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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軍列陣》 第四十五章 我是你哥

 風還在,云還在,人間還在,人像前人卻怨前人,后人像今人也怨今人。

 前人在大街上種下了樹,幾十年后,后人在樹下乘涼,覺得樹太了,樹蔭不夠分。

 林葉在一棵樹下聽著這些人高談闊論,罵朝廷早些年不知多種樹,白天云州城里熱的連躲太的地方都不多,到了這晚上,樹下好像更了些。

 其實已是秋,哪有那麼熱。

 有個年輕人罵的口,打樹下井里的水來喝,然后又嘟囔幾句說這水味道真是讓人難,不知誰家的狗往井里撒了尿。

 這棵樹旁邊就是茶樓,茶樓里的人卻歡聲笑語,時不時還拍手好,那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人人高雅,鮮。

 若非如此,這邊的人罵的大概也沒這般狠。

 旁邊一個老人看林葉氣定神閑,于是問他:“你不覺得煩躁?”

 林葉搖頭。

 老人低聲音道:“被他說的心里煩。”

 不等林葉說什麼,老人又自言自語了一聲:“因為當年我種過樹,挖過井。”

 林葉正視老人抱拳:“謝謝。”

 老人早就看過了林葉的著和氣度,所以搖頭:“你不像是個在這里的人,大概也沒有喝過這井水,所以你倒也不必跟我說謝謝。”

 林葉問:“我像是個在何的人?”

 老人指了指旁邊茶樓:“最起碼是在那里。”

 然后又指了指遠更高的樓:“還有那里。”

 林葉道:“以后我再去,此時在這里。”

 這里好,這里無人在意,因為皆是最底層的人,林葉只是坐在人群里邊,前便好像有一道屏障。

 他覺得這茶樓有問題,曲七鬼是要逃走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在這樣一個地方現,畢竟這里不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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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高顯商行有問題,因為那天他看到了,商行的馬車里下來一個人,在拐角的時候,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那輛馬車之前才剛剛離開武館,上車的人寧先生,林葉見到了,許多人對他敬畏。

 這商行里還有一個保鏢也有問題,因為林葉還看到了他脖子里有一紅繩。

 婆婆從沒有告訴過林葉曾為無懼營每一個人都編過紅繩的事,但婆婆告訴過林葉曾為每一個收養過的孩子編了一條紅繩。

 夜之后,林葉已經坐了半個多時辰,這樹下閑聊的人聲音足夠大,林葉倒是不覺得吵。

 這半個時辰,林葉注意到至有四個人不對勁,四個人不是在固定的四個位置不,他們四個人換位置,尋常人誰會在意這個,尤其是又已經天黑。

 正街上的燈火還算明亮,茶樓生意好,斜對面還有一家青樓,生意更好。

 “老伯,對面商行是做什麼生意的?”

 林葉問那老人。

 老人看了一眼后說道:“你是說狄先生的生意?狄先生什麼生意都做,你看那青樓了嗎?他的,你看旁邊的棋館了嗎?他的,你看到剛才我指的最高的那座酒樓了嗎?他的。”

 林葉又問:“這茶樓呢?”

 老人搖頭:“茶樓不是,茶樓是高掌柜,狄先生說要買這茶樓,出雙倍價錢,高掌柜說這是祖產,出多都不賣,狄先生就再也沒有問過,他說做生意再圖利,不奪人祖產。”

 林葉道:“聽起來狄先生像是個好人。”

 老人道:“不是像,他就是個好人。”

 老人說,云州城看著繁華,可窮人占了九九,總有人吃不起飯,尤其是冬天和初春時候,青黃不接。

 狄先生每年冬天都會讓人在大街上架粥鋪,從冬天到初春,能養活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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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不害臊,拖家帶口一天三頓在粥鋪里吃,家里未必就真的揭不開鍋。

 手下問狄先生,這樣的人該不該趕走,狄先生說我做生意的時候別人都不喜歡我,因為我最會占便宜,而我又不愿意被人占了便宜,所以我生意做的很多也很大。

 但粥鋪里占便宜的人不用驅趕,因為那不是我的生意,那是我的善事。

 林葉聽完后點了點頭:“是個好人。”

 老人笑道:“你這孩子,我說他是好人你就信,那你再想想,真好人能把生意做那麼大?”

 林葉笨拙的笑,讓老人誤以為林葉是為自己的淺薄而不好意思。

 在這樣害還笨拙的孩子面前,老人大概都會變得話多起來。

 “狄先生生意從來不坑窮人,畢竟窮人都說他是好人,剛才那后生說這井里的水不好喝,是狗撒了尿,我倒是覺得,應是那年投井死了的人怨氣還沒化盡呢。”

 老人看向商行那邊:“說那人是和狄先生競爭生意,所以被狄先生整治的家破人亡,他自己也投井死了,尸被打撈上來,草草的在城外尋了個地方葬了,可從那天開始,鄉親們都說井水不好喝了。”

 林葉點頭:“那他真是個壞人。”

 老人笑道:“孩子就是孩子,我說他好你就說他是好人,我說他壞你就說他是壞人,他的壞與你無關,可你若極了能喝他一碗粥,你說他到底是壞還是好?”

