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時被曹這麼搗，我肯定會跟翻臉，但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說出這番話后，我一下子有些茫然，說：「現在燒紙錢，真的會有麻煩？」

「田醫生，你別聽瞎BB，就是看我們不爽，存心來找茬的！」

「就是說啊，平時也就算了，今天嘉嘉都走了，你的心難道不是長得嗎？」

不等曹開口，幾個病人義憤填膺地對著曹吼了起來。

曹冷笑，說：嚷嚷，繼續嚷嚷，到時候倒霉了，可別怪老娘沒提醒你們——滾，都特麼給老娘滾去吃屎！

「你說誰吃屎呢，你有沒有素質？」

「沒教養的東西，我的年紀都可以當你爹了！」

病人們更生氣了，平時他們不跟曹計較，但今天嘉嘉的離去，顯然讓他們失去了理智，一個個把曹圍了起來，斥責。

曹也不虛，扯著大嗓門，和他們大吵大鬧。

我默默地站起，回到了D棟大樓。

曹的話倒是提醒了我，還有三天，就是鬼節了——到時候，D棟是不是又會出現某種災難呢？

深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也沒有。

晚上十二點三十九分。

這個時候，大部分病人已經睡著了。

他們不好，一般都睡得比較早，只是很，有人能睡得安穩。

我走出休息室，老遠就聽到曹的房間里，傳來抖音的各種BGM。

照例在大樓巡邏了一遍，來到四樓的時候，我刻意來到了415門口，裏面，可以聽到病人們陷睡眠的呼吸聲。

那個拿著皮球的孩，笑的孩，永遠也不會出現了。

我想到了那個附在嘉嘉上的東西，它到底是什麼？

魔鬼嗎？

它為什麼會對我提出警告？

它為什麼會認識我？

「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一陣嬰兒的哭泣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心頭一，轉過，看向了不遠的404。

哭聲，自然是從404里傳出來的。

黑男嬰又要出了嗎？

我有些張，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但這次沒有選擇立刻離開，而是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了404門口。

哭聲更清晰了，斷斷續續的，但和從前那種尖銳不同，沒有多進攻，而是充滿了幽怨、凄涼，和傷。

聽著它的哭聲，我的心也變得悲傷起來，一幕幕病人臨死前的畫面，在我腦海中響徹不斷。

它，是在為死去的嘉嘉哭泣嗎？

噠噠噠噠——

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志勇。」

一個孩的聲故意響起。

我回過頭，看到一個穿著紫連，長發披肩，臉蒼白的生，正停在不遠，微笑地看著我。

是程小燕。

「小燕，你怎麼來了？」我驚訝道。

「睡不著，想出去轉一下，你能陪我嗎？」程小燕的笑容很自然，很清晰，和平時截然不同。

我有些奇怪，最近一直把自己關在病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除了上廁所，基本上不與任何人流。

可現在，為什麼會突然想出去轉一轉？

難怪有專家說，人到了深夜之後，緒會變得起來，想必程小燕，就是這種況吧。

「行，你想去哪？」我點了點頭。

對於的要求，我不會拒絕，因為喜歡，更因為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想去學校。」程小燕眼中閃爍著某種芒，幽幽道，「不是現在的專科學校，而是我以前讀的高中……離這裏也不是很遠，我想去場看看，想去教室看看，你，能陪我嗎？」

我愣了愣，隨即點頭：「可以。」

這個時候的擅離職守，顯然是不對的，但我現在只想陪著，任一次，再任一次，直到能安心的，沒有憾的離開這個世界。

我們走出醫院，攔了一輛計程車。

路途中，司機頻頻從後視鏡觀看程小燕，不是因為的貌，而是好奇脖子上，和臉上的斑點到底是什麼？

程小燕似乎並不在意司機的目，一直看著窗外，我則是有些惱怒，在司機又一次看過來的時候，擋在了的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司機終於不再看了。

