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查曲七鬼的人？”

　荊城西問。

　林葉回答：“有仇。”

　荊城西又問：“涉生死？”

　林葉回答：“是。”

　荊城西道：“行了，知道了，那你不用管了，曲七鬼手下的人都給我，你該去做什麼就做什麼，小孩子不要打打殺殺，我保證一個都不留，你放心就是。”

　林葉看著荊城西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此時能說些什麼。

　他要查的并不是曲七鬼，而是當初背叛了無懼營的人，這高顯商行里極有可能藏著那個背叛者。

　荊城西是婆婆的孩子，他也是，婆婆的孩子之間才是真的不能有打打殺殺。

　“不服氣？”

　荊城西瞥了林葉一眼后說道：“你是老幺，得聽話，好好的福，你將來要走過的路得是寬寬敞敞干干凈凈的，走路大半生低頭看鞋底，可以有泥不能有。”

　他說到這的時候心里想著，老家舊宅就先放放，先著老幺來。

　“回頭哥攢夠了錢，在這云州城里給你置辦一所大宅，再給你娶個最漂亮的姑娘。”

　荊城西把酒壺里最后一口酒喝完：“回武館去吧，你想練功就練，強健是好事，江湖是非就別摻和了，以后想打誰告訴我，我幫你打，你榮華富貴，長命百歲，以后我見了婆婆能告訴，老幺好著呢，我沒辜負你。”

　他看向林葉：“對了，還有一位哥哥也在云州，與我相，不過他最近出去做事，要過陣子才回來，等他回來了咱們聚聚，他是位好哥哥。”

　說完后他從屋頂跳下去：“尸不用理會，我會去讓云州府的差知道，你早些回去吧。”

　林葉看著荊城西消失在夜幕之中，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這便是有哥哥的覺嗎？

　他曾經有過，可記憶單薄，使勁兒回想，也只記起來幾個碎片。

　那年桃花開，他坐在哥哥肩膀上去聞桃花，還被蜂蟄了鼻尖，哥哥心疼的手足無措。

　那年大雪落，哥哥在門前堆起了一個很大的雪人，告訴他說以后這是咱家門神，然后哥哥就走了，背著包裹，帶著刀。

　從那天開始，他就沒有哥哥了。

　老陳家的院門被林葉推開，毫無疑問的，哪怕已是這麼深的夜，那小丫頭還在院子里等他。

　他前腳進門，小子奈就已經飛奔過來，狗兒跟在后跑，跟的急了，還被一腳絆了個跟頭。

　翻轉一圈的狗兒爬起來繼續跑，小子奈已經坐在林葉的腳背上，舒舒服服的抱住了大。

　“困不？”

　林葉問。

　小子奈抬起頭：“。”

　林葉看向廚房那邊，早一步回來的老陳已經在忙活了，他不會做什麼，只會面。

　一刻之后，院子里的小圓桌上已經放著三碗面，熱氣騰騰，特別多。

　還有第四碗，在圓桌下邊，小寒蹲在那急不可耐的，可忍著不吃。

　林葉笑：“吃吧。”

　小子奈抬頭：“嗷~”

　小寒抬頭：“嗷~”

　又一刻之后，林葉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站在板凳上的小子奈把洗好的碗放回去。

　“子奈厲害不厲害？”

　小子奈放好碗，在圍上了手，抬起頭用這人間最漂亮的一雙眼睛看著林葉，滿眼都是小星星。

　在等著哥哥夸啊，這麼厲害了，當然要被夸才行，不然會覺得有些小失落。

　“厲害。”

　林葉挑了挑大拇指。

　“講故事。”

　小子奈拉住林葉袖：“厲害了要有獎勵，講一個故事，以后子奈乖一次，要講一個故事。”

　林葉難住了。

　他搜腸刮肚的想，自己知道什麼人間好的故事，才配得上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

　不該聽任何有關疾苦的故事，哪怕是先苦后甜的都不好。

　林葉領著小子奈的手回到臥室那邊，示意小子奈躺好。

　他想了一會兒后說道：“曾經有一個天下第一漂亮的也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小子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到下那，兩只手還抓著被子，等了一會兒后問：“然后呢？”

　林葉道：“然后長大了。”

　小子奈又等了一會兒，再問：“再然后呢？”

　林葉：“再然后，還是天下第一漂亮的也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說完后他過去拍了拍小子奈的頭：“睡覺吧。”

　小子奈：“哼！”

　林葉笑著吹熄了屋子里的燈燭，走到門口，見老陳又坐在臺階上煙斗。

　林葉挨著老陳在臺階上坐下來，老陳笑著說：“還小，不知道，你剛才講的真是一個好故事。”

　說到這老陳又補充了一句：“天下第一的好故事。”

　林葉說：“高恭他們最近生意做的好，除了做清潔，還跑，收比原來多了幾倍，我手里有余錢，要不然給你租個店面？風吹日曬，出皺紋。”

　老陳搖頭：“那是你的錢啊。”

　林葉：“折你的租金。”

　老陳又搖頭：“我沒打算再收你的錢啊。”

　林葉：“年紀大了別頑固。”

　老陳：“年紀小別霍霍，錢是好東西。”