 林葉看到了那個中年男人從商行出來,應該是在跟著什麼人,距離保持的很好。

 于是林葉起,給老人放下一些銀子:“請你喝茶。”

 老人茫然,他問:“后生,為什麼啊?”

 林葉說:“幾十年前,你在這城里種過樹,挖過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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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了指茶樓,又指了指那高的樓:“你應該在那里,或者是那里。”

 老人低頭看著手里的銀子,手微微發,想著自己這是什麼運氣?

 抬起頭想說謝謝,才發現那年竟然已經不見了蹤跡。

 “菩薩......菩薩現了啊。”

 老人雙手合十,里不停的念叨著菩薩。

 暗夜里,一座閑置的民居中,荊城西蹲在死尸旁邊,仔細的翻了翻,連角都搜查過,確定自己沒有錯過一個銅錢。

 雖然翻找到的并不多,可銀子總是那麼使他愉悅,真正喜歡銀子的人,哪有人嫌棄得來的銀子

 “你不像是個圖財害命的人。”

 院墻上有人說話。

 荊城西沒回頭,因為他知道墻頭上坐著個人,且已經坐了一小會兒,大概就在他剛把人殺了之后。

 他把那些碎銀子和銅錢全都收起來,還很仔細的拍了拍,確定不會輕易掉出來。

 他起后說道:“你也不像個圖財的小賊。”

 一邊說一邊準備要走了。

 林葉:“你殺了人就走?”

 荊城西:“我不殺你,是你的好運氣,而且這已經是你第二次的好運氣了,老人們說,是事不過三。”

 林葉:“你殺的這個人是曲七鬼的手下。”

 荊城西:“所以殺他有什麼問題?”

 林葉:“我已經盯了他三天。”

 荊城西:“與我又有什麼關系,這樣的人死了,府都不會在意,會覺得是死于斗黑吃黑,不,是讓百姓們覺得。”

 他走到門口,林葉也已經在門口了。

 林葉盯了這個人三天,曲七鬼死在茶樓后邊的巷子里,按理說,他手下的人應該躲得遠遠的。

 可這個人連續三天都在天黑之后到茶樓附近,顯然這茶樓里還有什麼東西是他不能舍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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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這個人死了,林葉也斷了一條線索。

 荊城西上上下下看了看林葉:“你打不過我。”

 林葉沒回答,只是那麼看著他。

 荊城西往左移,林葉步擋住,荊城西往右移,林葉再步擋住。

 荊城西停下來,看著林葉的眼睛,看起來有一些生氣的說道:“你別以為,你是婆婆的孩子我就不打你。”

 林葉等到了這個答案。

 所以他回答:“一樣。”

 荊城西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婆婆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孩子......也對,我不也是。”

 林葉問:“你是商行的保鏢,似乎不應該為了這點銀子殺人。”

 荊城西道:“我是商行的保鏢,但那只是我諸多賺錢的地方之一,除了做商行的保鏢,我還是懸賞獵人,當然沒有被懸賞但是該死的人被我遇上了,我也會手。”

 林葉:“什麼錢都賺?”

 荊城西:“你管的著?”

 林葉掏出來一塊銀子:“陪酒干不干?”

 荊城西一把將銀子拿過來:“不賣,我還沒到那一步呢,不過也沒人開價到讓我考慮考慮那一步。”

 一刻之后,這民居的屋頂上。

 荊城西喝了一口酒,問:“你怎麼不喝?”

 林葉回答:“未到十六,婆婆不許。”

 荊城西愣了愣,抬起頭看了看夜空:“你就是老幺吧。”

 林葉嗯了一聲:“我是。”

 荊城西沉默片刻,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布包,里三層外三層的打開,里邊是銀票。

 他是那麼在乎錢的一個人,不然也不會在高顯商行里做事,他有個夢想,回老家,修舊宅,要大,要高,要漂亮,要十里八鄉沒人能比。

 他遞給林葉:“給你。”

 林葉:“為什麼給我錢?”

 荊城西笑著說:“錢可是好東西,有錢就能有一切。”

 那時候他還年輕,家里的田被占了,房子也被占了一半,因為村里最有錢的家要擴建。

 最有錢是因為,那家里有人在歌陵做,做多大不知道,但是連縣衙的人都不敢得罪他們。

 荊城西在外求學習武,收到父親的信趕回去,家被拆了,田產沒了,鄉親說他爹被氣死了,娘病死了。

 他去報仇,可他敵不過人多勢眾,那家人似乎就在等他回來,早有準備。

 然后他因為私闖民宅,試圖行兇而被縣衙判了刑,杖五十,發配到五百里外的無為縣,當時無為縣在修水渠,各地都有囚徒被發配過來。

 有人病了,不行了,大概也就隨便找個地方丟棄,別死在渠道里就好。

 他沒死,是因為婆婆把他撿回去了,那時候婆婆已經六十幾,背著他走了十六里。

 林葉不要他的錢。

 荊城西:“拿著!我是你哥。”

 把錢塞進林葉手里:“錢真的是好東西,以后你長大些就明白了。”

 他舒展了一下,看著夜空:“老幺,錢能讓人快樂,等你再大些,哥帶你去快樂。”

 林葉不會一下子長大,但夜風此時就大了些,吹了荊城西的頭發。

 他耳朵旁邊有個烙印,那是大玉王朝律法的痕跡,丑的,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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