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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軍列陣》 第一百二十章 江湖滋味

 短短幾天時間,云州城里的江湖就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地震。

 有人曾經說過,就算是云州城換十任城主,死一百個府治,拓跋烈也不再是北野王,鬼市都還會安然無恙。

 這個神話被摧毀的時候,讓人猝不及防。

 在鬼市里做生意的那些人,他們堅信著這神話,所以當神話破滅的時候他們首當其沖。

 那天鬼市里到底死了多人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種象征被推翻了,所以云州城變得徹底起來。

 不只是林葉想過鬼市主人的問題,很多人都有過推測,最靠譜的推測就是鬼市的主人才是真真正正在暗中監視著北野王的大人

 甚至還有人說,鬼市的主人極有可能是大玉的皇族,在這個人面前,城主布孤心也不過是個小嘍啰。

 鬼市覆滅之后,人們發現事變得好像單純起來,不用再費腦筋去想為什麼。

 因為答案已經那麼明顯,也就不用再多問為什麼。

 城主布孤心因為陷害北野王而被抓,朝廷里一日不傳下來旨意,布孤心就死不了。

 可是現在有了因他而劫獄這種事,難道還能容得他繼續茍活于世?

 別惹北野王。

 人們終于看清楚了這個事實,只是因為過去多年北野王深居簡出,格外低調,以至于人們忘了他是讓婁樊人都為之恐懼的殺神。

 掰手腕這種事,你有一百零八種技巧,都不如你的對手手腕足夠

 林葉在家里修養了幾日,再走上街頭的時候,發現云州好像換了一個世界。

 大街一側的告示欄上,那一排告示上列著許許多多的名字,都是涉案的重犯。

 林葉駐足觀看,從頭至尾,第一個名字就是布孤心,最后一個名字是金勝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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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府治大人,名字排在最后,這說明北野王大概還想給他留一條活路。

 也正是因為這種推測,人們開始重新神識那謹小慎微的金大人,真的是沒有背景沒有靠山嗎?

 就在林葉看著告示的時候,有人走到他邊停下。

 “世上的事真真假假,有些時候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你以為是假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這個人輕輕說了幾句話。

 林葉沒有側頭,也不想回應。

 那是他不悉的大師兄,可按照關系來說,本該也算是格外親近的人才對。

 “我本來真的是想好好照看一下師父師娘,現在不行了,以后還是要靠你。”

 江秋說完這句話后就轉離開,林葉還是沒有看他。

 走了幾步的江秋回頭看向林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對我說一聲恭喜,在恭喜兩個字前后,都可以加上將軍大人四個字。”

 林葉這次回應了,他說了一聲那就恭喜你,大師兄。

 江秋聳了聳肩膀,倒也沒看出來因為林葉的恭喜,他有多開心。

 林葉離開告示欄繼續往前走,遠傳來很熱鬧的聲音,有歡呼聲,有竹聲。

 走到近,見一座五層木樓上掛滿了紅布,竹圍著這木樓一圈都在噼噼啪啪的響著,集到如同暴雨聲。

 百姓們圍觀著,當木樓上開始往下灑銅錢的時候,他們的歡呼聲就像是炸開的海浪。

 林葉站在那看著這一幕,腦海里忽然間出現了婆婆的聲音。

 兩年前婆婆就說過,廟堂沒有多高遠,江湖也不是很淺薄,手段也不會因為出自廟堂就顯得高大明,出自江湖就顯得卑劣下賤。

 因為那些老祖宗早就想出來的手段,只是在不同的地方被發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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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葉抬頭看著,五層樓原來真的很高,比飛魚堂的四層樓顯得高多了。

 站在五層樓上往下撒錢的那些人,就像是站在云端一樣,下邊的人和他們自己,可能都這樣錯覺。

 這木樓本來就有,林葉曾經也見過,在高顯商行對面的那棵老樹下,有一位老人曾經手指著這里向林葉介紹。

 那老人說,看到那座最高的木樓了嗎?那也是狄大先生的產業。

 曾經這里是一座很著名的酒樓,論奢華,論服務,都能在云州城里排上號,據說不是青樓勝似青樓。

 現在這家五層樓門口的匾額已經換了,匾額上的三個燙金大字在下有些耀眼。

 秩序樓。

 剛剛還站在林葉邊的大師兄江秋,此時也站在了五層樓上,在他邊站著另外一個云州城百姓們心中的英雄。

 人群中,有個激的搶著銅錢的中年男人,在發現已經搶無可搶之后,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茶水攤位坐下來,數著那搶到手的一大把銅錢。

 他抬頭看了看,總覺得五層樓上那位撒錢的豪闊之人有些眼,人家站的太高了,他看不清,可是管他是誰呢,撒錢就是牛皮!

 在這之前,江湖上還沒有哪家敢取名秩序,因為這名字實在太不討人喜歡。

 你秩序,那別人針對你,就是針對秩序,別人反抗你,就是反抗秩序。

 其實對于這些,林葉倒也說不上來有多厭惡,因為這些都在婆婆教過他的話語中出現過,只是那時候他還小,不經歷便不能理解。

 當北野王確定云州城里威脅變得大了起來,立刻用雷霆手段掃平了威脅,似乎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秩序......