　這是今天夜里第二個人對林葉說錢是好東西了，可林葉最終還是沒拿荊城西的銀子，他說你要給，我不要你就罵我，那你替我存著，將來我用跟你要。

　他不知道，他說這些話之后，荊城西腦海里就有了一個更大的目標。

　那是一座在云州城里的大宅子，可不是在那個村子里，荊城西覺得，在那村子里修高宅是配得上自己，配得上已故的父母，帶配不上老幺，配不上婆婆的代。

　老幺要住的，得更大，最也得前后兩進，要高門頭，掛匾額。

　老陳像是猶豫了好一會兒，然后問：“你說......你將來要遠行，這將來，大概是什麼時候？”

　林葉回答：“還早呢。”

　老陳笑起來，笑的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老人有老人的怕，可老人們多數都不說，他們可能不是怕死，只是怕離別。

　離別對于年來說，并不是什麼太難過的事，畢竟人生那麼多年，未必不重逢。

　老人不一樣，老人的離別，是天人永隔。

　林葉拍了拍老陳的肩膀：“睡覺去吧，你還年輕，等我攢攢錢將來給你娶個媳婦，二婚的都不考慮，年紀稍微大點也找個頭婚的。”

　老陳噗嗤一聲就笑了，他說：“你懂個屁。”

　他笑的很浮夸的樣子，因為笑出眼淚了，得笑著。

　小子奈睡著了，老陳還沒有，但他裝著睡著了，小心翼翼的躺著，怕翻的聲音都會被林葉聽到。

　林葉坐在燈燭下看周天神，辛先生說，這兩本書冊一旦被上宮的人知道了，神仙都救不了他。

　所以林葉知道，書冊和錢不一樣，但辛先生給他的和荊城西給他的都一樣，是全部。

　他又怎麼敢辜負？

　距離林葉家大概三里遠的地方，荊城西站在街上，角往上勾了勾。

　這里距離他要回的地方也有三里遠，不是高顯商行，而是他住的地方。

　一個破舊的又老又小的院子，租金應是這云州城最便宜的，一個月只要二十錢。

　四個人出現在荊城西前后，大概已經等他一會兒了。

　“東西出來。”

　為首的黑人往前邁了一步。

　他們四個一直都在那茶樓外邊盯著，而且不只是盯了一天。

　他們也發現了有個鬼鬼祟祟的人，這幾日來每到夜里都出現在茶樓外。

　曲七鬼他們聚集在茶樓里絕非無意，那僥幸逃的小角幾次回茶樓也絕非偶然。

　但他們想跟上去的時候，卻被荊城西把那人抓走了，而且很快就把他們甩開。

　他們可不是在這等荊城西許久，他們是在城里搜尋了半夜，又遇上了，人生之中有許多巧合，并不是所有巧合都是好事。

　荊城西往前后看了看，然后問：“沒別人了？”

　為首的黑人微怒：“收拾你足夠，識相些，東西放下你可以走。”

　荊城西道：“你們帶錢了嗎？”

　只半刻之后，還是那個廢棄的小院，此時已經有五尸在這了，四個黑人看似囂張，可每個人連荊城西一招都接不住。

　荊城西蹲下來翻找，翻出來一塊腰牌，借著月看了看，然后他就忍不住罵了一聲。

　“！”

　那是云州府的腰牌，這些人竟然都是捕快。

　“麻煩了。”

　荊城西坐下來，臉有些懊惱。

　殺黑道上的人和殺差，這怎麼能一樣呢？還是四個......

　“你們他媽的有病？差不穿服，學什麼黑道中人。”

　荊城西啐了一口，起，還是把四個黑人上的錢財都翻了出來，反正也殺了。

　然后他在這院子里挖了個大坑，把五尸全都埋了進去。

　他以為這四個人也是黑道上的，縱然不是曲七鬼一伙也是想黑吃黑。

　他一邊息一邊從懷里取出來個東西，月下那東西微微反，是一把銅鑰匙。

　那個小賊從茶樓里出來了這東西，顯然很重要，荊城西推測，曲七鬼他們這些年橫行無忌，一定藏了不銀子，這鑰匙，大概就是打開那藏銀之地用的。

　他殺那小賊之前問過，那小賊說，只知道地方在云州城外十幾里的草頭山上。

　“看來真的得躲一陣子了。”

　荊城西嘆了口氣，有些后悔，自己沒堅持一下，剛才就應該把銀子都給老幺。

　天知道這一躲要多久，也不知那小家伙缺不缺錢。

　最蛋的，是他忘了問問老幺住在什麼地方。

　“你應該走快些。”

　就在這時候，荊城西聽到后有人說話，那聲音里可沒什麼善意。

　荊城西回頭，見院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材應該很健壯也很高大的男人。

　所以他有些生氣：“這破院子，就是門不好。”

　他說話的時候，那人邁步進門，上一件錦，披著黑的披風，頭上帶著梁冠，梁道三長一缺，是個從四品。

　荊城西嘆了口氣，想著幸好自己蒙了臉，傳說中這家伙可不好對付。

　所以他轉就走。

　雷風雷不屑的哼了一聲，披風起，長刀出。

　院子里亮了，是一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