一路無話，一直到程小燕曾經的母校——金花七中。

付過錢后，程小燕就像一隻從牢籠里掙出來的小燕子，臉上充滿了雀躍，蹦蹦跳跳地，走進了校園大門。

雙手抓著大門欄桿，激道：「志勇，你快看啊，裏面就是我以前的高中……唉，真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它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改變都沒有。」

我走到邊，笑著說道：「你離開高中也才兩年不到，能有多大改變。」

「也是，走，咱們進去看看。」

「進去？可是門都鎖了啊？」

「翻進去就行了，我以前經常半夜出去上網，回宿舍的時候，都是直接翻進去的——你看這門，一點也不高，很輕鬆就能翻過去了。」

程小燕滿不在乎地說道，開始往鐵門上爬，但爬了沒幾下，子一歪，眼看著就要跌落下來。

我連忙衝過去，把扶住，埋怨道：「胡鬧，現在的你哪能跟當時比！」

程小燕的臉上滿是失落，苦道：「是啊，現在的我渾是病，走幾步都綿綿的，哪比得了當時。」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道：「你別多想，等病好了……」

「志勇，我想進去看看，你幫幫我。」程小燕打斷了我的話，用祈求地眼神看著我。

我實在沒有辦法拒絕的請求，扭過頭，看了眼門上並不堅固的鐵鎖。

如果把鐵鎖撬開，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就怕驚學校里的保安。

一個大膽的想法涌了上來，我一咬牙，對程小燕道：「我背你，你抓我。」

程小燕吃了一驚：你要背我翻過去？

「放心吧，我以前在校的時候，經常做負重訓練，背著五六十公斤的沙袋做引向上和俯臥撐是常有的事，你頂多四十公斤，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自信滿滿地說道。

其實，現在的程小燕瘦弱不堪，恐怕四十公斤都不到。

程小燕聽我這麼說頓時心了，沒怎麼猶豫，就趴在了我的上。

我深吸一口氣，說了聲「抓了」，開始朝著鐵門，緩慢地往上爬。

老實說，這麼久沒運，素質確實下降了不，背著只有三十多公斤的程小燕，就稍吃力，沒一會兒，就氣吁吁了。

程小燕在背後笑話我，說虧我還是育生呢，這麼快就不行了？

我哭笑不得，加快了進度，只是在翻門的時候，再度把作放慢，並提醒注意安全——好在，整個過程沒出什麼事，順利地進了學校。

「哇，沒想到，我真的進來了！」程小燕高興地大喊大。

我連忙捂住的，說：姑，人家保安大哥在睡覺呢，吵醒了今晚咱們都得完蛋。

這才收斂點。

*

深夜的校園，和白天截然不同，到都著一幽靜——教學樓，食堂，小賣鋪，場，所有的喧囂已不在，變得靜悄悄的。

我和程小燕手拉著手，就像兩個來上課的學生，四閑逛著。

我們先去了場，七中的場並不大，甚至有些簡陋。

程小燕真的像一隻燕子。

在場上跑著，跳著，蹦著，一會兒指著那裏的乒乓球枱，一會讓人指著旁邊的香樟樹。

最後，停在了籃球架下，怔怔出神。

我問看什麼呢，臉上悄悄爬上一抹紅暈，說道：「看我男神打球呢。」「啊？」

程小燕調皮一笑，說：「走吧，去教室看看。」

我還想問男神是誰，但已經拉著我，歡天喜地地往教學樓走去。

來到303教室門口，這一次我沒有任何顧忌，直接把鎖破壞掉，推開門，和程小燕走了進去。

打開教室的燈，裏面一排排課桌，映眼簾，有些課桌上面，還擺著厚厚的書本，文。

「耶，我進來了！」

程小燕就像做了一件多麼功的事，這一晚上，都顯得極其。

走到中間靠窗的座位，一屁坐在下來，臉上著冰涼的桌子，出懷念的神，笑著說道：「這就是我以前的課桌——你看桌子上面，還有我刻的東西話呢！」

我走過去一看，果然有很多七八糟的話，都非主流的，什麼「在這青的天空，有你相伴，正好。」、「如果我遇見你是一場悲劇，那就讓我生命現在停息……」、「蔣老師好可惡，老是盯著我」、「男神，你打籃球的樣子真帥」、「孫傲，我劉俊你麼麼噠！」。