 北野王不僅僅是重新構造了云州城的場秩序,也重新構造了云州城里的江湖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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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啊,那邊敲鑼打鼓來送賀禮的是鄉臺的人,據說鄉臺五位主事來了三個,這般捧場也算是罕見了。

 你看啊,上還穿著總捕服的唐久,一臉和氣的和秩序樓的人談笑風生,仿佛已被下獄的金大人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原來,江湖也可以是一場游戲,這江湖里上千人的生死,是這游戲過程中的消耗品。

 “小爺。”

 人群里的高恭看到林葉后連忙跑過來,笑了笑道:“這新開的幫派名字真,也是真氣派。”

 林葉笑著回答:“喜歡嗎?喜歡以后我也給你弄一個。”

 林葉轉離開了人群往回走,高恭隨其后。

 他在林葉后自顧自的說著:“這秩序樓辦事也真的是夠客氣,還給咱大福狗送來請柬,我過來隨了一份賀禮,場面上也不能輸了對吧。”

 林葉點頭:“對。”

 高恭道:“好像也給青鳥樓那邊送去了請柬,但是莊大哥好像沒有派人來,我是沒有見到,也許是看了。”

 林葉:“咱們去青鳥樓。”

 他本就是要去青鳥樓的,這幾日在家里潛心鉆研錢老給他留下的藥經,再配合周天神,他有了幾分思路。

 莊君稽的子啊。

 一旦莊君稽倒了,那麼青鳥樓可能也要倒了。

 莊君稽才是與這江湖格格不的人,哪怕他出于江湖,也一直沒有離開江湖,生于江湖長于江湖,卻不容于江湖。

 林葉當初離開無為縣,走在來云州城的路上,腦海里幻想過無數種江湖的模樣。

 可到現在為止,只有莊君稽一人,曾出現在他的幻想中。

 然后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小姨,大概連都被蒙在鼓里,那個將視為生命的大哥,不會讓牽扯進這些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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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想想小姨之前說過出去玩了幾天,不出意外應也是拓跋烈安排。

 離開家的林葉準備去做三件事,一是去青鳥樓,二是回契兵營,三是他也要去一次大牢。

 青鳥樓的兄弟們還在碼頭上忙著,他們大部分都是這里最普通的力工,用力氣換生活。

 當林葉出現的時候,這些憨厚的漢子們,紛紛駐足。

 他們不是只隨意的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而是鄭重。

 扛著東西的漢子見到林葉,立刻把肩膀上的重放下來,然后用最認真的態度抱拳行禮。

 在他們心中莊君稽是信仰,是唯一純粹的江湖,而林葉,是他們心中信仰的那個人在乎的兄弟。

 離著還遠,靈山奴看到林葉后就咧開笑,然后砰砰砰的跑了過來,那歡快的笑容如三歲孩子一般純凈,那歡快的步伐如三百個孩子一樣沉重。

 若不是離著遠,林葉一定會勸他,快別跑快別跑,別嚇著大地。

 “小葉子兄弟。”

 靈山奴喊。

 林葉也笑起來,是發自真心的笑。

 “大個兒。”

 他把拎著的一大包東西拋過去,靈山奴一把接住,聞了聞,然后笑的更歡暢。

 那是林葉自己做的點心,這幾日在家里修養,他倒也不是一直都在發呆。

 “莊大哥呢?”

 林葉問。

 “在釣魚。”

 靈山奴迫不及待的打開包裹,拿了一塊點心塞里,表格外格外的滿足。

 莊君稽在倉庫后邊釣魚,水閘那邊的渠在倉庫后邊繞過,城外的魚兒游進城里,對它們來說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事。

 “當家的,小葉子兄弟來了!”

 靈山奴大聲喊。

 莊君稽回頭,起,臉上的笑意和林葉的笑一模一樣,發自真心。

 “今日怎麼來了?”

 莊君稽問。

 林葉把另一只手拎著的東西舉起來晃了晃:“十五了,打算這人生中第一次喝酒,找個不能喝的人欺負一下。”

 兩壇酒,一壇是林葉配的藥酒,這正是他來的目的,一壇是純粹的酒,這也是林葉來的目的。

 婆婆說,十五歲之前不要喝酒,一是對子不好,二是對生活不好。

 林葉不知道為何是十五歲,但林葉聽話,婆婆的話在他這都是金科玉律。

 莊君稽端起杯,聞了聞那藥酒的氣味,然后皺眉。

 他說:“如此難聞,大概也難喝。”

 林葉笑道:“把大概兩字去掉,我嘗過一丟丟,是真難喝。”

 莊君稽又看向林葉杯子里的酒,林葉把杯子遞過去,莊君稽的眉眼都明了。

 他問:“真的可以喝你的?”

 林葉:“你聞聞,香不香?”

 莊君稽:“......”

 坐在一邊的靈山奴哈哈大笑起來,沒心沒肺似的。

 以前要是有人這樣刺激他二當家,他一定會生氣,可林葉這樣刺激他二當家,他覺得真好玩兒。

 林葉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辣的咧開

 “不好喝。”

 靈山奴笑的更離譜了,笑的往后一仰,從板凳上摔了下去。

 林葉又倒了一杯。

 莊君稽臉微微變了變:“不好喝,就不要喝了。”

 林葉道:“酒是江湖滋味,我只差這一種沒嘗過了。”

 莊君稽搖頭。

 良久后,他把那一小杯藥酒一飲而盡,然后也咧開

 只是瞬息后,他的臉就還是變得發紅。

 他說:“酒從來都不是江湖滋味,江湖也從來沒有第二種滋味。”

 他指了指自己上:“我嘗過太多次,一定比你知道的多,這里,這里,這里......滋味都一樣,滿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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