擋住寒風：“南疆看似是個死局，可并非沒機會置之死地而后生。這段時間，我讀你送我的兵書，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安這才想起來，上個月，自己送了他兩本《孫子兵法》《戰爭論》。

　供他消遣的慢慢時。

　“南疆三十萬大軍，折損過半，還發了瘟疫。其中一城，更是直接焚城毀尸，燒焦的尸味道，繞城多日不絕。”

　這是安今早從三叔那里，聽到的戰報。

　何其慘烈。

　“這還是東蠻和匈奴的首次聯手，他們傾盡舉國之兵，湊齊了五十萬，而南疆軍經此一難元氣大傷，有戰力的只剩下十五萬左右。”

　“安，你在擔心我麼？”君傾九好似聽不到的話，只是專注地凝著。

　“當然！”安想也不想地回答。

　君傾九邊笑容擴大，他往前一步，卻忽然腳下一。

　“啊，小心！”

　安心下一，趕忙出手，去扶他。

　君傾九一個趔趄，半個子依偎著，下正好擱在了的肩頭，為了維持重心穩定，抓住了的手腕。

　。

　纖細。

　皮細膩的。

　令他心猿意馬。

　“不好意思，膝蓋麻了。”君傾九有些不好意思，依偎在側，像個小可憐。

　“是跪太久了麼？”

　“嗯。”

　“怎麼這麼傻。”

　君傾九功激起了安的同心，沒有推開他，就這麼抓著的手，靠在肩膀上，著難得的溫馨。

　被之后。

　很長一段時間。

　他沒有機會和親近了。

　今日之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這一仗，可能會打幾個月，也可能打幾年，也可能……永遠回不來。

　君傾九到底是有心計的，假裝倒，賣乖扮可憐：“安，父皇說，你要做岑王妃了。”

　“沒有的事。”安否認，“我與岑王，沒什麼。”

　“如果我回不來了，你當了岑王妃……”

　“別說！”

　安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你一定能活著回來！”

　君傾九忽然直勾勾地盯著他，問了一句：“我活著回來，你就不做岑王妃了麼？”

　安一滯。

　也是被這年給帶偏了，腦子一時半會兒沒轉過來，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就說了下去：“你要活著，我也不會做什麼岑王妃，我和梅太妃娘娘，在京都等你回家。”

　君傾九心口火熱。

　結滾。

　仿佛有滾燙的巖漿，在膛沸騰著。

　他忽然很想擁抱。

　終究是怕嚇著，兩個人連“好閨”都沒的做。

　“隨我去看看三叔？”

　“好。”

　“走，我跟三叔提過你，他對你印象不錯。”安撐著傘。

　君傾九牽著的手腕。

　裝疼。

　靠著肩膀。

　大雪之中，兩人扶持著，走過重重宮墻，攜手走向遠方。

　只留下兩道剪影。

　如果可以的話，君傾九希，可以這樣牽著一輩子，永遠不放手。

　*。*。*

　第二日。

　泰和帝下旨。

　九皇叔君傾九，擔任南疆主帥，前往邊疆主持大局。

　朝野震。

　大部分人很詫異。

　但很快釋然。

　的確。

　和九皇叔的威脅比起來，區區一個世子，又算得什麼。

　京都城門外。

　君傾九一襲戎裝，穿深盔甲，材高大，五深邃，周散發著非同一般的氣質，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

　他帶著一隊南疆銳，出城前往戰場。

　這一隊銳，就是當初武嚴侯瀟回京城，帶回來的那一隊。

　昨日，君傾九去見過瀟了，瀟頗為，兩人在房間里一番談之后，瀟毫不猶豫地把這一隊銳給了他，并且親自把南疆大軍的虎符，到了他手里。

　還寫了一封親筆信。

　專門給駐守在南疆的那些個舊部，讓他們對待君傾九，如自己一般。

　城門外。

　沒有人相送。

　朝廷文武百，沒有一個來的。

　畢竟，沒有人愿意和一個死人結。

　沒錯，在他們的眼里，九皇叔君傾九和一個死人已經沒區別了。此去南疆，就是赴死！

　只有安和眠姐弟。

　他們兩個，一直送君傾九，送到了城外十里。

　“好了，安，你快回去吧，別送了。’

　君傾九擔憂地看著，“天寒地凍，也快黃昏了，等你們回城，天估計就黑了。”

　他不忍心見和自己一起吹冷風。

　雖然他也很舍不得。

　這一路上，他看到安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了。

　“沒事。”

　安一聲淺笑，“天還早，這回城的路，我又不是不認得。天黑也不怕，不是還有阿眠陪我。”