「怎麼樣，很厲害吧，都是我刻的哦。」程小燕洋洋得意。

我無語，說你這是破壞公。

「不過，應該不止你一個人做這麼腦殘的事吧——比如這個，孫傲，我劉俊你麼麼噠，這應該是一個劉俊的生刻的。」

程小燕的臉頓時紅了，說其實這個也是刻的，只不過怕被男神發現，所以用了劉俊這個名字。

男神？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說男神了。

「這個孫傲的傢伙，很厲害嗎？」我問道。

「嗯，是的，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似乎陷了某種回憶，程小燕的笑容逐漸淡去。

告訴我，孫傲是學校籃球隊的隊長，長得帥，個子高，打籃球厲害，不知道多生喜歡他。

當時，也瘋狂地迷上了孫傲，每天的腦子裏，都充斥著孫傲的影……到了後來，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板。

聽到程小燕這麼說，我心裏有些不舒服，隨口問道：「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程小燕看了我一眼，說：「喜歡。」

我的心一，就像被一鐵板，狠狠地在了上面一般。

「可是，我也恨他。」程小燕出慘笑。

說，當時為了追求孫傲，每天把自己打扮的的，故意製造和他偶遇的機會，只要孫傲打籃球，就會去當啦啦隊，給他送水，汗，鼓勵。

日久生，孫傲雖然優秀，但程小燕也不差，論相貌，在學校沒幾個生比漂亮。

很快，兩人墜了河，

只是讓程小燕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種校園，來得快去得也快。

兩人只相不到一個月，就分開了。

原因是——孫傲劈。

程小燕那時候幾乎瘋了，拚命地哭著，求孫傲，不要和分手，就差給他下跪了。

只是，孫傲態度依舊，說程小燕調查自己，是對自己的不信任，以後還是不要在一起了。

聽到這，我簡直不敢相信，程小燕的居然卑微到了這個地步？

居然向一個做錯事的人，求原諒？

更奇葩的是，孫傲這傢伙還不答應？

「你現在後悔嗎？」我看向，問道。

「不後悔。」程小燕搖著頭。

「為什麼？」我忍不住了，聲音提高了一些，「他這樣玩弄你，你為什麼不恨他？」

程小燕自嘲地笑了笑，道：「因為，我還喜歡他啊……」

我沉默了。

喜歡……

是啊，一句簡單的喜歡，勝過一切……

自古以來，在方面，付出的一方，永遠是卑微的，低賤的……

哪怕明知對方是錯的，哪怕明知這段沒有結果，也依舊無怨無悔，任勞任怨……

「志勇，我要跟你道歉。」程小燕咬了咬，忽然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說道：「我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因為你的側面，和孫傲很像……」

側面，很像？

我笑了。

一種說不出的屈辱和諷刺，擁遍全。

我點點頭，冷笑出聲：「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只是那個渣男的替代品？」

「不，不是這樣的，你就是你——志勇，我不想再騙你了，對不起，對不起……」程小燕急聲說道，聲音逐漸哽咽，大顆大顆地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我搖了搖頭，說道：行了，別說了。

心說不出的沉重，彷彿這夜不再好，這課堂不再純潔。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原來，這些不過是夢幻泡影。

「志勇，我對不起你……」程小燕哭著說道。

「你沒有對不起我，畢竟，我們從來都沒有確認過關係。」我自嘲地說道，看了看手機，「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志勇，我……」

砰！

突然間，旁邊的一排玻璃窗，就像是被什麼東西衝撞到了一般，瞬間炸裂開來……

我嚇了一跳，驚訝道：「什麼況？」

啪嗒！

接著，天花板的白熾燈，熄滅了……

整個教室，頓時陷了一片黑暗之中……

「糟……糟了！」

黑暗中，程小燕抖的聲音響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