　知道。

　經此一別，下一次見到年，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阿眠，帶你姐回去。”

　君傾九的眉宇之間，多了一凌厲之，盡顯威嚴，“如果路上出了什麼叉子，你知道后果的吧。”

　眠下意識地發憷，瑟了下肩膀：“好！”

　眼前的這個俊男人，是代替自己，去南疆戰場的。

　眠都不知道要怎麼激才好。

　以前，不知道君傾九的別，把他當做“初白月”；現在，卻是實打實地，把君傾九當做自己的救命恩人。

　“阿眠，我有話單獨跟你說。”

　“嗯嗯。”

　眠非常乖巧地，湊了過去。

　君傾九附耳過去，低了聲音，低語了幾句。

　眠的眼睛，瞬間瞪圓。

　從震驚，到順服。

　這孩子咬咬牙：“好吧，答應你！”

　君傾九拍了拍眠的肩膀：“去吧。”

　眠十分不舍，眼神里有疚：“那什麼……你一定要回來啊。你不回來，可就做不了我姐夫了。”

　君傾九被“姐夫”這個稱呼給取悅到了：“以后就這麼。”

　眠：“……”

　君傾九帶著那一隊南疆銳部隊走遠了。

　安則和眠，上了回武嚴侯府的馬車。

　“阿眠，你們剛才說什麼悄悄話呢？”安好奇地問了一句。

　“沒什麼，九皇叔讓我好好保護你。”眠已經徹底被君傾九給籠絡，“別讓居心叵測之人，有機會靠近你。”

　準確的說，是居心叵測圖謀不軌的男人！

　眠已經認定了君傾九這個未來姐夫的份。

　什麼胤王。

　什麼岑王。

　都不了世子的眼了！

　“這樣啊。”安沒有多想，就以為只是普通的叮囑，“阿九是個很好的人，他為了你，為了三叔，為了咱們家，真的做了太多。”

　眠喝了一口熱茶：“他自愿的，阿姐你不要有心理力。更何況，阿姐你也救過他和他母妃好幾次。”

　什麼真？

　患難才能見真。

　真正遇到生死劫難，愿意為了你和你的親人而出的，才是真正配得上長姐的男人！

　冬日天黑的很快。

　安和眠，回到武嚴侯府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后了。

　平日里。

　這個時間，三叔肯定已經睡了。

　可今日。

　他坐在椅上，看著窗外飄飛的鵝大雪，披著狐裘，眼神渺遠，一直遙向南邊的方向。眼神深沉，似有某種難以言說的緒翻涌著。

　“侯爺，該歇息了。”

　慕雙兒在一旁，聲勸著，“夜里天寒，對您的不好，大小姐會擔心的。”

　“無妨。”

　瀟聲音微啞，“我等安和阿眠回來。”

　有一個年。

　為了保護家，保護他的侄子、侄，在這個極寒冷的夜，踏上了前往南疆修羅地獄的旅程。

　瀟想過很多種可能。

　泰和帝和太上皇，會把南疆兵權給誰。

　但唯獨沒想到，給了九皇叔！

　昨日。

　君傾九和自己在屋談的時候，不過小半個時辰，他就驚嘆于年的軍師才能，以及對現有戰局的獨特見解。

　九皇叔是個天才！

　真正的天才！

　如果現在的南疆不是死局，如果九皇叔能夠在一個好的時機，得到上戰場建功立業的機會，肯定會為毫不遜于自己的一代名將！

　瀟問他：“為什麼？”

　君傾九微笑：“我不想看到與安的眼淚。”

　瀟十分震驚：“你——”

　君傾九笑容加深：“如果阿眠死在了南疆，安一定會難過地哭的。”

　瀟明白了一切。

　他也在那一刻，認可了這個太上皇的子。

　曾經的瀟不參與任何黨爭！

　不管是岑王還是胤王，兩邊勢力拉攏，他都不為所。

　但是。

　瀟下定決心，如果君傾九這一次能夠活著回來的話，他會全心全意地輔佐此人！

　君傾九此人，雖然年紀不大，和阿眠一樣，過了年十六，但卻有勇有謀，中有丘壑，最最關鍵的是，他對安是真心的。

　和安的前夫比起來，不知道強了多倍！

　“三叔，你怎麼還在中庭？多冷啊！”

　安一進門。

　就看到了瀟。

　當即上前去，親自推著瀟的椅，把他推著回到了溫暖的房間，“您可知道，要治好您的傷，有多不容易。”

　瀟卻只是問道：“九皇叔如何了？”

　安道：“阿九已經出城三十里了，他很好。”

　頓了下，又補充了一句，“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